顧慎一邊罵著游玉歲崽賣爺田,一邊卻也思考著自己有哪些書可以捐出來,好讓家中小輩抄書。</br> 他和謝意都不是敝帚自珍之人,捐一些書能夠幫助天下讀書人也是一件好事。</br> “我的藏書可不如謝家的多,可一下子拿不出兩千本。”顧慎一邊捏著酒杯一邊開口說道。</br> 謝家傳承久遠,所保存的書籍眾多,不是一般的豪門世家能夠比得上的,能及得上謝家的大概只有五姓七望了。</br> “我就知道老師大方。”一旁的游玉歲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顧慎道。</br> 只見顧慎冷哼了一聲然后看向游玉歲道:“我們的書可以看在人情上捐到陵川學宮去,別的世家可不會這么輕易答應捐書。”</br> 哪怕捐贈的只是副本,但有些人也會誓死不捐,覺得自己家的書是稀世珍品,一旦給世人翻閱便會大打折扣,而游玉歲也不可能去搶。</br> “老師放心,我已經早就有了對策。”游玉歲笑著開口回答道。</br> “對策?什么對策?”一旁的謝意笑著放下手中的酒杯,然后神色溫和地看向面前的少年。</br> 他本來是想由他出面向各個世家借書,來幫助游玉歲在陵川學宮中建文淵閣,沒想到這孩子竟然已經有了辦法。</br> 只見游玉歲乖巧地開口道:“我已經向父皇提議編撰一本集古代典籍于大成的類書。”</br> 到時候,游奉云會下旨讓各個世家的子弟帶上自家的書到陵川學宮進行編撰,編撰這么大一本書,工程量可想而知,起碼需要幾年的時間,在這幾年里面世家的那些書就能多出好多個副本。</br> 而且編撰這么一本書籍也是功德一件的事情,他的父皇求名,而其余世家為了自己的名聲和編撰這本書帶來的好處以及討好他的父皇都會把自己珍藏的書籍交出來。</br> 一旁的顧慎聞言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然后看著游玉歲道:“真損。”</br> 顧慎覺得游玉歲這招讓他幻視了游奉云,只不過游玉歲的手段足夠溫和,給夠了世家足夠的利益,不像游奉云那般大開大合讓人承受不住想要讓人當著他的面大罵他一頓。</br> 游玉歲聽完顧慎對他的評價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道:“除此以外,我還準備向父皇推薦老師為編書工作的主持者。”</br> 話音落下,顧慎便對上了游玉歲那雙清澈無辜地眼睛,忍不住大罵道:“你這臭小子,當我是村口的驢不帶休息的嗎?”</br> 一旁的游玉歲連忙躲在霍西陵的身后對顧慎道:“我覺得老師清閑得很,又是釣魚又是斗雞的。要不,我向我父皇推薦蘇相,讓他去主持編書工作。”</br> 那一刻,顧慎被游玉歲給氣笑了,他罵道:“讓蘇相主持編書工作,你是想把蘇相累死吧。”</br> 就蘇相每天處理政務的數量就是常人遠不能及的,還要他擔任編書工作,簡直就是在壓榨他。</br> 說完,顧慎略微思考了一會兒道:“這也不錯,累死蘇相就相當于除掉燕王手中最大的底牌。”</br> 顧慎剛一說完,謝意便狠狠地咳嗽起來:“慎言。”</br> 顧慎聞言不由哼了一聲,但也什么都沒有說就坐了下來。</br> 游玉歲則是看向謝意道:“外祖,要不您去主持編書工作吧,這份榮耀不給老師了,就給您。”</br> 當一個統一的王朝能夠編撰一本集古代典籍于大成的類書時,除了能夠彰顯文化的強盛和國力的深厚,更是一件能夠留名史書的事情,而主持編撰者的名字更是會被后世銘記。</br> 一旁的顧慎聞言黑了臉道:“誰說我不做的,他做的事情還不夠名留青史嗎?”</br> 謝意聞言不由哈哈大笑,然后道:“就讓給他吧。”</br> 游玉歲聞言不由和他外祖眨了眨眼睛,坑人成功。</br> 謝意看著游玉歲但笑不語,片刻后才開口道:“天也快黑了,歲歲是留在我這里,還是回宮。”</br> 按理說,皇子無故不得在宮外過夜,可是謝意卻忍不住為自己的私心提一提。</br> 謝家是一直給游玉歲留了院子的,就在先后未出閣時所住院子的旁邊。謝意的女兒也就是先后,在懷孕時便對他說要把孩子常帶回家,要讓謝意給自己的孩子準備一個院子。</br> 謝意哪怕知道女兒嫁給帝王后不可能常常回家,而女兒生下的孩子作為皇子也不可能經常留宿謝家,但是謝意還是準備了。</br> 但是,最后的結果便是他的女兒生下孩子的第二天便撒手人寰,接著便是身體一直不好的長子早逝,受不了打擊的老妻身體也越來越差,最后在第二年的春天去世,留下謝意一個人立下一個又一個墓碑。</br> 游玉歲聞言愣了一下,然后道:“好啊。”</br> 反正他出宮的事情游奉云已經知道,他為什么出宮游奉云也知道,而且他身體不好,出宮一次已經夠折騰了,當然要在外祖這里好好休息一晚才能再回去。