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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哎,你怎么……”王二奶奶沖著劉玉真遠(yuǎn)去的背影高喊:“你怎么這樣不講理啊!”</br>  桂枝先是攔著她不讓上前,待劉玉真遠(yuǎn)去后就告一聲罪,默不作聲地束手站在一邊。</br>  “好了!住嘴!”王大太太略不自在,低聲訓(xùn)道:“你這嘴上沒把門的,說這些陳年舊事做甚?快跟我回去!”</br>  “哎,不是,母親,”王二奶奶緊走幾步追上去,“她還沒答應(yīng)呢……”</br>  一行人遠(yuǎn)去,后面的話卻是聽不清了。</br>  “呸!”桂枝啐道:“還是大家女子呢,這般做派,連市井潑婦都比她強(qiáng)些!”</br>  啐完她在地上踱了幾步,猶豫了一會(huì)兒,一扭頭往廚房去了。</br>  “姑娘,”桂枝端著一個(gè)托盤走了進(jìn)來,朝略有些郁悶趴在桌子上的劉玉真道:“您瞧瞧我在廚房看到了什么,乳鴿呢!”</br>  “酥炸的乳鴿,用香料腌制了一早上,入味得很,您可聞到香味了?據(jù)說這只鴿子祖輩還做過信鴿呢,在鴿子里頭是頂頂好的,大補(bǔ)!”</br>  劉玉真直起腰,還是有些郁悶地問道:“把她們都趕走了?”</br>  “都攆走了!連那王二郎姑爺也趕走了,一個(gè)也沒留,”桂枝放下端盤,將那只黃褐色表皮,滋滋冒著熱氣與油花的酥炸乳鴿擺到桌面上,“瞧瞧這只鴿子,肥得很,肉也鮮嫩您嘗嘗。”</br>  “還有這梨湯,清熱的,配著吃最好了。”</br>  “好香啊!”劉玉真湊近了深吸一口氣,“快,拿塊棉巾子給我擦手,這酥炸乳鴿得拿著吃才好,唔,真香。”</br>  “哎呀有點(diǎn)燙,”凈手后劉玉真撕了一條腿放入口中,鴿子腿很細(xì),皮酥肉嫩連著骨頭的那部分皮肉都酥透了,咬上去能發(fā)出脆響,很好吃。</br>  “這鴿子可還有?”</br>  “姑娘您是想著午膳也吃這個(gè)嗎?”桂枝答道:“德叔買了一籠子呢,廚房里還腌著一只,另有三只活蹦亂跳的還沒殺。”</br>  劉玉真搖頭,“我午膳不吃了,再吃恐嗓子疼,那腌著的那只你們吃吧,上一盅鴿子湯就好。”</br>  “姑爺現(xiàn)在在做什么?”</br>  桂枝給她舀了一小碗梨湯,“姑爺本來要回來的,但剛剛前院又來了一個(gè)客人,據(jù)說是姑爺?shù)耐埃赃@會(huì)兒還在前院呢。”</br>  “那你去前院?jiǎn)枂柨梢麸垼俊眲⒂裾娉酝陜芍煌龋殖断聝芍恍〕岚颍岚蛉飧龠B尾巴尖那部分的骨頭都酥脆了,香得很,“如果要留飯的話就把鴿子湯送過去。”</br>  “那錢貴如今當(dāng)差了吧?”</br>  “是呢,”桂枝道:“德叔把他帶在身邊教導(dǎo),姑爺也同意了,經(jīng)過這一場(chǎng)大病瘦了好些,不過大夫說不礙事了。”</br>  劉玉真點(diǎn)頭,示意自己明白了,而后把一整只鴿子吃了大半,梨湯也喝完了。</br>  自從陳世文病愈之后,托他這個(gè)未來進(jìn)士的福,陸陸續(xù)續(xù)的有人改遞帖子為派人上門拜訪,畢竟遞帖子總是被拒,但在門房坐上幾日即使見不到主人家也能和未來官老爺?shù)氖虖幕靷€(gè)臉熟,日后求上門也便宜。</br>  這些都是沒有門路的,有門路有資格的直接就上門來了,還有些直接帶了家里小輩來尋求指點(diǎn),這哪家見,哪家不見也是麻煩。</br>  “我們也該回去了,”看著她對(duì)那疊帖子發(fā)愁,陳世文道:“除了知府和其他幾家要親自去以外,其他的挑張人多的去露一露臉也就罷了。”</br>  “王家我可是不去的!”劉玉真強(qiáng)調(diào),“要去你就自己去,不對(duì),你也不許去!”王家人這樣的做派,她若還上門那就是伸臉過去被人打了,陳世文若是上門了那也是打她的臉。