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雞蛋糕做得不錯,有你母親的幾分手藝了。”鄒氏一邊吃著劉玉真孝敬過來的松軟的雞蛋糕一邊說道。</br> “你剛剛說陳文博想要外放？也是時候了，在翰林院待了三年，趁著年輕也該到外頭走走好生歷練一番,若過些年能升至一方主事,對他的將來也是大有好處的。”</br> 說到此處，她略有些得意，“你二舅就好好的走著這樣的路，雖然沒有進過翰林院,但也比那些傻愣愣地待在京城的強些。”</br> 這說的就是大舅舅曾大老爺了，他惦念著京城的繁華，并且田氏等人也不愿意，而且經過之前田氏那事之后他若是外放定是那窮鄉僻壤之地，所以一直都不肯去。</br> 老太爺說了幾次他都沒有應，只說要在京城服侍父母。</br> 鄒氏聽著在私底下跟劉玉真感嘆了好幾回,說他是打著將來侯爺女婿能搭把手扶持一番的主意，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那塊料。</br> 見外祖母聽到這個消息后高興,劉玉真繼續道：“他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尋了在吏部任職的周大人，周大人提了一個江南某大縣的縣令,還有各地的通判等,他正猶豫著呢。”</br> “江南啊,魚米之鄉……”鄒氏思索著,“那個地方若能做得好前程是不缺的,只是多少人盯著呢,恐怕不好拿下。”</br> “至于通判也不錯,管地方水利、糧食、農事等,還有監察地方之能,也是個好差。”</br> 說完了這些，鄒氏最后總結道：“只要選對了地方就好，對了，你二舅之前在江南那地界待過，回頭你跟外孫女婿說一說。”</br> “找個沐休的時候讓他來問一問你二舅，看看哪兒好。”</br> “我們也是這樣想的，”劉玉真笑道：“就是他今日不得閑，不然就跟我一塊兒來了。”</br> 鄒氏伸出手指，輕點她的眉心取笑道：“你呀，這顆心都想著他去了，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娘……”頓了頓，她繼續道：“你娘來信了嗎？她在家里如何了？”</br> 劉玉真用手指揉了揉眉心，之前的開心頓時就消散了些許，“母親好著呢，上個月來信與我說她讓人把劉二老爺在府城的外室瞧瞧接了來，家里的老太太被氣病了過去。”</br> “二房也是雞飛狗跳的，亂成一團沒有一日安寧日子。”</br> 鄒氏冷笑，“生了那么一個好兒子，她能有安寧日子也就奇怪了。”</br> ……</br> 給外祖母請過安后，劉玉真回到了家里，他們一家六口如今還是住著之前的那座宅子，并沒有更換。</br> 一來是這里距離曾家近，方便他們經常過去請安，二來便是陳世文的俸祿和職田收成都用來養家和在老家購買田地了，實在是沒有多余的銀錢再在京城買宅子。</br> 所以也就一直住在此處，依著他如今每年剩下的銀錢算，起碼還得三五年。</br> 而慧姐兒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及笄之后就得琢磨著挑選人家，定下婚事。這婚事一定，嫁妝就得籌備起來，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br> 忙完了慧姐兒還有康哥兒，他這邊不需要嫁妝可是需要聘禮，這同樣也不是一筆小數。所以兩個人算來算去，覺得還是不要買大宅了，就買些田地和鋪子。</br> 平日里也有個進項。</br> 所以如今一家人都還是住在此處，慧姐兒和康哥兒一人一個院子，兩個小的如今長大進學了，也各自住了一個院子。</br> “大哥，大哥……”瑾哥兒奔奔跳跳地跟在康哥兒身后，纏著他，“大哥你還剩下多少月錢？我在街上看到一個好有趣的船景兒，你就借我點讓我去買了吧！”</br> 康哥兒不為所動，“二弟，這話你上個月已經說過了，如今這個月才多久，你的月錢就又用完了嗎？”</br> “你這樣可不行！”神似陳世文的臉蛋板起，康哥兒道：“上個月便是破格了，這個月可不能再借你，不然被爹知道了可不得了。”</br> “大哥——”瑾哥兒拉著他的袖子，拖長了音調喊道：“你就再借我一回吧，下月發了月錢我就還你，絕不誆人！”</br> “不行！”康哥兒依舊是搖頭，“娘說你喜歡那些山景兒不要緊，人要什么勞逸結合，要會學也要會玩，只是都不能過度。這意思就是說只能用你自己的月錢買，不許從家里支銀子。”</br> “你既然把月錢都花完了，那就不能買了，你要買就等到下個月吧。”</br> “可是今日我瞧見的那是大船！”