</br> 于是,游玉歲貼心地安排一個小太監回去和自己的親爹傳個信后就毫無心理負擔地留在了謝家。</br> 在用完晚膳后,祖孫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直到夜幕降臨,游玉歲才在謝家下人的帶領下走進那座為他準備了十幾年的院子。</br> 院子的風格猶如江南庭院,白墻邊上種著觀賞用的竹子,走廊邊上種著四季花樹,讓人不會無花可賞。</br> 而房間內整潔如新,看得出來每天都有人打掃和維護,里面擺著從孩童到青少年都用得上的東西。</br> 書架上放著魯班鎖風箏連環鎖,床邊放著小木馬,床帳上掛著貝殼和鈴鐺以及用草編成的蚱蜢,而床上則擺放些一頂還沒有繡完的虎頭帽。</br> 游玉歲伸手將虎頭帽拿起,手指輕輕感觸些上面的針腳,然后道:“這沒有繡完的虎頭帽是外祖母給我的吧。”</br> 他的外祖母在他母后去世的第二年春便離世了,那個時候他外祖母的身體越發不好,這想要繡給他的虎頭帽也最終沒有繡完。</br> 這個世界上依舊有愛著他的人,游玉歲拿著虎頭帽在心中道。可惜前面十五世他都因為各種原因錯過了,直到這一世才知道他的外祖和表兄都是愛著他的。</br> “殿下,該休息了。”霍西陵鋪好床對站在一旁的游玉歲道。</br> “好。”只見游玉歲將虎頭帽小心放好,這才脫下外衣乖巧地鉆進被窩。</br> 而霍西陵則是開始整理守夜人睡的小榻,看起來是準備在那上面將就一晚。</br> 游玉歲看著霍西陵的動作道:“你不給我暖被窩了嗎?”</br> 霍西陵轉身開口道:“這里是謝家,萬一被發現……”</br> 只見游玉歲伸手將霍西陵拉上床反駁道:“這是我家!”</br> 從來沒想過會被太子殿下輕易拉上床的霍西陵:……</br> “好,這里是殿下的家。”霍西陵看著身下的太子殿下道。</br> 游玉歲滿意了,然后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讓霍西陵躺下來。</br> 當霍西陵鉆進被窩的那一刻,一雙冰涼的腳就塞進了他的大腿中間,而游玉歲就像貓一樣發出了滿足的咕嚕聲。</br> 血氣方剛正值少年的霍西陵:……</br> 片刻后,霍西陵才低著頭紅著耳朵提出:“殿下換個位置好不好。”</br> 只見游玉歲伸手撓了撓霍西陵的下巴,然后笑著道:“那孤換哪里好?”</br> “這里?還是這里?”</br> 霍西陵明顯能夠感覺到游玉歲帶著他身體暖意的腳在慢慢往上踩,很快就能踩到那個危險的地方了。</br> “殿下!”霍西陵惱羞成怒。</br> 游玉歲向來是管殺不管埋的,撩撥完他就跑,丟下他一個人默念清心咒。</br> 看著惱羞成怒的霍西陵,游玉歲笑了起來,然后將腳踩在了霍西陵的腹部就不再挪動了。</br> “那你用腹肌給孤暖暖腳好不好?”游玉歲看著霍西陵,聲音委屈又可憐,神態中帶著不自知的魅惑。</br> 霍西陵伸手將游玉歲放在自己腹部的雙腳按住道:“殿下別再亂動了。”</br> “好,孤不亂動。”說完,游玉歲就開始用腳感受霍西陵有幾塊腹肌。</br> “殿下!”</br> 隨著霍西陵的聲音響起,游玉歲大笑著抱住霍西陵的脖子然后閉上了眼睛。</br> 總算,游玉歲沒有再亂動了,抱著游玉歲的霍西陵不由松了一口氣。</br> 而在皇宮之中,宣德殿中的燭火已經燃了了一半,這個時候游奉云才處理完了所有的政務。</br> “太子呢?沒有回來?”游奉云隨意問道。</br> 安海公公連忙回答道:“太子之前讓人傳信來,說他身體不好不宜折騰,決定今晚在謝家住下了,明早再回宮。”</br> “在謝家住下了?”游奉云瞇眼道。</br> 安海不敢在說話,畢竟陛下很不喜諸位皇子與外家太過親近。以前太子殿下和謝家為了安陛下的心,從來不相互來往,如今卻是變了。以他看,太子殿下是恨不得天天往謝公那里跑。m.</br> 片刻后,游奉云想起院判說過的話然后開口道:“算了。”</br> 接著游奉云又道:“我看他是不想上明日的早朝,明日你親自去接他上朝,他提出的東西他怎么能不在場。”</br> 總不可能他宣布要在陵川學宮修建文淵閣,要大家出人出力一起編撰一部類書的時候,提出者不在場吧。</br> 游奉云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于是直接讓安海公公去謝家抓人來上朝。</br> 安海公公聞言立馬道:“是。”</br> 他這就讓人把太子朝服帶上,讓馬車去接太子殿下卯時上朝。</br> 此刻抱著霍西陵睡覺的游玉歲還不知道他美好的早日懶床被他父皇給打破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