</br>  “你放心,我也不去。”陳世文面有溫色,他那日知道了事情經(jīng)過后也把王二郎請(qǐng)出去了,并吩咐人后頭王家送賠禮來也不讓進(jìn)門。</br>  不過王家并沒有人來。</br>  “那就好,”劉玉真從一堆帖子里挑挑揀揀,“孫家是要去的,三姐姐和三姐夫在呢,他們兩個(gè)都來探望過,三姐姐還打發(fā)人送了好幾次藥材來,我們得親自上門道謝才合禮數(shù)。”</br>  “知府家,唔,沒聽說知府家最近有什么喜事,那就隨便挑個(gè)日子吧。”</br>  “梅家,梅家是要去的,梅大少爺來看過你兩回我們得去道謝,此外周姐姐前些日子生了個(gè)兒子,過幾日是滿月宴,唔,要不就挑了梅家吧?”</br>  “你沒全好的時(shí)候,為了不帶病給她們母子我都還沒去瞧過呢,聽說那小娃娃胖乎乎的,好玩得緊。”劉玉真拿著一張?zhí)犹痤^來,笑盈盈地看著他,“你說好不好?”</br>  陳世文神情專注,“都依你。”</br>  ……</br>  “陳太太,這邊請(qǐng)——”知府衙門內(nèi)院里,一個(gè)身著褐色褙子的老嬤嬤來迎接她,“老身是夫人身邊的金嬤嬤,夫人正看顧著小少爺呢,脫不開身,特派了老身來迎,您快請(qǐng)進(jìn)。”</br>  劉玉真跟在她身后往里走去,“多謝金嬤嬤,小少爺可好?說來慚愧我家老爺前些日子病了,脫不開身不然滿月宴那日定是要來的。”</br>  “小少爺好著呢,”金嬤嬤呵呵笑,“自脫了娘胎老爺便做主抱到了夫人屋里來,畢竟是老爺?shù)拈L(zhǎng)子,夫人疼得跟什么似的。”</br>  這話不好答,于是劉玉真也跟著笑。</br>  一進(jìn)了門,便有輕微的涼風(fēng)徐來,卻是兩個(gè)冰鑒在角落里擺著,隨后屋子的另一邊是一個(gè)身著半舊褙子,頭上帶著寥寥兩只玉簪子的夫人,她正拿著一個(gè)鈴鐺在逗弄著榻上那胖乎乎的小嬰兒。</br>  旁邊還有一個(gè)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激動(dòng)地道:“軒哥兒動(dòng)了!娘,你看軒哥兒的眼珠子動(dòng)了!”</br>  “你小時(shí)候也是這般,”那夫人聲調(diào)柔和,“聽到這鈴鐺的聲音那眼珠子就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精神著呢。”</br>  “大姐姐也是這樣嗎?”那小姑娘又問。</br>  “對(duì),”知府夫人答道:“你們兩姐妹都一樣。”</br>  “夫人,陳太太過來了。”金嬤嬤輕聲道。</br>  于夫人轉(zhuǎn)過頭,露出一張平平淡淡的臉,“快請(qǐng)進(jìn),”她站了起來,上前了幾步,“這就是陳老爺?shù)奶桑浦苊嫔颇兀瑡邒呷グ盐业暮貌枞怼!?lt;/br>  “妾身劉氏,見過夫人。”于夫人有誥命在身,劉玉真朝她行了一禮。</br>  “快快請(qǐng)起,不必如此多禮。”于夫人金氏扶起她,仔細(xì)瞧了瞧,笑道:“像,你與你母親長(zhǎng)得像。”</br>  “夫人認(rèn)識(shí)我母親?”劉玉真驚訝道,她從未聽母親提起過這件事,如果她們真的有交情母親不會(huì)不提的。</br>  “我們都在京城長(zhǎng)大的,少時(shí)見過幾次,你母親那會(huì)兒機(jī)靈著呢,我們都比不過她,”于夫人請(qǐng)她坐下,“如今好些年未見了,你母親身子可還好?”</br>  “托福,母親身子康健。”既然交情不深,劉玉真就禮貌地回答。</br>  “那就好,這身子好了比什么都強(qiáng),”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招呼她的小女兒過來,“恬姐兒,快過來見過陳太太。”</br>  恬姐兒走過來,端莊地行了一禮。