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曉菲看著鏡子中的那張陌生的臉，不由得驚恐尖叫起來。她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對著鏡顫顫微微地摸了摸臉，鏡子里人也做著同樣的動作，那就是她。是她的記憶出錯了嗎？還是她的臉真的被動過？謝蘭說她的臉沒有傷到，如果真的毀容，不是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恢復到看不出來痕跡。
    孟曉菲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內心的恐懼仿佛滲透進了每一個細胞。后背的冷汗不由自主的冒出來，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發抖。謝蘭聽到叫聲趕來，一臉茫然的看著她，忙問她怎么回事。
    她的身體一下子癱軟下來，險些從輪椅上栽倒下去，呆呆的看著鏡子，不知所措。她不怕鬼怪，甚至極為熱忠，志怪戲文她從小聽了無數，從來不驚不懼，可是此刻她害怕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誰的臉？！我是誰？！孟曉菲喃喃自語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有多久沒照鏡子了？連自己都不認識啦”，謝蘭哈哈大笑不以為意，不過她很快就收住了嘲笑，孟曉菲轉過頭看著她，像是被嚇壞了，莫非……
    “謝蘭，我的臉被換了！我的臉被換了！這真的不是我呀”，孟曉菲絕望的說道。
    “這，這怎么可能呢，你不會失憶了吧。”
    “我……總之不是我”。孟曉菲靠著椅背，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我幫你叫醫生吧”。謝蘭思索片刻說道，然后找來了醫生。說明情況，很快主治醫師和精神科醫生都來了。
    精神科醫生看了看她，問道：“你覺得你的臉被人換了？”
    “不是覺得，就是換了！”孟曉菲委屈道。
    “那你還記得你以前長什么樣子嗎？能夠形容一下嗎？”
    孟曉菲向他描述了一番。
    站在床邊的主治醫師忍不住笑出聲。
    “這根本不是我！完全就是一副陌生的面孔”，孟曉菲沒有理會醫生的笑繼續說道：“我該怎么辦？我爸媽要認不出我了！”
    精神科醫生朝另外兩位使了個眼色，三人隨后就出去了。
    “她看起來像是這兒有點問題”，精神科醫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這下就麻煩了，之前有精神病史嗎？”謝蘭問道。
    “查過她的檔案，沒有就診記錄，不過也并不能說明以前沒有。”
    還是先想辦法聯系她的家人吧，謝蘭這么想著。神色凝重，愁容滿面，她打心里不希望孟曉菲真的如醫生所說的那樣，本來她的傷勢再過一周就可以出院了，這一個多月以來，她們彼此熟識起來，雙方感覺還特別投緣。
    精神科醫生決定先跟他聊聊，他重新走進病房，坐在沙發上，孟曉菲坐在他對面，哭喪著臉。
    “你平常喜歡看科幻小說嗎？有幻想過去太空遨游？”
    “沒有，從來沒看過類似的書，連這類電影都極少看。更沒有幻想去太空，我是個沒有冒險精神的人，呆在一個地方根本懶得動，連搬家都嫌麻煩，怎么會想去太空？實話說吧，我至今連飛機都沒坐過。”孟曉菲仍舊十分沮喪，鏡子中的那個自己一直在她的腦里回現。
    “你對你的相貌滿意嗎？我是說之前的”，醫生特意強調后半句。
    “有幾個女的會對自己的相貌滿意的？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多人去整容了。”孟曉菲有幾分明白醫生的意思，十分不以為然。
    “那你有考慮過整容嗎？”醫生又問道。
    “沒有，我又沒有丑到影響市容的地步，我怕疼，不想遭那個罪，現在整容失敗的案例那么多，萬一掛了多不合算。”孟曉菲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好，我們今天就聊到這里，等你父母來了，我們再見個面。”
    “什么意思？你是覺得我有精神病？”孟曉菲有些不快。
    “這個，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不過你不用太擔心，好好配合治療……”
    “……”孟曉菲沉默了許久，不再提問也不再辯解。
    第二天，謝蘭找到了孟曉菲在申城的朋友，終于聯系上了家人。父母當天晚上聽說她住院都急得直哭，次日勿勿趕了過來。怕老人家擔憂，謝蘭只說她的傷勢快痊愈，其余的只字未提，還十分熱心的給二老訂了酒店，安排妥當才離開。
    六點多的時候，她父母終于趕到醫院，一見面，孟母就淚流不止。
    “你為什么不肯跟家里打個電話說一聲？都這么久了，我打你幾次電話都是關機，你……”
    “……”孟曉菲驚呆了，爸媽果真沒看出來自己的臉變了，這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她的問題？是自己記憶出了偏差，或者，瘋了？得了妄想癥？這怎么可能呢？不過就是骨折而已，腦子又沒壞怎么就突然瘋了呢？此刻她完全沒有見到親人的喜悅，心里滿是驚恐疑惑。
    “平常不愛打電話就算了，連住院都不打電話，真是白養了”，父親也在一旁抱怨。
    “我都快好了，打什么，再說手機都報廢了，我又不記得電話號碼怎么打？”她強裝鎮定道。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或者真的是自己太久沒照鏡子？又或者只是自己腦子有毛病，產生了幻覺？她決定再照照鏡子，照不同的鏡子。
