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即調轉車頭趕往醫院,一路上,我和嚴筠都沒有說話。
等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我在病房外面看到有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正在跟保姆詢問著什么。
我和嚴筠立刻走過去。
警察看到我們,主動詢問了一句:“二位是?”
嚴筠替我回答了警察的話,“我們是秦霜的朋友,聽說她出了事,過來看看?!?br/>
警察便沒再說什么,又繼續對保姆道:“如果你還想起什么事,要及時聯系我們。”
保姆連連應著。
警察繼而收拾好本子,向醫院外面走去。
病房里的窗戶被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從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況。
嚴筠蹙眉問保姆,“怎么回事?”
保姆的臉色有些白,說話也支支吾吾的,“秦小姐……秦小姐應該是被人綁/架了,然后……”
保姆沒把話說下去,但意思已經表達地很清楚了。
從秦霜衣衫不整、昏迷不醒地躺在南城外環的廢舊工廠來看,她多半被人侵/犯過。
我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嚴筠,他比我想象中要冷靜,似乎對秦霜被人施/暴這件事并不怎么憤怒。
保姆繼而道:“方才秦小姐醒了,但神志有些不清,整個人異??裨?,醫生給秦小姐打了一針鎮定劑,現在才又剛睡著不久?!?br/>
嚴筠淡漠嗯,繼而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我亦跟著嚴筠往病房里走,與保姆擦肩的時候,保姆輕輕扯了一下我的袖子。
我微怔,下意識去看保姆。
保姆對我使了個眼神,我便頓足,沒再繼續跟嚴筠往病房里走。
嚴筠并未發現我和保姆之間的動作,他直接走進病房,病房的門自動關了。
我這才問保姆,“王姐,有事嗎?”
保姆謹慎地環顧了四周一圈后,才壓低了聲音對我道:“蔣小姐,這事兒跟您沒關系吧?”
我蹙眉,“什么意思?”
保姆咽了口唾沫,壓低了聲音道:“方才秦小姐醒來的時候,一直在喊‘殺了蔣蓉!殺了蔣蓉!’,當時警察也聽見了。但礙于秦小姐神志不清,才暫時沒有過多詢問?!?br/>
我一怔。
保姆還想要再說些什么,但這時嚴筠從病房內走了出來,保姆便立刻噤了聲。
嚴筠對保姆吩咐道:“好好守著,有什么事情及時聯系我?!?br/>
保姆恭敬應下。
嚴筠繼而轉身牽起我的手,淡漠道:“我們走吧?!?br/>
我嗯了聲,然后不著痕跡看了保姆一眼,才跟著嚴筠一起離開了醫院。
我和嚴筠一路坐電梯直達停車場,上車后,嚴筠并沒有立刻發動車子,而是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抽了一根叼在嘴角。我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到打火機的聲響,這才發現他只是那樣含著煙蒂。
我繼而從包里拿出打火機,方要抬手幫他點燃,卻被他阻止。
我不解看向他。
嚴筠并沒有回視我,只是叼著那根煙卷,目光落在某一處,語氣淡淡的,“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秦霜想要收購[水云間]的?”
我一愣,隨即道:“就剛才,幾個小時前,在你朋友的場子里,怎么了?”
嚴筠的眼眸穆然沉了沉,“你有沒有給她打電話或者約她出來?”
我拿著打火機的手一滯,“什么意思?”
嚴筠這才將煙點燃,煙霧瞬間四散開來,很快便將他的臉龐模糊,“雖然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但我隱約有一種預感,秦霜這事兒可能會對你不利。你與秦霜不合,又加之有傳聞說她要收購[水云間],不管秦霜出事是不是你派人做的,但你都有加害她的動機?!?br/>
我靜默住,冷汗一瞬間從毛孔里冒出,密密麻麻地浸滿了脊背,“你的意思是……”
嚴筠繼而扭頭看向我,握了握我的手,語氣放緩了些,“我也只是感覺,并不一定對?!?br/>
我一時間沉了臉色。
嚴筠握著我手的力度又加重了幾分,這分力度,讓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飛速地在腦海里思考著這個問題,有幾個面孔如過電影一般一一閃過。
我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周舜臣,但我卻什么話也沒有說。
嚴筠的眉間是一團化不開的陰霾,比外面的天色還要陰沉。他拿出手機,快速撥了一個號碼。
我不知道他打給誰,但忙音只響了兩聲,電話那邊便被接起。
嚴筠冷著聲音,嚴肅地吩咐道:“幫我查一下秦霜的案子,所有情況都要告訴我。”
那邊應著。
嚴筠隨即便掛斷了電話。
外面終于下起了雨,夾著雪,不算大,淅淅瀝瀝的。
嚴筠發動引擎,調頭駛上路口。在右拐的時候,迎面一輛黑色奔馳恰好從路口的對面直行。
兩車擦肩而過的一瞬,我望進對面車子的后車座,隔著兩塊深色的玻璃,我好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又好像沒有看見。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一路無言,車子里是預期巨大的沉默。
我和嚴筠回到家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家里靜悄悄的,保姆也已經睡了。
我和嚴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沉默著,不多時,嚴筠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應該是方才嚴筠在車上打電話的那個人。
嚴筠按下通話鍵,對方不知道說了什么,嚴筠那一直陰沉的臉色才微微有了一絲緩和。
掛斷電話后,嚴筠告訴我,事發現場并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換句話說,要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就只有等秦霜醒來,情緒穩定之后再來詢問。
但這對我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喜訊,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現場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把矛頭直接指向我。
憂的是,雖然現在一切還不確定,但秦霜明確喊出了“殺了蔣蓉”這樣的話,等秦霜醒來情緒穩定之后,她很有可能會說出對我更加不利的話來。
窗外的雨雪越下越大,轉瞬雨便全部都變成了雪,霓虹被雪覆蓋,結了一層霜,也隨之變得陰氣森森。
嚴筠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聲音帶了幾分安慰,“去睡覺吧,我出去一趟。”
我十指緊握,問他去哪?
