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陸星瀾幫江織把婚書送去了醫院。</br> 江織站在病房門口，沒走遠：“怎么去這么久？”</br> 陸星瀾精神不振：“在路上睡了一覺。”</br> 因為叫不醒，他一睡就睡了三個小時。</br> 嗜睡癥都沒有像他這么能睡的。</br> “你這病還有得治嗎？”江織問。</br> 陸星瀾輕描淡寫：“沒得治。”</br> 江織沒話說了。</br> “我回去了。”陸星瀾轉身，擺了擺手，又困了。</br> 剛出醫院，姚碧璽女士的電話打來了。</br> “婚書送到醫院了沒？”</br> 陸星瀾打了個哈欠，眼睛泛紅：“送到了。”</br> “你不是又在找地方睡覺吧？”姚碧璽女士想罵人了！</br> 陸星瀾左右看看：“沒有。”</br> 他看見了把長椅，走過去，躺下了。</br> 姚碧璽用萬分嫌棄的口吻叮囑：“晚飯別回來吃了，到處溜達溜達，多去姑娘面前露露臉。”</br> 長椅太短，他腿太長，得縮著，他換了個姿勢：“我有女朋友了。”</br> 姚碧璽一聽，驚呆了：“誰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br> “姓周。”</br> 姓周？</br> 帝都姓周都有誰來著？姚碧璽女士的腦子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給堵住了，一時想不出來人選。</br> 不管了，只要是個女的就行。</br> 姚碧璽很是激動：“處多久了？”</br> “很久了。”不仔細算，也算得上“青梅竹馬”吧。</br> “真的假的？！”媽呀，她離當奶奶不遠了！</br> 陸星瀾眼泛淚花：“真的，我現在要去見他了。”</br> 他掛了電話，會周公。</br> 夏天的夕陽刺眼，一個撐著太陽傘的姑娘走過來，看了看長椅上熟睡的人，她拿了份保險宣傳單，蓋他眼睛上了。</br> 夕陽鋪在紙上，宣傳單上用綠色的熒光筆寫了一行字：您是否曾夢想仗劍走天涯，可是沒有保險太害怕？請撥打電話1501584＊＊＊＊，東廠陳香香將全程為您服務。</br> 余暉緩緩變暗，二樓病房里的吉他聲響了很久。</br> “行了，別唱了。”江織說，“她該休息了。”</br> 蕭云生把吉他放下：“那我明天再來給你唱。”</br> “好。”因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所以周徐紡在白色病號服的袖子上綁了一條粉紅色的絲巾。</br> 蕭云生收好吉他，推著輸液架回自己病房了。</br> 江織把周徐紡的病房門關上：“那么喜歡唱，怎么不在醫院開個演唱會？”語氣很酸，很酸。</br> 周徐紡端著一碟切好的蘋果在吃，正兒八經地回答：“云生每次演唱會的票都賣得很火熱，醫院太小了，開演唱會擠不下。”</br> 他的意思是讓蕭云生來醫院開演唱會嗎？</br> 江織一口咬走了周徐紡叉子上的蘋果。</br> 周徐紡又叉了一塊，主動喂給他吃：“云生切的，是不是很均勻？”</br> 江織只想把嘴里的蘋果吐出來。</br> 周徐紡還在夸獎：“他好會削蘋果。”她把蘋果皮拎起來給江織看，“你看，一刀削到尾，都不斷的。”</br> 周徐紡正要再夸夸厚薄均勻——</br> 江織一個“不經意”抬手，就給扯斷了。</br> 周徐紡：“……”</br> 她覺得江織是故意的。</br> 江織把斷成兩截的蘋果皮扔進垃圾桶：“不就是削蘋果，誰還不會了。”</br> 周徐紡很誠實：“你不會啊。”哦，還有，“你也不會唱歌。”</br> 不止呢。</br> 他還不會畫畫。</br> 江織拎著周徐紡袖子上的粉色絲巾，把她的手拉過去，咬了一口：“周徐紡，剛領完證，你就嫌棄我是吧？”</br> 周徐紡彎著眼睛，像只小狐貍：“你吃醋了嗎？”</br> “嗯。”</br> 江織把她手里那碟子蘋果拿走了。</br> “那有沒有好點？”她不開玩笑了，很擔憂，“你這兩天太緊張了。”她就是上趟衛生間，他也要跟著，守在門口一直打電話。</br> “現在也緊張。”江織說，“怕你被比我更年輕的小妖精拐走。”</br> 小妖精指的是蕭云生嗎？</br> 周徐紡眉宇輕蹙：“江織，你跟以前不太一樣了。”</br> 他坐到她身邊：“怎么不太一樣了？”</br> 她說：“你以前很嬌氣，很任性，也很隨心所欲。”</br> 他以前是很肆無忌憚，在外人看來，嬌氣、任性、隨心所欲都是他的缺點，就只有周徐紡不這樣覺得。</br> “你想說什么？”</br> “攤上我之后，你就一直在擔驚受怕，一直在東奔西走。”她在自責，“你現在都沒有以前愛鬧了。”</br> 現在的江織不怎么撒嬌了，不怎么耍小脾氣了，也不鬧她。現在的他，謹慎、沉穩、如履薄冰。</br> 都是因為她，她特殊的基因、她這一身異于常人的能力，讓他變得戰戰兢兢、草木皆兵。</br> “什么叫攤上你，這話我不愛聽。”</br> 說實話，江織自個兒都不知道自個兒是個什么樣的人，好事做過，壞事也沒少做，惻隱之心偶爾有，殺人不眨眼他也會，不過都無所謂，只要周徐紡喜歡，他可以是任何模樣。</br> 他看著她，目光專注、認真：“周徐紡，你要是喜歡我嬌氣、任性，那你就多慣著我點兒、多寵著我點兒。”</br> 周徐紡說：“好。”</br> 以后，她會什么都依著他，什么都給他。</br> “還要多說點情話哄哄我。”他在循循善誘。</br> 周徐紡全部答應：“好。”</br> 目的來了，江織說：“叫一句老公聽聽。”</br> 周徐紡不好意思，就趴到他耳邊，小聲地、輕輕地叫，他不喊停，她就乖乖地一直叫。</br> “紡寶。”</br> 聲音微微輕喘。</br> 周徐紡看他：“嗯？”</br> 他眸光稍稍熱了：“別叫了。”</br> “怎么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