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微笑讓淺上白昭明白了她的意志。</br> “……我知道了。我會…尊重你的選擇……”她抿著嘴唇,眼角發紅,鼻尖酸澀。強忍著即將脫眶而出的淚水,淺上白昭細聲細氣道,“你留下來的話,能做什么呢?”</br> “把這里的鬼之類的全部清理掉吧。”張蒙道,她朝淺上白昭揮了揮手,既然解決了最終目標,那其他的鬼也是活動的積分,不要白不要,“這里畢竟還不是真正‘干凈’的,還有許多潛藏著的危險和惡鬼吧?所以我來清理掉就好了。”</br> “這不是你的義務……但是,果然是這樣啊。這才是你……”淺上白昭喃喃道,她的眼中盛滿了金『色』的淚。那是淚水在朝陽照『射』下折『射』出的炫目光暈,“這之后,我們還能再見嗎?你在殺掉了鬼之后,我們還有機會再次見面嗎?”</br> 她一直以來都不明白張蒙的動機。</br> 無論是保護她也好,幫助她也好,殺掉鬼也好,與近乎‘偽神’的存在戰斗也好……她根本不理解為什么張蒙這樣強大,為什么她要這樣拼命努力。</br> 完全不理解,但感激至極。</br> 淺上白昭思來想去,為自己尋求答案,最終,她想,也只有一個可能了吧——</br> 張蒙是個高尚的人,或許還是某種特殊的人才,為了拯救陷于危險之中的人類,為了毀滅可能傷害生命的存在。她之前說過,她擁有‘式神’千面……那么,她大概是那種,游離于正常世界的拯救者吧?</br> “這個,有點難說啊。”張蒙想起了她即將回歸,但也同時想起了她獲得了這個世界的‘門票’,于是用一種溫和的口吻道,“興許我們未來還會再見,不過現在我還要繼續前進,繼續加油才行。”</br> 她笑著說:“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看望你的。這可不是什么推諉喔。”</br> 淺上白昭凝望著她,點了點頭。</br> 像是之前聽到了她會保護自己的保證一般,像是在安靜的沉思后獲得了自己的意志一般,她一如既往地含淚笑了起來。</br> “——我相信你。”</br> 三天的友誼,托付生命的信任;</br> 不滅的精神,令人安心的依賴。</br> 絕對、絕對不會忘記你的,我強大而溫柔的朋友啊……</br> ——張蒙目送著淺上白昭登上飛機,她仿佛沒有聽見飛機上的幾個人對她的大喊大叫,對她的勸解說服,轉頭離開了被光照耀著的大路,身形隱沒入漆黑的陰影之中。</br> 現在是她的時間。</br> 將要殺死惡鬼,將要清理城市,將要如清道夫一般,將所有可能存在的積分全部掃空,就這樣繼續吧,繼續戰斗下去,直到九天結束,回歸‘混沌之海’。</br> 她的心情非常愉快。</br> ……</br> 淺上白昭登上了飛機。</br> 她有點呆呆地望著張蒙離開的身影,內心深處,一個女人的嗓音近乎耳語地對她道:“她殺死了我的本體,害得我只能用最后的手段,將自己的一片靈魂和你的融合在一起……真是把我『逼』得沒辦法了,那個瘋子,太可惡了。但是,她沒有發現我,是吧?”</br> “是又怎么樣呢?現在的你已經沒辦法做出任何壞事了,頂多像個背后靈一樣在我心里喃喃自語。”淺上白昭淡淡回道,“換而言之,我們已經徹底成為一體了,你就像我毫無用處的闌尾,像我手上突然生出的多余的第六指一樣,我無法擺脫你了,而你也永遠擺脫我。為了自己活著而做出這種事情,這樣的存活對你來說或許很恥辱吧?井田月子。”</br> “呵呵……你為什么沒有對她說出真相?告訴她,我和你融合了。為什么不說呢?你是害怕她連你一起殺了嗎?如果是那種家伙,的確是她會做的事情呢。”井田月子在她耳邊嘶嘶道,“你之前還在說‘相信她’,但事實不是這樣吧?你果然還是在害怕那個強大的家伙吧。”</br> “唉……”淺上白昭輕輕嘆了口氣。</br> 井田月子好像抓住了她內心的罅隙一般興奮起來:“如果你羨慕她的力量,那我可以教……”</br>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啊,井田月子?”淺上白昭在心中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現在是我占據主導,而你想蠱『惑』我,那還早了幾百年呢。”</br> “淺上白昭!你……!”</br> “難道不做人之后,你的智力也出了問題?”淺上白昭譏諷道,“你在給我下‘詛咒’之后就在我身體里留下了‘后門’吧,像黑客那樣把我當作阻擋真正危險的‘肉機’,一個planb。在你假如失敗的時候救命——這還挺有腦子的,但是現在,你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已經徹底消失了。換而言之,就是一個人除了一只眼球之外其他部分全部被磨滅——”</br> “不告訴檸檬,只是因為她的精神狀態已經非常差勁了。我意識到她在和你戰斗時念出某種不詳的咒語,那或許是在‘隱秘復蘇’里學到的吧?看你就知道了,不是什么好東西,一定有很深的副作用。但是如果告訴了她,她肯定會想辦法幫我解決你的。但是她已經不可以再繼續念咒了,否則她大概會變成我不認識的樣子……”</br> “在和檸檬一起戰斗的生活中,我覺悟到了一個道理。”淺上白昭淡淡道,“當你不再是我的老師,而是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時,我也就不必把你當作人來看了。也就是說,無論是什么殘忍的辦法,都已經可以施行了。”</br> “你在我的靈魂之中對吧?你現在幾乎是類似于我‘不能截肢毀掉’的肢體一部分了。就像我的鼻子和嘴唇那樣。”</br> “……你想做什么!?我是你的老師!我曾經那么照顧你!!……”</br> “我啊、很愛哭。也總是忍不住難過,非常感『性』。”淺上白昭在心中模擬出了一把尖利的刀子,刀刃對準了井田月子的那一部分。她能感到曾經的老師在為此顫栗發抖,甚至是恐懼不甘,“而你……毀了我的一切。”</br> “給我好好覺悟吧,我會每天在心中快樂地折磨著你!永遠、永遠、永遠!”</br> “感謝上天,讓你將最后的靈魂碎片縫合在我的身上,我會和你斗爭,和你對抗,即使毀滅自己也在所不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