瑾哥兒瞪大眼睛，急切道：“大哥你之前跟我說過的，我們小的時候在南邊見過的大寶船！”</br> “就那么一艘，只有一艘，那么大，”瑾哥兒張開手，使勁地劃了一個大圓，“全都是用木頭做的，上頭還有房子呢，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大的船景兒，稀奇得很。”</br> “那貨郎要三兩銀子，可是我的月錢只有一兩又五百六十三文，不夠。”</br> 瑾哥兒急得額頭冒汗，“好大哥你就借我一借吧！我發誓，這個月只買這一個！”</br> “大船啊，我們小時候的確是見過，從京城到清源縣，再從清源縣到京城都是坐船，上頭也是有屋子的。”康哥兒想了想，“不過你和三弟那個時候還太小，恐怕記不清了。”</br> “是不太記得了。”瑾哥兒誠懇地回答，這也不奇怪，當年他們兩個跟著大人們回鄉的時候才兩三歲，那么小的孩子記不清船的樣子也不稀奇。</br> 康哥兒因為年紀大些，所以記得比較清楚，這么多年了也沒有忘記。</br> “大哥，大哥……”瑾哥兒看他有所松動，頓時又連聲喊道：“你就幫幫弟弟吧，買回來后我們一塊玩兒！”</br> “而且爹也喜歡！我昨天在書房里看到他在看一副海圖呢，再過不久就是爹的生辰了，我們買了可以送給他！”</br> 瑾哥兒拍著小胸脯，有些肉疼地保證，他很喜歡這些山景兒、湖景兒、橋景兒等等。最近一年的月錢大都花在了此處，有時候看到心怡的還得朝兩個兄弟借銀子，下月再還。</br> 今天說的這個大船就是他非常喜歡的，但是他的荷包里剩下的銀子不夠，所以這才回家找年紀大月錢是五兩銀子的大哥。</br> 至于跟大姐姐借銀子？</br>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事情，爹說身為男子要保護好家里的女子，所以他們兄弟三個都是從外頭帶好吃的好玩的回來，不管是大哥買花、他買山景兒還是三弟買書，都不會向大姐姐開口。</br> 所以……</br> “大哥，大哥，大哥哥——”</br> 康哥兒被他纏著頭疼，最終還是答應下來，“我們說好了就這一回，你買了這艘大船這個月可不能再買別的了。”</br> 他從荷包里掏出三兩銀子遞過去，“給，”伸出去的手在瑾哥兒來拿的時候又握成拳，康哥兒看著瑾哥兒強調道：“要等功課做完了才能玩，還有，今天的大字多寫五張！”</br> “至于爹的生辰禮，你可以送這個，但我已經想好要送什么，所以就不與你一道了。另外三弟也是如此，我前幾日看他淘了一本前朝的舊書，所以今年我們就各送各的。”</br> “好！”瑾哥兒拿走了銀子，大聲道：“我就送這個。”</br> 兄弟倆在院子里站著說了這一大通，屋子里的劉玉真早就發現了。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么但瞧著沒有大事，所以她也就不理會。</br> 如今看他們說完了便打發人去喊。</br> “大爺、二爺，快快請進，”來尋人的丫鬟冬葵殷勤地笑著，走在前頭給他們引路，“太太等著你們用膳呢，今兒有鄒家剛送來的蟹，據說是從南邊送來的，鮮得很。”</br> 康哥兒了然，“是鄒叔回來了嗎？上回聽爹說他回去了，要到今年冬才會回京城來，如今可是到了？”</br> 冬葵有些為難，“大爺恕罪，這事婢子不知道呢，不過那來送蟹的嬤嬤遞了張帖子，邀請老爺和太太去鄒府賞菊，估摸著差不離了。”</br> 康哥兒點頭，不再說話。</br> 瑾哥兒跟在他的后頭往前走，有些好奇地問道：“大哥，你問這個做什么？”</br> “我是想起鄒家也有大船，”康哥兒解釋道：“有機會帶你去見見，比你見過的所有船都大。”</br> 瑾哥兒如今對這個感興趣得很，連忙追問：“有多大？上面也有房子嗎？能住多少人？那船是用什么做的？也是木頭嗎？”</br> “你們哥倆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呢？”劉玉真坐在飯桌上首，看著他們兩個笑道：“還不快過來，這飯菜都要涼了。”</br> “娘，大哥說鄒家有大船，能裝幾百人的大船！”瑾哥兒跑過來興奮地道：“他說要帶我去見見呢，娘你見過嗎？”</br> 瑜哥兒也好奇地看過來，“娘，真的有那么大的船嗎？”</br> 劉玉真示意丫鬟上菜，“怎么沒有見過，當年你爹特地帶我們去見識了一番，你們兩個若想見那下回我們回鄉的時候也領你們去看看，廣州府那有一座碼頭，里頭來來往往的都是大船。”</br> “那場面，壯觀得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