    可是，結果還是一樣，她的臉與之前的不同，而鏡子里的這個人她完全不認識，但是在別人眼里，她還是以前的她，沒人看得出來她有什么不一樣。這事兒不對勁，要么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要么就是精神上出現問題。想到這兒她覺得一股莫名的寒意襲來，她再度開始焦慮了，如果父母都沒看出異樣，別人更加看不出來。
    精神科醫生來了，臉上掛著職業的微笑：“今天感覺如何？”醫生關切的問道。
    “還好。”
    “是這樣的，既然你父母都在，我覺得有必要討論一下你接下來的轉院問題，我們綜合醫院在精神疾病方面能力有限，個人建議轉到專科醫院……”
    “什，什么意思？她得了精神病？”孟曉菲父親驚訝的眼神看著醫生。
    “我沒病！”孟曉菲不高興的否認，不過剛吐出這三個字她就后悔了。有沒有病她說了不算，前幾次的談話醫生都有記錄，他們已經認定她得了精神病。
    “她的情況目前還不明朗，還需要進一步確認，一會精神衛生中心會有醫生過來。”見孟曉菲有些抵觸，醫生沒有再聊下去，只是看著他們一家三口閑話家常。
    “你到底是怎么啦？你……”孟母聲音又哽咽說不出話，緊接著又是低聲嗚咽。這個在小縣城里生活了幾十年的女人，大半輩子都勤勤懇懇，沒有享受過榮華富貴，也沒有經歷過什么大風大浪。此刻，她尚未出嫁的女兒被告知瘋了，對她來說，便是最大的風浪。
    不多時，精神衛生中心的人來了。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醫生，精神氣質極好，聲音很溫和。
    “你好，我姓趙，你可以叫我趙醫生，能和我說說你的經歷嗎？”女醫生開門見山說道，其他人都了退出來，在走廊上焦急的等待著。
    孟曉菲將前天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
    “這段時間睡眠如何？”
    “還好，睡得挺香，就是經常做夢？”
    “能具體說一說么？”
    “就比如昏迷的那段時間，就感覺做了一個很長很離奇的夢，夢里自己到了太空，在一個外星人的飛行器里，遇到兩個替非常奇怪的人，那兩人特別高，目測超過兩米，身材很修長，身形比例跟咱們人類不太一樣。在夢里是第三視角，有種，有種看電影的感覺。”
    “周圍是什么樣子能描述一樣嗎？”
    “很白，所有的東西都是白色，冷白色，沒有燈但是很明亮，那個空間所有的墻壁都是發光的，非常柔和的光。”
    “之后你醒來發現自己臉被換了，是嗎？”女醫生看著她。
    “那之后隔了很多天，前天拆繃帶的時候，可能，是太久沒照鏡子，”孟曉菲突然話頭一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太妙：“覺得自己陌生吧，又或者是那時候剛剛恢復產生了錯覺。”
    “可是你堅稱自己的臉被換了，現在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是什么樣子？”
    孟曉菲拿著一面小鏡子，又用手機拍下自己的照片，還在自己的網絡空間里找出以前的照片來對比。
    “瘦了，感覺臉變小了一圈，現在好像覺得還好還能接受，那時候覺得鏡子里那張臉很陌生，就像不是自己的。”說著孟曉菲尷尬的笑了笑，她心里發虛，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極度排斥撒謊，倒不是不會，而是覺得麻煩，撒一個小謊然后要用一個或無數個大謊去圓，她覺得太麻煩。撒謊對她來說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以往遇到不可說或者不能說的事情，她都是保持沉默。可是此刻，她不得不違心的編出一套謊話來，由于在撒謊這件事上沒有得到鍛煉，現在臨時抱佛腳不知道能不能瞞過精明的精神科醫生。
    “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負擔，如實回答，我們才能準確的判斷和鑒別”，醫生抿嘴微笑道，顯然，她識破了孟曉菲的謊言，看出來她在刻意掩飾什么。
    孟曉菲低頭沉默了，此刻她非常的矛盾，一方面非常希望有個人能傾聽和理解她的煩惱，另一方面她又害怕被當成精神病人關進醫院。不管未來如何，只要是曾住過精神病院的人都會被人“另眼相看”，后半生很可能就完了。父母是及其愛面子的人，他們絕對接受不了有這么個精神病女兒。
    如此活著，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一想到死，她就會想起他，想起他說的那些話。算了，逃避又解決不了問題，既然他不希望她死，以后她也會善待自己這條命。
    孟曉菲看著醫生一臉真誠的看著她，問道：“你相信我嗎？”
    醫生非常堅定的說道：“相信，所以你不用有什么顧慮”。
    孟曉菲表情十分認真的說道：“現在的我不是原來我，我的臉，不，我的身體被替換掉了”，此刻，她內心焦灼萬分，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說你見過非人類，你覺得他們是外星人，而且他們還給你動過手術，以至于你的臉被換了，他們為什么要換你的臉？”
    “為了救我，我不是差點死了嗎？”
    “換臉是為了救你？”
    “不是換臉，而是手術，但是手術后就變了，現在這副身體不是我的，就這樣，其它的我也不記得了。”
    “你是說身體被替換掉？你已經不是你？”
    “是，但記憶還是我的，我之前以為只有臉變了，可是我這兩天發現身體也變了，可是他們都沒看出來，這太不可思議了。”
    “他們？你是指誰呢？”
    “我朋友們，我爸媽，認識我的人，他們都沒有發現我跟以前不一樣，也許他們的記憶也被改了，一定是這樣的。”孟曉菲一本正緊的說道，若是她能料到后來的結果，就不會這般天真。
    趙醫生沒有繼續提問，靜靜的聽著，左手撐著下巴，若有所思，然后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