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徐紡觀察了好幾秒才認出來是誰：“擺攤。”</br> 說起來，明賽英還是她和江織的紅娘，要不是明賽英當初雇傭她去劫江織，她可能不會那么快遇到江織。</br> 明賽英掃了一眼周徐紡三輪車上的小電風扇：“江織要破產了嗎？居然讓你出來擺攤。”</br> 周徐紡坐小凳子上：“沒有。”</br> “那你們要分手了？”</br> 她搖頭。</br> 明賽英拿了個小電風扇對著自個兒包得嚴嚴實實的臉吹：“怎么還不分手，分了我好追江織。”</br> 她可是認真在覬覦江織的美色。</br> 周徐紡就不能認真把她當情敵？不扯頭發不紅眼的，周徐紡一副呆冷相：“我們會結婚的，我們不會分手。”</br> 明賽英翻了白眼：“附近有廁所嗎？”</br> 周徐紡指了阿晚逃走的方向。</br> 明賽英放下電風扇，走了。</br> 周徐紡把那個電風扇的開關關了，一抬頭，看見一雙正盯著她瞅的眼睛。</br> 她問：“要買電風扇嗎？”</br> 明陽花把墨鏡戴上，雙手帥氣插兜，小惡霸一樣：“不買！”</br> 不買算了。</br> 周徐紡端端正正地坐著，等別的客人來買她的電風扇。</br> 明陽花不走，擋住她做生意，他一副上門收保護費的樣子，土兇土兇：“你果然是江湖騙子。”</br> 周徐紡不太想理，冷漠臉：“我不是。”</br> 還不承認！</br> “那你還騙我說你是黑無常大人。”</br> 周徐紡正經人的表情：“不是我。”</br> 明陽花臉上的表情像一只被惹毛的土狗：“就是你！”</br> 周徐紡正要繼續否認，聽見了女人焦急的喊叫聲。</br> “谷雨！”</br> “蘇谷雨，你快上來！”</br> 周徐紡回頭，看見江邊圍了很多人，她看不見發生了什么，只聽見女人在喊，有兩個女人，一個喊‘谷雨’，一個喊‘笑笑’。</br> “誰會游泳，救救我的孩子。”</br> 女人在求救，然而，沒有一個人下水。</br> 江里有兩個小孩。</br> 周徐紡從凳子上站起來：“墨鏡借我。”</br> 她直接把明陽花鼻梁上的墨鏡拿走了，跑著去了江邊，戴上墨鏡跳下了河。</br> 明陽花：“！”</br> 他嘴巴張大，傻了，呆了好半晌，拔腿也跑過去。江里有兩個小孩，一個會游泳，一個不會，周徐紡先撈不會游泳的那個，回程的時候，把會游泳的那個也扛到了肩上。</br> 前后不過三分鐘，她戴著墨鏡抱著兩個孩子從水里爬出來了。</br> 明陽花看愣了。</br> 媽的，他居然想高喊黑無常大人萬歲……</br> 撈上來的兩個小孩，一個三四歲，一個六七歲，三四歲大的那個昏迷了，被路人急救后嗆出了一口水，睜開眼就哇哇大哭。</br> 孩子的母親是位中年的婦人，抱著孩子哭了好一會兒，才拉著周徐紡的手感恩戴德地一直道謝：“謝謝，謝謝。”</br> 周徐紡還戴著墨鏡：“不用謝。”</br> 婦人又感激涕零地謝了一頓，才抱著孩子往醫院跑。</br> “蘇谷雨，你剛剛為什么跳下去？”</br> 女人扎著丸子頭，看上去十分年輕，巴掌大的小臉很清秀，眼睛通紅，忍著眼淚在訓斥小男孩。</br> 小男孩生得粉雕玉琢的，一雙眼睛烏黑透亮，濕漉漉的，像一對黑色的寶石，他快要哭了，卻忍著：“我想救那個妹妹。”</br> “你才幾歲，你還去救人。”她氣急了，抓過小男孩的手，在他掌心打了一下，“你要出事了怎么辦？”</br> “因為大人們都不動，我怕那個妹妹淹死才下去的。”</br> 怕那個妹妹淹死……</br> 小孩都懂的事情，大人怎么會不懂，只不過水太深、浪太大，腳步太沉重，不如一個幾歲的孩子跑得快。</br> 半大的孩子，說話還很稚嫩，他伸出被打了掌心的手，用嫩生生的手背給他媽媽擦眼淚：“對不起媽媽，你不要哭。”</br> 女人原本忍著的眼淚一股腦滾下來：“媽媽有沒有打疼你？”</br> 他搖頭：“不疼。”</br>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知不知道？你還太小，就算會游泳，也不可以下水救人。”</br> 男孩似懂非懂，點了頭。</br> 女人用袖子給他擦了擦臉，牽著他來跟周徐紡道謝。