</br>  劉玉真起身避讓,也還了一禮,“二姑娘,”示意桂枝取見面禮,“這是前些日子在三姐姐的鋪?zhàn)永锴埔姷模每吹镁o,二姑娘和小少爺拿去玩吧。”</br>  這是一套花鳥圖樣的頭面和一套適合小孩兒用的文房四寶,頭面小巧靈動(dòng)適合小姑娘戴,文房四寶送陌生小男娃也是尋常妥帖而不出錯(cuò)。</br>  甜姐兒看看母親,見她同意便伸手接過了,“謝謝陳太太。”</br>  “這是孫二奶奶鋪?zhàn)永镱^的吧?”于夫人略瞧了瞧,“如今府城里頭時(shí)興得很,讓你破費(fèi)了。”</br>  劉玉真道:“一些小玩意罷了,姑娘喜歡就好。”</br>  三人坐一處閑話,于夫人問她,“陳老爺如今可痊愈了?他病了這一場(chǎng)把我家老爺嚇了一跳,幸好吉人自有天相,后聽聞他漸漸好轉(zhuǎn),這才放下心來。”</br>  “已大好了,”劉玉真答道:“此前要照顧他,也不好出來走動(dòng),還未曾謝過您打發(fā)人送來的藥材,可幫了大忙。”</br>  她起身,再度謝過。</br>  “有用就好,當(dāng)不得如此。”于夫人攔住她,“我們女子啊,夫就是天,這天若是塌了那可了不得。”</br>  “您說得是。”劉玉真附和。</br>  閑話幾輪,于夫人突問道:“今日聽聞你要來,王姨娘高興得很,她說你們從前是閨中密友,也是許久未見了,你可要見見她?”</br>  劉玉真心道果然來了,臉上卻是一怔,疑惑著反問道:“王姨娘?”</br>  “瞧我,”于夫人懊惱地拍了拍額頭,“忘記和你說她是誰了,就是在你們劉府住過一陣子的王家八姑娘,玉憐,如今她是我們府上的王姨娘。”</br>  “原來是她啊,”劉玉真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的確是許久未見了,我少時(shí)身子弱,母親都將我拘在屋里,后來有一日在祖母屋里瞧見一個(gè)好看的大姐姐。我奇怪地問過母親,她說是王家送來服侍祖母的。”</br>  “祖母年紀(jì)大了,有時(shí)候會(huì)格外想念娘家人,她一直陪伴在祖母身邊是個(gè)孝順的。我與夫君定親后到莊子上小住了一陣子,回來就不見了她,的確是許久未見了。”</br>  “竟不知她到了貴府,也是巧了。”說完了這些,劉玉真端起送上來的茶飲了一口。</br>  “可不是,巧得很。”于夫人笑盈盈的,卻是再不提讓她們見面的話。</br>  夫婦兩人一個(gè)在前院,一個(gè)在后院,由主人家陪伴著用完了午膳,再喝了兩盞茶,便起身告辭了。</br>  走的時(shí)候也是金嬤嬤送她,“陳太太很該在府城住長(zhǎng)久些,我們府城的慈懷寺香火旺盛得很,還有那秋水湖也是一景,秋天的時(shí)候滿天滿地的紅楓葉,好看得緊,姑娘太太們都愛去呢。”</br>  劉玉真跟著緩步慢行,“那下回再來可要去瞧瞧,只是這回卻是不巧,我家老爺病了這么些日子,歸心似箭,家里長(zhǎng)輩和孩子們也等得焦急,不日便要回了。”</br>  “那可真是不巧,”金嬤嬤感嘆,正要再說些什么,突然旁邊花園內(nèi)傳來一女子的呼喊聲,聲音熱切而幽怨,“真姐兒!真姐兒,玉真——”</br>  金嬤嬤腳步一停,轉(zhuǎn)頭望去,劉玉真也是一頓,緩緩轉(zhuǎn)頭。</br>  卻是一個(gè)滿頭珠翠,身著一件粉紅色襖裙臉蛋略有些圓胖的女子從假山后頭走了出來,沖著她高興地喊道:“真姐兒!”</br>  金嬤嬤皺眉,“王姨娘?您怎么在此處?”</br>  被叫做王姨娘的正是已經(jīng)改名為王玉憐的王月憐,她高興地走上前來,“真姐兒,我一直在這里等你呢,可算被我等到了……”</br>  劉玉真淡淡地望著她,“王姨娘。”</br>  一個(gè)欲說還休一個(gè)裝傻不問,時(shí)間竟是停滯了。</br>  金嬤嬤沖王姨娘身后的丫鬟道:“夫人囑咐了要給王姨娘做雙月子的,你們?cè)趺醋屗瓦@么出來了?