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內心深處的負面感情拋向了張濛。</br> 或許更多的不滿給予了戴文樂·柯爾,但現在，張濛距離她更近，也更容易發泄情緒。</br> ——小女孩般幼稚任性的心理。</br> 這真是一個與怪異搏斗了十年的警察局長？</br> 張濛壓了壓心理隱約滋生的怒火。她沉默地看著蘿絲黛兒,美艷又控制欲強烈的女性同樣冷冷地盯著她。兩人的目光如同鋒利的刀子般碰撞,令杰克誕生莫名悚然的寒意。</br> 在他即將忍耐不住，想要開口說些什么,緩和僵硬凝滯的氣氛時,張濛率先移開了目光。</br> “好吧，”她說,“既然我們都不愿退步，那就換一種方式好了——”</br> 蘿絲黛兒眉梢微微挑起。</br> “你問,我答。我問，你答。”張濛已經不是幼稚的孩子，雖然她本身年齡只剛剛成人,但在任務世界的磨礪，已經令她擁有足以在任何情緒激動之時,平復內心波瀾的堅韌意志。她甚至在臉上掛起了一絲微笑。</br> “你應該對我也有很多疑惑吧,而同樣的,我對你也充滿困惑。既然我們都有想要知道的事情，想要詢問的話語，那么……不如來一問一答吧。我可以保證自己所說的一切都真實不虛。怎么樣？蘿絲黛兒局長同意嗎？”</br> “偵探的好奇心?！碧}絲黛兒不屑地撇撇嘴，但卻誠實地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用形狀嫵媚卻目光凌厲的藍眼,掃了下呆呆站立的杰克。</br> “……我忽然覺得，呃,肚子疼?！?lt;/br> 杰克被掃得一個激靈,眨了眨眼,隨口找了個借口：“不好意思，我能知道廁所在哪兒嗎？”</br> 蘿絲黛兒為他指了方位，房間內很快只剩下她與張濛兩人。蒸汽時代特有的煤油燈掛在墻壁邊，略顯昏黃卻足夠明亮的燈光照亮了整間屋子。蘿絲黛兒看向張濛，雙臂交叉，抱在胸口，從桌子后邁開修長渾圓、結實有力的雙腿，走到一旁的休息座位邊。</br> “坐下吧，”她的語氣溫和了一丁點兒，“我們現在可以仔細談談了。”</br> 張濛心里稍微松了口氣。</br> 看來她嘴炮的方向還撞對了——如果不是必要，張濛不想施行暴力……這個任務世界，她還是希望大部分社交能依靠自己的智慧語言。</br> “第一個問題?！碧}絲黛兒不等她開口，率先把握話題的方向，主動道，“你稱呼殺人吃人的怪物為「怪異」，為什么？”</br> “因為我有一本「獵魔筆記」，里面全部是有關你所說的那種怪物的資料，而它們被記錄下來，編成富有邏輯的書冊。我的理論知識從其中學習，因此我叫它們「怪異」?！睆垵鞯?，她忽然笑了下，微笑帶有狡黠的意味，“你想看嗎？”</br> “想。第二個問題?！碧}絲黛兒更狡黠，她直接把這個反問當作了張濛的問題，“你手上能克制「怪異」的銀劍怎么獲得？”</br> 她輕車熟路、干脆利落地把「那個怪物」的描述換成了更為精準的「怪異」。</br> “我不知道。這把劍是祖傳的。”張濛道，“現在該我了。你所知道的戴文樂·柯爾的情況是？”</br> “……他是個瘋子，也是個醫生。他曾經救了我們警局被怪異重傷的許多警員，用戴文樂所說的那種「靈魂手術」——作為警察，我其實是第一個看見他成功做了靈魂手術的人，也確定他的確能……做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br> 沉默幾秒，蘿絲黛兒才緩緩開口。這次她沒搞什么糊弄敷衍：</br> “而他后來名聲變得壞極了，我本打算給他申明一番，但他卻說「不用為我費心，名譽對我來說無足輕重。但我被盯上了，我和你都不可能戰勝它，因此必須保持緘默，等待機會?！箯拇耍椭粸榫痔峁┠苤斡还之愐u擊受傷的傷口，不再為警員治療。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位瘋狂卻理智、古怪卻聰明的人——你為什么會被戴文樂·柯爾邀請來莫里斯？”