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次回去把你說的告訴了夫君,他說勉強可行,賺的錢也就夠給我買個花戴,氣得我呀,非得讓他瞧瞧厲害?!?lt;/br> 劉玉蓉如今想到這事還有些不忿,“后來我拿到了你給的圖樣子,好看得了不得便讓人做了好些,用珍貴的料子做了一批,尋常的料子也做了一批?!?lt;/br> “還有樣式別致的首飾,時間短就只做了三五套,不過也有好些人想要呢?!?lt;/br> “這一個多月啊我都忙活這件事,”劉玉蓉得意洋洋,“我把那衣裳穿出來時他都看呆了,后來他也幫忙想了幾個主意,可算是讓他另眼相看了?!?lt;/br> 她湊近了小聲地說:“就這半個來月,我們就賺了兩百多兩呢!”</br> 劉玉真也吃了一驚,“有這許多?”兩百多兩不多,但是若是在前頭加上小鋪子和半個月這兩個詞的話就很了不得了,若是如此一年下來不就能賺五六千兩?</br> 要知道劉玉蓉的嫁妝明面上也才兩千多兩而已。</br> “可不是,”劉玉蓉得意洋洋,“我準備把隔壁那間繡莊也盤下來,兩間打通了做一間,如今那鋪子還是小了些,好妹妹回頭我把賬冊和銀票給你送來,此次要分你一百三十二兩,我都算好了?!?lt;/br> “那就多謝三姐姐了?!眲⒂裾娌缓退蜌?。</br> “應該的,”在喧鬧的鑼鼓聲中,劉玉蓉的語氣很認真,“我們是一家子姐妹,坑誰也不能坑了你啊。對了五妹妹,你得趕緊的多畫些衣裳啊,這衣裳賣得可好了。”</br> “可惜你給的那些繡花衣裳要耗費好些時日,那什么翡翠也得打發人去買,不然我們也能多掙些?!彼f完還有些遺憾。</br> “好好好,”劉玉真安撫她,“我回去就開始畫,正好這幾個月我在家里閑著沒事做,定會給你多畫些的?!?lt;/br> 劉玉蓉滿意地點頭,臨走前不忘提醒今年冬至她不回來送節禮,但會派貼身丫鬟前來,讓她到時候把畫好的圖樣子拿給她。</br> “這能掙這么多銀子啊。”待劉玉蓉走后,桂枝很驚訝地小聲說道,慧姐兒也是眼睛發亮。</br> “是啊,”劉玉真感嘆,“我原以為每月能有個三四十兩便不錯了,沒想到竟有這么多,看來三姐姐還有蠻有經商天賦的,不過也有可能是剛開始,大家都新鮮,到了后頭估計就沒有這么多了?!碑吘沟搅撕竺鏌岫染拖氯チ?,而且肯定會出現盜版,仿造等。</br> “好了,不說這些了,這戲唱到哪兒了?”</br> “唱完第一折了,”一直在認真聽戲的慧姐兒答道:“母親,這戲真好看!”</br> “那這折戲講了什么???”劉玉真習慣性地考她。</br> 慧姐兒想了一下,“講蟠桃會的時候,王母娘娘請了八位神仙……”</br> 劉玉真邊聽邊點頭。</br> “母親,天上有神仙嗎?”慧姐兒好奇地問。</br> “可能有,也可能沒有,”劉玉真含糊回答,想了想又補充道:“你若相信天上有神仙,那就是有,你若相信了天上沒有神仙,那就是沒有。但不管有沒有神仙,咱們都要先做好了自己,不能事事依賴神仙賜福的,畢竟若真的有神仙,也是掌管三千世界,可忙了?!?lt;/br> 慧姐兒似懂非懂。</br> “你長大后就明白了,”劉玉真示意她繼續看戲,“你瞧,何仙姑出來了……”</br> 鏗鏘聲中,滿院子的人聽完了《八仙賀壽》,然后又移步喜棚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下午又聽了《三星賀喜》,這一次的壽宴便結束了,也算圓滿。</br> 托這兩部戲的福,劉玉真一次也沒有遇見劉二太太,這讓她松了一口氣,倒不是因為她怕她,而是二嬸有時候不按常理出牌,能不見還是不見的好。</br> 送走了客人,給周姐姐的禮也托了周大太太帶回去,劉玉真也到了告辭的時候了。</br> “你讓段嬤嬤處置那些下人,可是有什么打算?”曾氏送她出門,低聲問她。</br> 劉玉真并不意外母親會知道此事,認真回道:“我就是覺得早早處理了也好,畢竟不是我們的人。”</br> “想一出是一出?!痹喜惶嫘牡芈裨怪骸澳阆仁占税驯?,等你處置了就把這些人的身契都給了我,我另挑了人給你補上?!?lt;/br> “母親你要這些人作甚?”劉玉真好奇地問。</br> “自是有用的?!钡绾斡杏茫螒{劉玉真再三追問曾氏都沒說。</br> ……</br> 十二月初,陳家收到了陳世文經商隊的手送來的家書。</br> 劉玉真翻來覆去看了好幾回,問道:“可上了好茶?他們幾個大老遠的走來想必也是累了,讓人置一桌席去?!?lt;/br> “姑娘放心,都安排妥了。”段嬤嬤回道。</br> 劉玉真神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將這封有些厚的信又翻看了幾下,看了看上頭如鐵鉤般鋒芒畢露的字,終究還是小心裁開了。