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莫珊珊的問題,侍女有些支支吾吾,這是燕王府不能提的丑事,也是全長安的笑柄,她一個侍女自然不敢開口多說。</br> 可是莫珊珊面對侍女的忌諱莫深則是道:“你不說是吧,我就把你送到王妃那里,你剛才說過的話足夠你死上千百回了。”</br> 莫珊珊是單純見識少,但她不是一個蠢人,在端陽宴上見到的一切都讓她改變了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原來有權力可以隨意褫奪別人誥命,原來真的有祖母可以對自己的親孫子下手,原來皇權的傾軋是這般恐怖。</br> 同時,莫珊珊也學會了如何使用權力保護自己。</br> 侍女瞬間便被莫珊珊的話嚇壞了,在她的想象中莫珊珊與正妃李夕月應該是水火不相容的,她怎么會想到把自己交給李夕月處置。</br> 接著,莫珊珊呵斥道:“你說還是不說?”</br> 侍女聞言立刻跪下,然后結結巴巴道:“王妃……嫁給燕王殿下……前,就懷了……身孕,這事被……傳得傳得……人盡皆知,然后,然后,大婚當日……洞房洞房花燭夜時,殿下推倒了王妃……王妃流產。”</br> “救下王妃的崔太醫說,王妃以后再也不能生育。”</br> 侍女雖然將這件事用寥寥幾句話概括,但是莫珊珊依舊能夠想到當時的慘烈,一個女人在自己新婚夜時被自己的愛人推倒,然后失去了自己還在孕育的生命,這是何等的悲傷。然而更大的噩耗還在后面,王妃此后再也不能生育了。</br> “竟是如此……”莫珊珊覺得自己的手有些抖。</br> 同時,莫珊珊越發地感覺到王府的可怕。</br> 那侍女瑟瑟發抖,生怕自己說的話被別人聽到,然后命都沒有了。</br> “還有呢?之后該發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燕王殿下偷偷賣了正妃的嫁妝?”莫珊珊想起自己離家前聽見吳王說的話,忍不住全部問了出來。</br> 侍女被莫珊珊的模樣嚇得跌坐在地,然而她只能回答道:“然后,然后,王妃被殿下關了起來,接著就是嫁妝風波,后來是王妃出面幫殿下澄清,這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奴婢,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了。”</br> 侍女說完便不停地朝著莫珊珊磕頭,希望她自己在說完這些之后還能活下來。</br> 莫珊珊聞言怔住,她不敢相信自己愛過的人是這么一個心狠手辣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可是事實又在不斷地告訴她,游玉衣就是這么一個人。</br> 她的孩子流掉不在第一時間來看她,不查明真相,臉上沒有絲毫悲傷之色,甚至和罪魁禍首待在一起。</br> 想到這里,莫珊珊不由痛哭了起來,她道:“我家人呢?我要去見我母親!”</br> 跪在地上的侍女道:“殿下不許您的娘家人在王府中隨意走動,所以……”</br> 莫珊珊大驚失色,她愣愣道:“他居然把他們關了起來。”</br> 侍女聞言不知道如何解釋,這么說倒也沒錯,因為害怕莫家人因為莫珊珊流產之事鬧得雞飛狗跳,所以燕王下令將他們關了起來。</br> “我要去見王妃!”莫珊珊道,“我要去見王妃!”</br> 這個時候,她唯一能夠求助的人居然是他們家想要傷害的王妃。</br>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游玉衣在吃了點東西之后便起身去了皇宮請罪,而李夕月則是拿著自己嫁妝里的首飾在裝扮自己。</br> 就在李夕月將一支金步搖插在自己發髻上后,外面的侍女小蓮輕聲道:“王妃,莫側妃求見。”</br> 李夕月有些疑惑,莫珊珊剛小產不久不在床上好生歇著,怎么跑到她這里來了。</br> 最后,李夕月開口道:“罷了,讓她進來吧。”</br> 說完,她自己也起身前往會客的外室。</br> 只見莫珊珊從門外走進來,一進到室內便聞到了一股芬芳,而來源正是坐在椅子上的李夕月。</br> “你今日怎么來了?不在房里好好養身子,怎么到我這兒來了。”李夕月說完便讓小蓮去扶莫珊珊坐下,然后又讓下人給莫珊珊倒了一杯茶水。</br> “我想請王妃幫我。”莫珊珊看著李夕月道。</br> 只見李夕月給小蓮使了一個眼神,小蓮立刻將周圍的下人屏退,然后給李夕月和莫珊珊關上了房門。</br> 莫珊珊見此立刻下跪道:“我想請王妃幫我救出我的家人。”</br> 李夕月聞言揉了揉額頭道:“我尚且自身難保,又怎么幫你,起來吧,他們現在被關在院子里,或許是對他們最好的。”</br> “王妃?”莫珊珊不理解地看向李夕月。</br> 只見李夕月道:“若是放他們出來,你父親不依不饒地吵著要給你小產的事一個交代,將殿下弄得騎虎難下,難保他不會生出殺心。”</br> “殺心?怎么會?”