若是有什么不好你們?cè)趺春头蛉私淮俊?lt;/br>  “況且陳太太是夫人的貴客,你們就讓王姨娘這樣沖撞,回頭都去洗兩日衣裳記記性子,還不快帶她回去?”</br>  又對(duì)著劉玉真解釋道:“這都是下人們的疏忽,還望陳太太莫要怪罪。”</br>  “放開我,我要和真姐兒說幾句話!”王姨娘推開了上前拉她的丫鬟,沖著劉玉真道:“真姐兒,我有話要和你說。”</br>  金嬤嬤看了看劉玉真,猶豫道:“這……”</br>  “王姨娘幾次三番地找我,想來是有什么急事,”劉玉真見躲不開了只好道:“不如請(qǐng)嬤嬤安排個(gè)僻靜的地方,我瞧著那邊的亭子就很不錯(cuò)。”</br>  于是金嬤嬤就請(qǐng)她們兩個(gè)坐到了湖邊的亭子里,另上了茶點(diǎn),這個(gè)亭子四處都沒有格擋的,劉玉真坐下沒多久便覺得有暖風(fēng)徐來,再待下去恐怕就要出汗了。</br>  “不知王姨娘找我有什么事?”她率先問道。</br>  王月憐不答,神色反而有幾分哀怨,“你以前都是喊我王姐姐的。”</br>  劉玉真一頓,道:“如今身份有別。”</br>  以前王月憐是她表姐,自然是喊王姐姐、王表姐之類的,但是如今她是知府的姨奶奶,若她再喊“姐姐”那就是下自己的臉,若她喊“表姐”那就是打于夫人的臉,怎么樣都不合適。</br>  不如喊一聲王姨娘,任誰也挑不出錯(cuò)來。</br>  況且就如她在于夫人面前所說的,她們兩個(gè)的確不是很熟,王月憐在劉府住的那一年多里和二姐姐最熟,以至于她如今的一些舉止都有些像,其他幾位姐妹交情都是泛泛。</br>  王月憐一滯,“算了,不說這個(gè)了,我讓二嫂托你的事,你怎么沒辦啊?我好心好意給那陳文博引見老爺,他竟不領(lǐng)情?既然不想見老爺那為何今日又來了?”</br>  “要我說何必這么麻煩,你們當(dāng)初直接答應(yīng)了不就好了?”</br>  劉玉真笑望著她,一時(shí)間覺得于夫人能讓她生下長(zhǎng)子真是一點(diǎn)都不意外,遂實(shí)話實(shí)說道:“你說的陳文博是今科貢生,十年寒窗如今的他也是被人稱一聲‘老爺’的人,他想要來拜訪知府隨時(shí)都可以來。”</br>  “事實(shí)上他現(xiàn)在就在前院和知府大人說話,不必誰引見的,王姨娘你費(fèi)心了,但是陳文博他并不需要,而且他與王家非親非故的,也不愿勞煩。”</br>  “怎么是非親非故呢?”王月憐道:“他的原配珠表姐就是王家的外甥女啊,他也是王家的外甥女婿,怎么非親非故的,真姐兒你莫不是糊涂了?”</br>  “當(dāng)年你使了手段嫁給了他,不顧王家的反對(duì),如今竟連他是王家外甥女婿的事都要否了?”</br>  劉玉真神色漸冷,整個(gè)人如一尊冰雕般沉默了許久,而后緩緩問道:“當(dāng)年?你說的是王家特特派了大老爺來,說服二叔以及幾位族老,想要把我和三姐姐、四姐姐送去給人做妾的當(dāng)年嗎?”</br>  “還是你嫌貧愛富,在我大哥哥面前毛遂自薦的當(dāng)年?”</br>  王月憐一聽,臉色頓時(shí)漲得通紅,手指一抖一抖地指著她道:“你,你……”</br>  劉玉真站了起來,“母親曾跟我說,這世間為子女難,為女子更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父死從子。作為未出閣的女孩兒,我父死兄死,外祖家遠(yuǎn)在京城鞭長(zhǎng)莫及。”</br>  “母親雖有幾分才干但她守寡多年,在家中有的只是表面的尊榮,我的婚事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二叔,若二叔真的定下了主意,那母親也奈何不得。”</br>  “你跟我說當(dāng)年,那我也來與你說一說當(dāng)年。”</br>  “當(dāng)年冬天很冷,祖母舉辦了一場(chǎng)賞花宴,宴席上出了兩件事,這你都知道我也就不說了。”