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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朱翊深淡淡地回問道:“我為何要生氣?”
    “我只是覺得你在生氣。”若澄很自然地挽著他的手臂, 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希望以后你無論開心或是不開心, 都能告訴我。就算幫不上忙, 我也可以聽。”
    她說話還帶著幾分稚氣,朱翊深感覺到她的身體緊貼著自己,輕柔的聲音仿佛羽毛般撫過他的心頭,剛才那種莫名煩悶的感覺, 竟慢慢消失了。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正熙從前就很在意你。”
    “在意?”若澄仰頭看他,笑道,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跟太子只是小時候見過面罷了。”
    朱翊深不置可否,也不想深挖他們的過往。他是男人, 自然能看懂侄兒眼里的光芒, 并不是那么單純地在“敘舊”。但那種眼光,又跟呼和魯的不同。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他們不過說了幾句話,竟然就覺得不舒服。
    潛意識里,不想她對別人笑, 也不想讓別的男人看見她,就想把她好好地收在羽翼之下。
    前世他立蘇見微為妃的時候, 也沒有這種感覺。大概是從小護著她,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若澄偷偷笑了兩聲, 朱翊深低頭看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笑什么?小時候你為何怕我?”
    說起這件事,若澄就覺得有幾分委屈:“你不記得了嗎?那時候我喊你哥哥, 你還兇我,我以為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呢。”
    朱翊深不解地看著她,顯然不記得了。若澄就把第一次見面的事情都說給他聽。
    聽完了以后,朱翊深才隱約記起來。那時他北征回來,一心想去見母親,還給小團子帶了特制的牛骨笛,能吹出很悅耳的聲音。去的路上,看到花園里有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在玩,還沖他喊了聲哥哥。
    他下意識地以為是宮里哪個妃嬪生的小公主,便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也沒特意去記她的相貌,直接去了母親宮中。隨后,母親叫繡云去喊小團子來見他,她卻借口肚子疼沒有來。他把牛骨笛留給她,但一直也沒有見她玩過。
    朱翊深扯了下嘴角:“傻瓜,我怎么會不喜歡你?”
    這世上應該沒有人會不喜歡她吧。母親從前就常說,有了她的陪伴,失女的傷痛和深宮的寂寞都能熬過去。與其說是他們收養了她,倒不如說有她的存在,生命里多了許多歡樂和慰藉。
    他的目光專注,低沉的嗓音鉆入若澄的耳朵里,說的話又如此曖昧,若澄不由地臉紅了,不敢再看他。朱翊深盯著她的嘴唇,又粉又嫩,猶如剛綻開的花蕊一樣,下意識地想要吻她。可剛低了頭,卻碰到了她九翟冠上的珠花,只得作罷。
    若澄以為他要吻自己,全身都繃緊,心中有些期待,還有些緊張地閉了眼睛,可半天都沒有動靜,他反而還松開手,拿起身邊的一本書看了起來。若澄在心里嘆了口氣,依偎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看書。
    那本書講的似乎是兵法和布陣,她看得昏昏欲睡,加上馬車微微顛簸,困意席卷上來,就趴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
    朱翊深覺得她很安靜,低頭看到她垂著眼睫,已經睡過去了,拿起一旁放置的毯子蓋在她的身上。他今天才知道,她從前怕他的原因。難怪每回見了他都像老鼠見到貓,也不愿與他親近。成親后倒是很乖了,喜歡粘著他,還跟個糯米團子一樣。他兩輩子都沒有被人如此依賴過,只覺得心底一片柔軟。
    他幫她把毯子蓋好,繼續看手中的書。
    這本書是一位姓趙的隱士所著。他本善周易,根據周易推演出許多陣型,在軍事方面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為了不使《孫子兵法》失傳于后世,他做了注解,加上對宋朝編修的《武經總要》的一些看法,匯編成了這本《續武經總要》。但因他沒有功名在身,也無上陣殺敵的經驗,所以這本書問世以來并不受重視。
    直到若干年之后,他的門生做到了都指揮僉事,并把他在書中的理論發揚光大,成為了抗倭名將,這本書才得到朝廷的重視,廣為流傳。
    朱翊深前世也是在登基之后才有幸看到了這本書,一直覺得是遺珠。
    他正看得津津有味,也不覺時間流逝。直到馬車停下,李懷恩在外面說道:“王爺,到了。”
    朱翊深放下書,拍了拍若澄的肩膀。若澄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睡著了,身上蓋著毯子,整個人是趴在朱翊深腿上的。他維持這樣的姿勢多久了?
    若澄連忙爬起來,問道:“我睡了多久?是不是壓到你了?”
    朱翊深淡淡說了句:“無事。”然后曲了曲腿,便先下了馬車,若澄跟著下去,看到他的手不經意間,輕捶了下大腿。她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腿上,這么一路過來,不可能不酸疼吧?
    李懷恩在跟朱翊深稟報事情,一行人正要往臺階上走,忽然聽到身后的府兵斥道:“大膽!何人敢擅闖晉王府!”