莫珊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br> “到時候人死了,就說你父母過不慣長安的生活,回老家去了,這長安中有誰會在乎你父母的下落,事實如何,不過游玉衣一張嘴的事。”李夕月輕聲說道。</br> 她算是看透了游玉衣,對他的每一個做法都不會感到意外。</br> 李夕月看向莫珊珊道:“你還是好生保全你自己吧,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br> “第二次?”莫珊珊面色蒼白,她看向李夕月道,“她是想要我的命?”</br> 只見李夕月點頭道:“沒錯,誰叫你一個農家女占了側妃的位份,還不能給殿下提供幫助,自然是要除了你換一個更有身份背景的上來。”</br> 此刻,莫珊珊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br> 片刻后,她才看向李夕月,她依稀記得李夕月做錯了事已經沒有李家人作為支撐了。</br> 只見李夕月道:“他們還不敢讓我死,我一死,就成了旁人拿捏他的把柄。”</br> 李夕月清楚得很,自己一死必定會讓李家長公主三皇子黨一同攻擊大皇子,大皇子招架不住,他暫時不敢讓自己死。</br> 而莫珊珊腦子混亂得很,她小門小戶出身,平日里爹娘寵愛,根本沒有見過這般血腥骯臟的手段。</br> 她忍不住開口問道:“那我可以與他和離嗎?”</br> 忽然間,李夕月笑了,笑她天真,她伸手摸著莫珊珊那張清秀單純的臉道:“嫁給帝王家,沒有和離只有死。”</br> 瞬間,莫珊珊心涼了一半。</br> 片刻后,莫珊珊抬起頭看著李夕月道:“那要是燕王死了呢?”</br> 李夕月聞言愣住,然后笑了起來,她沒想到莫珊珊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br> 然而莫珊珊只是想保護自己的家人,雖然他們有一顆攀龍附鳳的心,但卻是真正疼愛自己,否則也不會因為自己招一個失憶的陌生男人入贅。</br> “燕王死了,皇貴妃也不會放過你的,你覺得你做的事能夠經得起查嗎?不僅你要死,你全家都要為她的兒子陪葬。”李夕月一字一句道,“除非皇貴妃死。”</br> 莫珊珊愣愣地看著李夕月,她不知道該怎么辦。</br> “回去好好想想吧,你現在要做的是盡力保全自己。”李夕月端茶送客。</br> “我知道了。”莫珊珊勉力依靠著桌子站了起來。</br> 話音落下,李夕月目送著莫珊珊離去。</br> 至少比起自己,莫珊珊還有家人在乎她不是嗎?</br> 隨后,李夕月喚來了小蓮,讓她給莫珊珊的家人報平安。</br> 皇宮之中,游玉衣已經請完了罪,游奉云看他的確精神不濟的模樣這才放過了他,讓他從宣德殿前跪了一個時辰后才讓他起來。</br> “父皇還是不愿見我嗎?”游玉衣向門口的安海公公問道。</br> 安海公公見此開口道:“陛下還在氣頭上,恐怕是不想見您,殿下不如改日再來。”</br> 游玉衣聞言也不堅持便在小太監的扶持下,一瘸一拐地往宮外走去。</br> 正好被背著藥箱去給宮中懷孕的惠嬪診脈的崔宴看見,崔宴一見游玉衣這難看的臉色便知道李夕月是用了諸芳丸,而且還不止用了一顆。</br> 這下,游玉衣缺席早朝的原因,他似乎知道了。</br> 于是崔宴給惠嬪診完了脈開了安胎藥后便轉道東宮,準備將這個消息說給太子殿下聽。</br> 此刻的游玉歲粘人得緊,無論霍西陵做什么都盯著他,也不說話,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br> 霍西陵只覺得太子殿下可憐又可愛,與最開始見面時的冷漠疏離高高在上的模樣截然不同,這樣的游玉歲他只想藏好,不要任何人看見。</br> 于是崔宴一走進東宮就覺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想要當場逃離東宮。</br> 然而他卻被霍西陵一把抓住,想跑也跑不了。</br> 一旁的游玉歲看著一幕亮起了眼睛,哇哦,西陵在給他抓狐貍。</br> “殿下,身體可好?”被霍西陵抓到游玉歲跟前的崔宴開口問道。</br> “還好。”游玉歲開口回答道。</br> 然后,崔宴又道:“今日我見到了燕王,他眼下青黑,腳步虛浮,定是腎水虧空。”</br> 游玉歲:???話題怎么拐到這里來的?</br> 此刻霍西陵小聲道:“今日燕王缺席早朝,陛下震怒。”</br> 游玉歲聞言看向崔宴道:“你是說他沉迷美色,這才誤了早朝的時間?”</br> 崔宴點頭,游玉歲陷入了沉默。</br> 游玉衣不是自稱賢王嗎?從不缺席早朝,為什么現在……</br> 于是游玉歲看向崔宴道:“你搞了什么鬼?”</br> “殿下,我這是在替天行道。”崔宴笑道,“以后燕王府可有樂子瞧了。”</br> 只見霍西陵在游玉歲的耳邊輕聲道:“諸芳丸。”</br> “諸芳丸?”游玉歲不解地看向霍西陵。</br> “諸芳丸絕育藥,讓李夕月用這種方式報復他,她也是恨透了燕王。”崔宴輕聲道,“他直接和間接害死了自己兩個孩子,也該他無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