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br> 丁浩被無聲無息開門入內的張濛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把手臂往后放,但緊接著就不用了,張濛已經瞥見了他拿著的東西——一塊破布。</br> 那塊布之前是被綁在丁浩小腿傷口處的。</br> “……你覺醒了‘治愈’異能?”張濛詢問道,語氣卻十分篤定。</br> 她把食物放在地上,大跨步走去。</br> 沒有了布料遮蓋的傷口本應該燒焦了,但周圍外翻破碎的血肉中,隱隱有些粉紅色嫩肉生出,明顯正在愈合。丁浩沉默片刻,點點頭。</br> 張濛沒有去問“為什么你覺醒了異能卻不說”,她根本沒有相信過這個家伙,現在勉強共處也只是因為暫時沒有危險,或者說情況還沒有危機到必須把他拋棄的地步,只是冷漠地點點頭:</br> “那就好,你的食物你自己去找,這里全部都是我的。”</br> “等等,我也只是……!”</br> 丁浩著急道,他對外頭的世界有一種天然的恐懼感,如無必要,甚至想一輩子不出去。況且他現在也只是稍微愈合了一點……</br> 這種情況下要怎么自己去找食物?但看見張濛的神色,便知道她完全沒有開玩笑、賭氣、傲嬌的意思,面對這個令他有點發怵的女生,丁浩最終選擇了沉默。</br> 張濛安靜地吃著面包、喝著礦泉水。</br> 她現在的心理,已經完全有別于最開始的茫然、恐懼。至少生死間磨礪過的人,也親手殺掉過喪尸;而張濛對這個世界的人的所作所為,純粹表現了一個情況:“劃清界限,保持距離。”</br> 她不是冷血殘酷、殺人如麻、陰沉惡毒的人,做出的決定往往跟自己生存掛鉤。用別人的命去換自己的命,張濛也許會感到愧疚,但絕不會有所心軟、認為自己“做錯了”。</br> 存活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生物的本能,也許有人會舍己為人,犧牲小我保全大我,但張濛沒到那種高尚的境界。她只是希望活下去,并變得更強大。</br> 劃清界限,就能一直謹慎;保持距離,就能冷眼旁觀。</br> 如果和這個世界的人太過親密、在意,那么很多事情都會束手束腳——張濛也許會心軟,“陌生人”和“朋友”總歸有距離,她也無法這樣冷靜,反而會陷入自責、羞愧、痛苦的樊籠。</br> 那對于張濛來說,將是一件可怕的致命的事情。</br> “如果能變得更強……”</br> 張濛用力咬下一口面包,心中的渴望愈發強烈——如果能有更強大的力量,別說在這里等著了,但凡有點能耐,張濛都不會壓抑自己對戰斗的興奮,痛痛快快地砍殺一番……</br> 僅僅是在腦海中幻想,都會覺得熱血沸騰。但她不行,必須壓抑住這份感情。</br> 她太弱了,貿然進行生死戰斗,受了一絲半點傷痕,那只會無謂地死去。</br> “走一步看一步吧。”</br> 張濛心中說出了弱者經常用于自我安慰的話,把一只面包丟給丁浩——那家伙死在這里也挺麻煩的。然后站起身,爬上球案,閉上眼睛。</br> ……</br> 時間過得很快。</br> 也許開場第一天出現的驚魂情況畢竟少見,接下來幾天內都十分和平,沒有什么過于驚悚的事情發生,偶爾幾次外頭悉悉索索的雜音,像是什么拖著腳步經過……</br> 但那些東西并沒有對二樓窗口內張濛緊張的視線有所垂涎,什么都沒有發現一樣離開了。</br> 因為過于無聊,丁浩經常會跟張濛聊天。</br> 他單方面聊起自己的家人。父親是外交官,母親是超市主管,一個哥哥在中央醫科大學讀博士,他們一家人如何其樂融融,又如何將家搬到現在的住址;他喜歡哪一科的老師,爸媽給他報了幾門課外輔導班,他對未來的暢想,想上的大學,想去國外哪個地方旅游……</br> 丁浩斷斷續續、有些神經質的說著。</br> 他的傷勢早已痊愈,兩人又結伴下樓搜尋了一些食物之后,就再也沒有出去。</br> 現在是第七天了,再過一個小時張濛就能“回歸”……她聽著丁浩絮絮叨叨,這個有些膽色的少年目前似乎毫無出門的心思,只想著呆在這個昏暗狹窄的骯臟小屋里躲避隨時可能到來的危險。</br> 外面十分寂靜,張濛不敢經常通風,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悶臭的味道,兩人就連上廁所也限制到了一種極為嚴格的地步——他們用兩張桌子靠墻拼成了一個簡易廁所。</br> 丁浩的外套當作抹布一樣蓋在他們的排泄物上,這么說也許有點惡心,但臭味兩人早已無法聞到,他們在這里呆了太久,鼻子已經適應了。</br> 張濛心中充滿了壓抑。</br> 她隨隨便便地盤坐在地上,手里攥著一把從小賣鋪搜刮來的鋼尺,長時間不清洗自己和在昏暗屋子里居住的情況,已經讓她的內心充滿了膨脹的壓抑。</br> 即使努力讓自己變得冷靜,卻也只是將更多負面情緒堆積在心中,某個時刻,也許就會立刻爆發。她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現在還能忍耐著堅持下去,無非是性命的威脅和只有自己能看見的系統倒計時。</br> 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張濛攥緊了拳頭想。</br> 這段時間她無數次想要對丁浩發火,想把那種壓抑的情感朝他傾瀉過去,甚至想毆打、辱罵他,只要這家伙開口對張濛有任何語氣上的不謹慎,少女的怒火和殺意就會狂風暴雨般擊碎兩人。</br> 但他沒有。丁浩保持了令人震驚的冷靜,他喋喋不休地講述著自己的生活,甚至決口不提“離開這里”之類的事情。</br> 也許這家伙已經嚇破了膽,張濛想。</br> 她沒有嘲笑他。</br> 如果不是自己還有“系統”給她離去的希望,張濛早就握著武器沖出房屋拼命了;丁浩作為土著,在她離開后會怎么樣呢?</br> 由于丁浩積極應對絕望的反應,張濛忽然對他生出一股微妙的憐憫之情。</br> 她不知道,也不會去說,兩個人在昏暗的屋子里以交談驅散內心負面的情感,這比獨身一人好得多……她終究是自私的。</br> 張濛低著頭思索,丁浩忽然住了口。寂靜維持的時間有些長,張濛抬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她發現這個有點小聰明的少年臉上浮現出悲傷又了然的神色。</br> “你要走了嗎?”他問。</br> 這個問題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心中有鬼的張濛,她立刻感到一陣寒意包裹了全身,下意識抬起了手中鋼尺。</br> 丁浩將兩只手舉在頭顱兩側:“冷靜點,我太無聊了,也只能觀察你……張濛,你越來越焦躁不耐了,但又會用深呼吸強行抑制。你在等待什么?我不明白,只是,可以……帶我一起離開嗎?我發誓會變成你的得力幫手;或者、可以告訴我嗎?我也許能幫你出出主意?”</br> 張濛露出一點干巴巴的笑意。</br> “你做不到。”她篤定道,放回鋼尺,但沒有松開它,而是牢牢地握在手里,“你不知道我面對著什么,你也什么都不是,我們都無能為力,相比而言,你更可憐。但我沒有什么要說的……你走吧,離開我的視線——現在。”</br> 她即將回歸,還是不在回歸時暴露在這家伙眼前更好一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