</br> 信有兩封,一份是給家里人,另一封則是給她的,上寫著‘娘子親啟’,裁開里頭先是問了家里人可好,后說了些路上的見聞,感謝她精心準備的行禮,還說那刷了桐油的靴子幫了大忙,路上雨下了半個月,整個商隊就他們兩個有干凈鞋子穿。</br> 旁人都羨慕得很。</br> 再有就是他已經平安到達了廣州府府城,她看信的時候他估計已在瓊州了,此番去瓊州他們是四人同行,有個舉人路上不注意生病了,在廣州府醫治無法同行,遺憾得很。</br> 此外還有一件事,他在廣州府見到了之前和她提到過的那位姓鄒的同窗,他此次是去籌備明年出海事宜的,鄒家大爺對那曬干但還保持著鮮嫩色澤的果蔬異常感興趣,又聽聞他轉述的‘在海上發豆芽吃身體會更好不容易生病’理論覺得有理,準備給船隊都準備上。</br> 除此之外他還提出想買那能曬出和新鮮時一般模樣果蔬的法子。</br> 這件事陳世文在信里說他此前也并未見過曬干后能讓果蔬保持如此色澤,泡水后又能恢復口感的技藝,想必很是難得,但鄒兄三顧茅廬心誠意誠,他便做主賣了三千兩銀,并將其中兩千兩投入鄒家明年要出海的海船之中,占了某條船的一成股子。</br> 而且鄒家大爺還承諾若這條船沉了會給換一條,意思就是保證她不會蝕本,隨信還送來了一千兩銀票以及契書一張。讓她見信之后把那曬干果蔬的方子給了來人,而她若是不愿意賣方子則把銀票和契書給人帶回去,如此兩清。</br> 接下來說了什么劉玉真已經看不進去了,天啊,三千兩!一個烘干蔬菜的簡單法子居然賣了三千兩!而陳世文居然能把其中兩千兩投入到海貿之中!</br> 如今什么最賺錢,海貿!府城的王家千方百計地想要搭上但都功虧一簣的海貿??!海上絲綢之路!一車絲綢運出去能換來一車黃金!她這兩千兩回來沒準就是兩萬兩!</br> 沒想到居然被陳世文搭上線了。</br> 雖說這里頭肯定有他是鄒家大爺的同窗以及他是年輕舉人前程遠大的緣故,但是劉玉真不管這么多,她高興極了,把那一千兩銀票和契書看了又看,仔細地收起來。</br> 隨后翻箱倒柜,“桂枝,我們那烘干的果蔬是怎么做的來著?我之前把方子放哪兒了?”</br> “烘干果蔬的法子?”桂枝想了想,老實地回道:“這沒有什么方子啊,您就是年初那會兒讓人打了個銅箱子,然后讓芳嬸在底下加炭,上頭放切碎的果蔬,如此試了幾次便得了,并沒有什么方子。倒是銅箱子庫房有一個,知道您愛吃出門前太太讓芳嬸教過顧廚娘怎么做了,銅箱子也新打了一個?!?lt;/br> “您可是想吃了?正好還剩下些春天那會兒烘干的薺菜,給您包薺菜餛飩可好?”</br> “對對對,薺菜餛飩!今兒中午我就吃薺菜餛飩!再給那幾個送信的也端一碗去?!眲⒂裾婵觳阶叩阶狼?,把桂枝說的這些都寫下來,“你讓顧廚娘來一趟,再去庫房把那銅箱子取來,我要把這個方子給賣了!”</br> 桂枝也跟著高興,人和箱子很快就到了,劉玉真仔細問過炭的數量,火候的大小,時間的長短等等注意事項,一五一十地寫好,然后想了想又對桂枝道:“這烘干的果蔬,我們還有多少?”</br> 桂枝一樣一樣給她數,“我們這是頭一年做,又吃了些給姑爺也準備了些,如今薺菜還剩下約莫五六斤,其他的野菜也有十斤,韭菜、芹菜您和太太都不愛吃,還各有二十斤,黃瓜蕨菜冬莧菜藿菜胡荽也各有四五斤,菠菜和萵苣近來吃得多,還剩下三四斤,白菜和筍倒是多些,五十斤呢?!?lt;/br> “還剩這么多?”劉玉真有些驚訝。</br> 桂枝笑:“您在府里的時候吃的都是新鮮的,這些偶爾嘗嘗罷了,再說了今年冬天還沒真正開始呢,上月都還有好多新鮮的果蔬吃,這個月才漸漸少了,所以才剩下這許多?!?lt;/br> “也是。”劉玉真明白了,然后道:“那每樣取半斤分開包了,和這個方子一并給他們吧,到底給了我這么多銀子呢。”只要一想到她辛苦畫了半個月的圖樣子才賺了一百多兩,隨意想的主意便賣了三千兩,她就高興得不行。</br> “嬤嬤等她們把那些干菜包好,你就給他們送去吧?!?lt;/br> 處置完了這些,劉玉真拿著剩下的那封信往上房走去,張氏一見這信淚珠就險些下來了,用帕子抹著眼淚,催人去喊老太爺他們。</br> 陳世文寫給長輩的這封信中規中矩,先是報了平安,說他已經到廣州府了,正在等北上的船。</br> 劉玉真念到此處不由得在心里呵呵了兩聲。</br> 接下來他又描述了一番廣州府的繁華場景,說是見到了藍眼睛黃頭發的外藩人,說著一口聽不懂的語言,把幾位老人嚇了一跳,劉玉真只得好好解釋安撫了一番。</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