</br> 原來如此。張濛想。</br> 戴文樂·柯爾在尋找「機會」，同時認為自己被「盯上」了，所以他的房子才會那么嚴密？他本人才會盡可能地不發一言，不告訴我任何情報？而那個老人……又占據了什么地位呢？</br> 他的「靈魂手術」究竟是什么？為什么他最后失敗了？他的腿又是被誰「切斷」的？……</br> 更多的問題涌向張濛，但她卻切實地依靠自己將疑問更向前推進了一步。這是一次真正的進步，而蘿絲黛兒——張濛不認為她會對自己撒謊。</br> 沒這個必要；那女人的驕傲也不允許謊言。</br> “其實，我不認為我是被「戴文樂·柯爾」邀請的?！睆垵骶従彽?，她也投桃報李，將自己見到戴文樂時兩人的對話、情景、她的猜測等告知了蘿絲黛兒，“……除了我之外，有關「外鄉人」，你知道什么嗎？”</br> 與當時有五個警員外加杰克在場時，蘿絲黛兒嘴上不饒人的干脆拒絕不同，這次她一邊皺眉思索張濛先前的回答，一邊漫不經心道：</br> “你是莫里斯小鎮來的第二個「外鄉人」了，第一個外鄉人是「老爹」多洛斯。看見莫里斯鎮子里最顯眼的那個工廠了么？他就是工廠的主人，在二十年前，他建立了工廠，影響著整個鎮子。后來，他成為了警局的唯一贊助人，警察的高昂工資、新警員的合同簽訂、威力極大的武器和裝備……都是他資助并決定的?！?lt;/br> 合同簽訂……張濛聽見這四個字，當即微微瞇眼。</br> 警局合同藏著深不見底的惡意，如果蘿絲黛兒沒有撒謊，那么確立了合同的人，那個「老爹」多洛斯，究竟為什么要這樣做？</br> “最后一個問題?！碧}絲黛兒頓了頓，“你來莫里斯的目的是什么？真正的目的?！?lt;/br> 張濛沉默了兩秒。</br> 她起初并不打算將自己的任務告訴她，但在短暫的斟酌之后，張濛驟然回想起混沌之海并不介意輪回者披露自身情報……也就是說，其上她完全不用在意保密之類的問題。想說也好，不想說也好，都看輪回和自己。</br> “……「查清真相」。”張濛低聲道。</br> 她不想欺騙蘿絲黛兒，正如蘿絲黛兒沒有欺騙她——張濛其實隱約從蘿絲黛兒的身上，覷見了與自己類似的部分。</br> 那是一種近乎于本質的玩意兒，看不見、摸不著，卻感覺得到。</br> 張濛面對她時，仿佛面對著一部分的自己。</br> 有的人不喜歡和自己有顯著的相似之處的人，有的人卻很喜歡。張濛不是這兩者中的任何一個，她對于蘿絲黛兒，更多只是用「輪回者」客觀而禮貌、冷淡又謹慎的視野，仔細觀察她而已。</br> 如果蘿絲黛兒會阻攔張濛，那她就會丟開心中對美麗的女人產生的一絲好感，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武器對付她——那時候蘿絲黛兒就是她的敵人了，對敵人沒有什么好留情的。</br> 但如果蘿絲黛兒并不會給她帶來過度強烈、令人不適的壓力與威脅，又并沒有擋在她前進的道路上，張濛便會收起那些經由無數戰斗廝殺磨礪而出的戾氣與瘋狂，冷靜、鎮定、盡量寬和地同她用迥異于戰斗，更為溫柔的方式溝通。</br> 她之前已經刻意說過「這是最后一個問題」了，因此張濛也仔細斟酌了片刻，才緩緩問道：</br> “我可以不成為警察，而只作為輔助偵探幫忙嗎？”</br> 蘿絲黛兒深深地看著她。</br> “可以。”在良久的沉默后，她依然回答了張濛這個不像問題的問題，“當然可以?！?lt;/br> 她收起了張濛面前的合同，纖細而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在紙頁上。合同從眼前消失之后，第六感那警惕、慌張、不斷嗡鳴的提醒便也隨之消失不見了，只劉希神經殘存的輕微顫動。</br> 張濛長長地舒了口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