</br> 周徐紡這才看清她的樣貌，不知道是年紀小，還是童顏，看上去真的特別特別年輕，一雙杏眼干凈透亮，像會說話。</br> “謝謝。”她鞠了躬，“謝謝。”</br> 她的梨渦很好看，不笑也很甜。</br> 周徐紡說：“不用謝。”</br> “謝謝姐姐。”</br> 小男孩被教得很好，像個小紳士，與他媽媽長得不像，但也有一對可愛的梨渦。</br> 又漂亮又善良又可愛又勇敢，周徐紡也想生一個這樣的寶寶，她去三輪車上挑了一個最好看的粉色小電風扇，遞給小朋友。</br> “送給你。”</br> 小男孩看了他媽媽一眼，才雙手接了：“謝謝姐姐。”</br> 周徐紡看著他，眼神很……慈祥：“等你長到我這么大，才可以下水救人。”</br> 他說好，小梨渦賊可愛。</br> “東山。”</br> “東山。”</br> “林東山！”</br> 遠處有人在喊。</br> 女人應了一聲，再道了一次謝，牽著小男孩匆匆走了。</br> 林東山？</br> 周徐紡想起來了，蘇梨華在找的那個女孩就叫林東山。</br> 她正要追上去問，明陽花伸手就摘了她的墨鏡。</br> 眼睛還是紅色的，她立馬低頭，用手背擋住。</br> 嗒！</br> 墨鏡掉地上了。</br> 明陽花目瞪口呆：“你、你是水鬼嗎？”</br> 周徐紡把墨鏡撿起來，戴上：“不是。”她戴著墨鏡，很酷，“我是掌管眾鬼的鬼差黑無常大人。”</br> 人間使者明陽花：“……”</br> 噢，是鬼啊！</br> 明陽花拔腿就跑了。</br> 當然，他沒有跑遠，因為他還不確定這個黑無常是鬼，還是招搖撞騙的人，他就蹲在人群里，暗中觀察了‘女鬼’半個多小時，確認她沒有為禍人間，才心事重重地離開。</br> 回車上的路上，他剛好碰上了江織。</br> “江織。”</br> 江織停下來。</br> “你晚上會不會鬼壓床啊？你……”</br> 他十分欲言又止。</br> 江織跟他不熟，態度冷漠：“有話就說，不說就讓開。”</br> 好吧，他神秘兮兮地告訴了江織：“你女朋友是只鬼。”</br> 江織：“……”</br> 說完，明陽花跑了。</br> 怪不得算命先生說他身上陰氣太重，容易招鬼上身，所以才給他取名——明陽花。</br> “江織。”</br> 周徐紡看見江織了，很高興：“你怎么來了？”</br> 江織避開來來往往的路人，走到她攤上：“來幫你收攤。”</br> 周徐紡知道他有小潔癖，拉他到自己身邊，雙手張開護著：“今天生意很好，我賣出去了二十三個小電風扇。”</br> 正好有客人過來。</br> 江織說了一句‘自己挑，全部十九塊九’，然后坐到周徐紡身邊，臉上戴著口罩：“明陽花剛剛跟我說你是鬼。”</br> 買電風扇的姑娘邊挑邊偷偷打量江織。</br> 周徐紡挪動她的小凳子，把江織擋在后面：“他看到我眼睛了。”</br> “你下水了？”江織摸了摸她的衣服，果然有點潮。</br> 因為氣溫高，她身上都快烘干了：“有小孩落水，我去救了。”</br> 江織一聽她下水了，表情很不悅：“怎么讓你下去了，林晚晚呢？”</br> 阿晚回來得剛巧。</br> 他說：“我便秘。”</br> “……”</br> 江織想拿電風扇砸他。</br> 周徐紡很驚訝地看著阿晚：“你脖子怎么了？”</br> 阿晚頭扭到一邊，摸了摸脖子：“蚊子咬的。”</br> 這話也就騙騙周徐紡。</br> 江織一眼就瞧出來了，那是咬痕。</br> 半個小時前。</br> 阿晚前腳剛進肯德基店里，明賽英后腳就跟來了。</br> 他往廁所跑，她還在后面追。</br> 阿晚煩死了，回頭，很兇狠：“你為什么老是追我？”</br> 大夏天的，明賽英一張臉包得嚴嚴實實：“誰讓你老是躲我。”他穿著短袖，她盯著他手臂的肌肉，雙眼放光，“雖然你這臉比起江織差遠了，但這肉體嘛……”</br> 阿晚被她盯得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流氓！”</br> “明賽英？”</br> 是個女孩子，可能是她的粉，認出她來了。</br> 明賽英當機立斷，推著阿晚就進了廁所。</br> 啪——</br> 門關上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