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他一腳把人踹在了甲板上。</br> 這一腳，真沒留情。</br> 蘇卿侯按著腹部，咳得肺里疼，臉色白得跟紙似的，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看著遠處的海：“我可不是輸給了你。”</br> 011，給老子等著。</br> 他撐著身子站了起來，用眼角瞧了他父親一眼，目光挑釁：“有本事你就一槍崩了我。”</br> 蘇鼎致上前，一腳踹在了他胸口。</br> 媽的！</br> 蘇卿侯趴下了，一雙長腿沒力地伸著，渾身都疼，一時起不來，行，那他便躺著，像一頭怎么馴也馴不服的狼崽子，目光很野，充滿了攻擊性，他吐了一口血沫：“就知道你不敢。”</br> 這頭養不熟的狼。</br> 蘇鼎致拔槍，抵在了他腦袋上：“你還真以為老子不敢？”</br> “你不敢。”他笑，得意又放肆，“你怕絕后。”</br> 說起絕后這事兒，還是小治爺搞的。</br> 老致爺把兒子當畜生養，就跟生了一把刀似的，磨尖就讓他去殺敵征戰，只教殺人放火，只教搶地盤賺黑心錢，沒教過他怎么做人，當然就不懂孝道了。</br> 不懂孝道的小治爺爪子被磨尖了，就想篡位了。</br> 篡位之前，他先把老致爺搞不育了，他成了獨苗苗，老致爺再怎么著，也不會殺了他。</br> 所以說，論陰險，小治爺青出于藍勝于藍。</br> 蘇鼎致還真怕絕后，拔了槍半天也沒扣扳機，火氣跟殺氣都冒頭頂了，他把袖子卷起來，松開一顆扣子，然后抬腳就踹，一腳比一腳狠。</br> 真他媽想踹死他。</br> 等踹夠了，他活動活動腳脖子：“把這臭小子綁起來，拖進去。”</br> 船越開越遠，海上方才起了波瀾，這會兒又風平浪靜了。</br> “警察，都把手舉起來！”</br> 是邊防支隊的裴勇，手里拿著槍，指著二十米外漁船上的人。</br> 漁船上有幾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其中一人上前，走到船頭：“警察同志，你們來得正好，我們船上正拍攝呢，居然有陌生人爬上來了！”</br> 仔細一看，那艘漁船上還真有拍攝用的設備。</br> 再仔細一看——</br> 是影后蘇嬋！</br> 裴勇愣了，天，他是蘇嬋的影迷。</br> 同事文斌白了他一眼，上前去，公事公辦：“在這兒拍攝？不知道這是什么地兒？”</br> 那邊的人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喊話：“本來是要去廬桐渡口的，夜里有風，駛差了方向。”</br> 騙鬼呢。</br> 這邊漁船上，除了文斌、裴勇，兩個臨時被抓來駕船的水手，還有江織。</br> 他等不及船靠近，抓著船帆上的繩索，纏在手腕上，后退幾步，攀著繩索用力一蕩，就穩穩落在了對面的船上。</br> 船身微微晃了兩下。</br> “江導，”蘇嬋面上波瀾不驚，“您也是來取景的？”</br> 他目光穿過海風，凌厲得令人遍體生寒：“周徐紡在哪？”</br> 她神情詫異，露出幾分困惑之色：“我不明白您的意思。”</br> 裝蒜是吧。</br> 他一腳踢開了甲板上的漁網，漁網下面藏了一把匕首。</br> 蘇嬋立馬去撿。</br> 他更快，直接擒住她的手腕，往后反扭，撿起地上的匕首就抵在了她咽喉：“周徐紡在哪？”</br> 這哪是病秧子，分明是練家子。</br> 船上的幾個男人同時圍上去，被蘇嬋用眼神制止了。</br> “不說，我就割破你的喉嚨。”</br> 江織抬起手，正要刺下去，耳麥里傳來周徐紡的聲音：“江織江織。”</br> 他手上動作一頓：“徐紡？”</br> “是我，我在水里。”她催促，“你快把我的客人扔下來，戴領結的那個，他尾款還沒付。”</br> 江織：“……”</br> 他都快擔心死了，她還在想著尾款。</br> 還想著錢，應該沒受傷，他松了一口氣，環顧了一圈，在船尾發現了人，回頭看了一眼邊防支隊的人，避開他們目光所及的位置，把人扔下了船，回頭警告了一句：“記住，你們什么也沒看見。”</br> 抓了那么多偷渡客，放了這一個，不為過吧。</br> 九點半，邊防支隊已經收尾了。</br> 周徐紡這才帶著她的客人從另一個港口游上岸：“車已經準備好了，你直接上車，他會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br> 對方點點頭，眼鏡早掉了，口罩還戴著。</br> 個子一米七五左右，偏瘦，腦門很圓，鼻梁有點塌，周徐紡不動聲色地打量完：“還有件事。”她壓著聲音，非常冷漠，“記得把尾款付清了。”</br> 男人點頭，直接上車了。</br> 臉遮著，聲音都不暴露，這人挺可疑。周徐紡盯著男人耳朵后面的痣，在深思。</br> “紡寶。”</br> 她突然聽到江織叫她。</br> “紡寶。”</br> 她回頭張望，看見人了，用力揮手：“江織，我在這里。”</br> 燈在很遠的地方，微弱的光線里，他的輪廓有些模糊，就那么點光，全融在了他眼里，亮得一下子就抓住了周徐紡的目光。</br> 他跑過來的，氣喘吁吁：“怎么回事？”</br> 周徐紡給他拍拍背，順順氣：“船上有蘇卿侯要接的人，他那邊弄錯了，把我的顧客帶去了。”</br> 他皺著眉，心慌意亂還沒平，呼吸很急。</br> 周徐紡趕緊安撫：“我沒吃虧，我把蘇卿侯送到他父親船上去了。”她踮著腳，把他亂糟糟的頭發弄好，“他父親就是來抓他的。”</br> 他眼里的光暗下去，眉宇蹙得更緊了。</br> “你怎么不說話了？”她拉他的袖子，“江織。”</br> 他把外套脫下來，把濕漉漉的她裹著，抱進懷里，下巴擱在她肩窩里：“你太厲害了，我覺得我很沒用。”</br> 語氣失落、無力，還有后知后覺的惶恐。</br> 他終究只是個尋常人，可他的周徐紡卻是無所不能的人。</br> “才不是。”周徐紡仰著頭，一臉認真的模樣，“要不是你在我后面，我也不敢一個人去追，我知道你會來找我，才不怕的。”</br> 傻子。</br> 他才不想在她后面守著，他想代她沖在前面。</br> “盡快教會我游泳，”他把臉上的海水擦掉，“不要不忍心，不喝幾口水，我是學不會的。”</br> 周徐紡對他狠不下心，他一掙扎，她就撈他，都學了兩次了，他還憋氣都不會。</br> 至少得會游泳，不拖她后腿，還能陪她扎到水里。</br> 周徐紡點頭：“好。”</br> 江織牽她的手。</br> 她立馬縮了一下。</br> “手怎么了？”</br> 她把手伸出來，給他看：“蘇卿侯咬我了。”傷口已經結痂了，可泡在海水里太久，還是很疼。</br> 江織給她吹吹，眼里揣了刀子似的，罵：“狗東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