    朱翊深立刻將若澄護在懷中,往后退了幾步。王府里的府兵也沖下臺階,護衛在他們身前。晉王府有上百府兵,人數雖不多,但各個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只是青天白日的,應該也沒有人敢膽大到來行刺。
    朱翊深依稀聽到那邊有一男一女說話的聲音,男的不停地在求饒,還自報家門,說是來自紹興,姓姚。
    朱翊深微微皺眉,幾乎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低頭對若澄說:“你呆在這里,我過去看看。”
    若澄抓著他的衣袖,搖了搖頭。
    朱翊深的聲音更柔和:“無事,或許是認識的人。”
    若澄這才放開手,并叮囑他小心。
    朱翊深給李懷恩使了個眼色,要他過來,自己則往府兵攔著的一男一女走去。那男的穿著一身玄色的深衣,身材微胖,不停地拿帕子擦額頭上的汗。女的年輕些,比男的還略高一點,穿著長褙子和湘裙,妝容精致,姿色尚可,眼中透露著幾分精明。
    府兵看到朱翊深親自過來,連忙拜道:“王爺,這倆人自稱是王妃的舅父和舅母,想要見王妃一面。”
    姚慶遠一聽府兵叫王爺,連看都沒看朱翊深,嚇得立刻要跪在地上行禮,卻被身邊的妻子余氏一把托住手肘。余氏早年是戲班子里的名旦,走南闖北也見過不少世面。她看朱翊深生得高大挺拔,英俊不凡,心道不愧是天潢貴胄,站在那里,氣勢都跟普通人不一樣。那個孤女還真是好福氣。
    她笑了笑,只行了個尋常的禮:“民婦見過王爺。民婦和民婦的丈夫,不遠千里到京城來,就是想見一見王妃,好認個親。王爺應該知道我們吧?”
    她的話意有所指。姚家每年都要往京城送不少銀子,朱翊深不可能不知道。就算在家里光景不好了之后,她丈夫也背著她省吃儉用地留下銀子,要塞給那個素未謀面的外甥女。
    朱翊深對這個余氏有所耳聞。她在紹興的余姚也算小有名氣,因為生得有幾分姿色,姚慶遠娶回家之后,一直當作菩薩供著。她性子潑辣,錙銖必較,不知怎么與很多姚家的老主顧都撕破了臉面,導致姚家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
    朱翊深倒不是對戲子存著什么輕視之心,只不過戲班子里勾心斗角搶臺柱子的戲碼永遠比臺面上演的戲精彩。
    這些浸淫在世俗雜念里的人,他當真不愿意若澄多接觸。
    正想幾句話打發了,若澄也已經聽到這邊的動靜,走過來說道:“你們是……?”
    姚慶遠和余氏朝朱翊深的身后看過去,只見一個穿著大衫霞帔的美貌女子站在那里。那身華服,用上等的紗羅所制,霞帔上的刺繡精美,用的金絲,雍容華貴。尤其是九翟冠上琳瑯滿目的珠翠,口銜珠結的金鳳,晃得余氏幾乎都睜不開眼睛。
    姚慶遠看著若澄酷似妹妹的一雙眼睛,激動地叫道:“王妃……若澄,我,我是舅舅啊!”
    若澄打量著男人,遲疑地叫了聲:“舅舅?”
    姚慶遠重重地點了點頭,又拿帕子擦眼角的淚花:“你長這么大,還出嫁了。好,好,你娘在天之靈,也能安慰了。舅舅沒趕上你大婚,沒給你準備添箱什么的。這個你拿著吧。”他從懷里掏出一塊疊成四方形的深色帕子,伸手想要遞給若澄,卻被府兵攔著。
    余氏狠狠地瞪了姚慶遠一眼,姚慶遠卻仿佛沒看見,巴巴地伸著手,一直看著若澄:“拿著吧,孩子。”
    若澄抬頭看了看朱翊深,朱翊深點了頭,她才走過去,伸手接過帕子,還挺沉的。她打開,發現里面是一對足金的鐲子,這在尋常人家已經算是貴重之物了。
    “我們就是來看看你,不打擾了。這就走。”姚慶遠一邊笑著,一邊對若澄點了點頭,拉著余氏走了。
    等走遠了一些,余氏甩開他的手,叫了起來:“好你個姚慶遠,我們娘兒三都快吃不上飯了,你還藏著這么個寶貝,也不早拿出來,還送去給你的外甥女!”
    姚慶遠扯著她的手臂:“你小點聲。那對鐲子本就是我爹打給妹妹的,現在給妹妹的女兒,有什么不對?”
    “她可是晉王妃,衣食無憂的,要那對金鐲子干什么?我們現在把上京的盤纏用完,連客棧都快住不起了,你怎么不想著我們?姚慶遠,這日子你還過不過了!”余氏柳眉倒豎,聲音拔高,路上很多行人都看了過來。姚慶遠將她拉到道旁的窄巷里,低聲說道:“她是晉王妃,高高在上。我們從前都沒有來往過,你讓我怎么好意思開口?”
    “你年年給她送錢,怎么能算沒有來往?你若不好意思開口,我去替你說!”余氏說著就要返回去,又被姚慶遠拉住:“你別無理取鬧!那可是親王府邸,你剛剛沒看到那些穿著甲胄的兵士,不是開玩笑的!這里是京城,遍地朱紫貴,可不是余姚那巴掌大的地方,讓你胡來的!”
    余氏氣不打一處來,干脆揪著姚慶遠的耳朵道:“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這個不爭氣的男人!我們到京城來是為了什么?你現在給我充好人。我不管,這事兒你要是不給我辦成,你就自己過吧!”她發狠般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巷子。
    姚慶遠摸了摸發紅的耳朵,小跑著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要命,七大姑八大姨拉著講話,真的沒完沒了,所以我不喜歡過年!!!
    這章給大佬們發紅包賠罪,真的抱歉。
    情人節真的爭取早點更,但我現在不敢保證,怕食言。
    我們暫定情人節晚上九點吧,到時候有變會在文案第一句說……晚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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