嚴筠卻沒有回答,只淡淡地道:“去辦點事,你聽話?!?br/>
我便不再多問。
嚴筠走后,我的心里越發不安。
我并沒有派人去害秦霜,這是事實,鐵板釘釘的事實。
但是,如果秦霜醒來后一口咬定這件事跟我有關,那么,我也將百口莫辯。
我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到天亮,嚴筠沒有回來,卻等來了兩個警察。
保姆說,這兩位警察想要跟我了解一些有關秦霜的情況。
我心里頓時“咯噔”一聲,但面上還是維持著得體。
我客氣請兩位警察坐,并吩咐保姆倒茶。
兩個警察對我微微頷首,倒還算友善,“您是蔣蓉女士?”
我連忙說是。
其中一個警察打開筆記本,另外一個便直接向我切入主題:“您好,是這樣,我們就受害者秦霜女士的案件,想向您了解一些情況,希望您能夠配合?!?br/>
我點頭,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我們坐下說吧。”
兩位警察同時與我一起落座。
其中一個向我問道:“蔣女士,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您與秦女士之間有一些矛盾對嗎?”
我默了片刻,半分思量,“與其說我與秦小姐之間有矛盾,倒不如說是秦小姐單方面對我有些意見?!?br/>
兩個警察聞言對視一眼,其中做筆記的那個警察一邊執筆寫著什么,一邊對我繼續問道:“可以具體說一說嗎?”
我喝了口水,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但應該是感情問題。我和秦小姐喜歡同一個男人,所以,她對我有些敵意。”
我話落,警察的目光在我臉上流連了一番,我坦然自若面對。
感情上的事情沒必要隱瞞,而且也隱瞞不住。
雖然我和嚴筠是有些不光彩,但男未婚女未嫁,這不犯法,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警察繼而低頭寫了幾筆,“據我們了解,秦霜女士之前想要收購您的[水云間],您在得知這一消息時,曾打電話給秦霜女士了對嗎?”
我眼眸微斂,蹙了下眉,“我沒有給她打過電話,是她打給我的?!?br/>
警察繼續問:“那您威脅她了嗎?”
我否認說:“沒有?!?br/>
警察微微蹙眉,“但是,有人向我們指證,說您在電話里對秦霜女士說,希望她能夠做事有度,如果沒有度,就會吃虧,對嗎?”
我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我料到警察會查到我與秦霜的通話記錄,但是,具體到說了什么話都能調查清楚,還真在我的意料之外。
警察見我沉默,又問了我一遍,“蔣蓉女士,請您回答我剛才的問題?!?br/>
我沒有辦法,只能如實道:“我的確說了那番話?!?br/>
警察執筆記錄,“據我們了解,秦霜女士曾去過[水云間]找您,您當時還安排了保安守在辦公室門口,后來,秦霜女士臉色陰沉地從辦公室離開,您是否與秦霜女士結怨已久?”
我頓時有些惱火,“你們是在懷疑我嗎?”
警察立刻安撫道:“請您體諒,我們只是在做正常的案件調查?!?br/>
我沉默沒吭聲。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又對我道:“蔣蓉女士,請您配合我們調查?!?br/>
我冷了眉目,“如果問話問到這種地步,我想我有必要請我的律師與二位見面。但在那之前,我想我有權利保持沉默。”
警察聞言愣了下。
我靜默喝水。
警察又道:“那么,出于對案件的綜合考慮,我們將依法調取您的所有通話記錄,以及郵件,希望您可以理解?!?br/>
我點了點頭。
他們繼而收拾了本子,起身,“那今天打擾您了。”
我沒吭聲,但依舊還是親自將他們送到了門口。
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我緊緊握了拳,臉上所有的表情都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