</br>  “而后沒兩日,你父親,王家大老爺就來給祖母請(qǐng)安,帶了個(gè)信兒來,說是府城新上任的知府于大人,年近四十依然無子,家里欲納一姨奶奶延綿子嗣。”</br>  “為此特請(qǐng)了一位有道行的道爺,卜算出‘北、玉’二字,即北邊,名字里帶了‘玉’的女子。”</br>  “你們王家一聽,清源縣可不就在府城的北邊,我們劉家的女子可不就是個(gè)個(gè)帶‘玉’?便都瘋魔了,連夜遣了王大老爺來,千說萬說,好說歹說,非要把我們幾姐妹送來府城供人挑選。”</br>  “呵,”劉玉真彈了彈裙擺上的灰塵,“可惜啊,你們王家魔高一丈,我們幾個(gè)也不是坐以待斃的,就讓你們的算盤落了空,可誰知你們王家還是不死心,竟把你改了名兒送了過來。”</br>  “不過一個(gè)愿打一個(gè)愿挨,能做出給我那已有妻室的大哥哥毛遂自薦的事情的你,想來也是愿意的吧?”</br>  “你,你胡說!”王月憐也站了起來,爭(zhēng)辯道:“祖母當(dāng)年送了我去,本來就是給那陳文博做填房的,但他又黑又丑,還住在鄉(xiāng)下,我才不愿意。”</br>  “但沒了我,還有玉媛,她才應(yīng)該是陳太太,你就是個(gè)小偷!”說出了這句話的王月憐自覺抓住了劉玉真的把柄,抬頭挺胸道:“識(shí)相的你就幫我把軒哥兒搶回來,不然我就告訴整個(gè)府城的人你劉玉真就是個(gè)搶人夫婿的壞女人!”</br>  這人,真是又蠢又壞,毫無智慧。</br>  劉玉真不想和她解釋這里頭的緣由,只問了幾句話:“你說的祖母,是你祖母,還是我祖母?”</br>  “若是你祖母,她是陳文博的誰?能插手他的婚事?若是我祖母,她又是陳文博的誰?能插手他的婚事?”</br>  “你說我搶了劉玉媛的婚事,誰不知道她與二姐夫情投意合,且早在我與陳世文之前定了親?”</br>  “你說你想要搶回你兒子……”劉玉真有幾分憐憫地望著她,“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br>  ……</br>  馬車上,陳世文拉住她的手,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了?從知府家里出來后你就悶悶不樂的。”</br>  “沒事,”劉玉真略提起了幾分精神,“想起了一些舊事罷了。”剛剛雖然狠狠地反諷了王月憐一頓,但是也因此想起了一些讓她不痛快的事,心情便低落了。</br>  “你熱不熱?”她翻看著他的手掌,然后又去看了看他的衣領(lǐng),“沒出汗,你這身子是比以前差了些,去年那會(huì)兒天一熱你就要出汗的。”</br>  這一病,把他這么一個(gè)天一熱就出汗的人變成了大熱天都不出汗的人了,不但如此這身子也單薄了,手也無力得很,讓人憂心。</br>  “回去再請(qǐng)大夫來把把脈吧。”她不放心地道:“回去之后的大夫沒有府城這邊的好,等開的藥吃完了便再請(qǐng)大夫去一趟,要徹底地絕了根才行。”</br>  “好。”陳世文點(diǎn)頭。</br>  “你今日可飲酒了?”劉玉真又問他,“大夫說你不可以飲酒的,莫要忘了。”</br>  “你放心,我都記著的,”陳世文笑著回道:“知府大人知道我病剛好,未曾強(qiáng)求,他們幾個(gè)倒是有幾分微醺,病了也好,連酒都不用喝了。”</br>  知府和幾位師爺都喝了酒,但他拒絕了,以茶代酒一一敬過他們,好在他們都知道他的病剛剛?cè)蝗幻獠涣艘嬌蠋妆?lt;/br>  “酒不是什么好東西,喝酒誤事,”劉玉真低喃道:“那就是個(gè)害人精。”</br>  陳世文將人拉到懷里,安慰她,“莫要擔(dān)心,我以后少喝些,不會(huì)喝多的。”</br>  劉玉真沉默著,沒有說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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