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勇敢是個渣男。</br> 他從五歲就開始交女朋友，一共交了九個女朋友。</br> 第一任女朋友是幼兒園隔壁班的小花，因為小花的哥哥有好多彈珠，所以他跟小花“交往”了。</br> 后來小花“移情別戀”，偷偷把他送她的月餅送給了剛轉來幼兒園的陸姜糖，薛勇敢就跟小花“分手”了。</br> 不過沒關系，他很快就交了第二任女朋友小美，小美有頂綠色的假發，戴著超炫酷，所以，他跟小美“交往”了。后來，小美把假發送給了他，他就跟小美“分手”了。</br> 第三任女朋友跟他是同一個小區的，消消樂玩得賊好。</br> 女朋友問他：“是我好看還是噠噠好看？”</br> 薛勇敢不明白，為什么女生喜歡問這么自取其辱的問題。</br> 所以，不能怪他侮辱人了：“當然是噠噠。”</br> 女朋友好生氣：“你不說我好看，我們分手！”</br> “那好吧。”</br> 反正她已經幫他把消消樂的第四十三關打通關了。</br> 那時候，薛勇敢小學三年級。</br> 他的第四任女朋友是小學五年級交的，是個小學霸，為了能抄她作業，薛勇敢跟她“交往”了。</br> 有一天，噠噠來班上找他，女朋友看見了，就問：“她耳朵上戴的是什么？”</br> 他不爽了，他最討厭別人議論噠噠，看在抄作業的份上，他回答了：“助聽器。”</br> 女朋友立馬問：“那她是聾子嗎？”</br> 他一下就火大了：“你他媽才是聾子。”他硬氣地把抄到了一半的作業扔到地上，“分手，老子要跟你分手！”</br> 大不了不抄作業了！</br> 初一，他當了校霸，交了第五任女朋友。</br> 那時候，他賊喜歡非主流，染頭發打耳洞開機車是他的夢想，但他爸那個狗東西不許，沒辦法，他只能戴假發貼耳釘騎自行車了。</br> 為什么要交第五任女朋頭？</br> 很簡單啊，當校霸的哪能沒有妞。</br> 第五任女朋頭叫什么來著？他忘了，就記得姓李，就暫且親切地稱呼她為小李吧。</br> 放學后，小李非要坐他的自行車。</br> 行吧，校霸騎車帶妞也挺酷，他就答應了，但是小李還非要抓他衣服，這就不能忍了：“你抓我衣服干嘛？”</br> 小李嬌羞一笑。</br> 薛校霸警告了：“你別抓我衣服啊！”</br> 小李又嬌羞一笑。</br> 還不松手？薛校霸受不了了，一把給她推開：“我們分手了！”</br> 小李這下不笑了，她哭了。</br> 第二天，前女友小李就看見她的渣前任薛校霸騎著自行車帶另外一個小女生兜風，不讓人抓衣服的薛校霸在下坡的時候還貼心地提醒：“噠噠，抓緊了。”</br> 初二，薛校霸交了第六認女朋友，姓葛。</br> 來，我們親切地稱呼她為小葛吧。</br> 小葛是隔壁學校校霸的女朋友，薛校霸看不慣那小子，就把小葛給搞來了，氣得隔壁校霸堵了他一個月。沒事兒，薛校霸還能怕了隔壁校霸？打唄，誰打輸了誰是孫子！</br> 事實證明，隔壁校霸是孫子。</br> 看吧，你爺爺就是你爺爺！</br> 小葛初三，比薛校霸高一級，本來小葛染了一頭黃毛的，因為薛校霸說看起來很蠢，小葛就染成了黑色。</br> 一天，薛校霸逃課，在學校后山打游戲，女朋友當然也跟隨了。</br> 小葛挨他很近：“洲洲跟我說，她跟大楊那個了。”</br> 薛校霸打游戲呢，心不在焉：“哪個？”</br> “kiss。”</br> “哦。”</br> 沒了？</br> 薛校霸又問了句：“洲洲是誰？”</br> 小葛：“……”</br> 都見了三次了！</br> 小葛有一點生氣：“我閨蜜。”也不敢太生氣，她還是很喜歡薛校霸的，因為薛校霸長得好看還有錢，成績倒數但是舍得花錢。</br> 就有一點不好，他太沉迷游戲。</br> “八倍鏡有嗎？”</br> “靠，這孫子偷襲我。”</br> “看我不打爆他的頭！”</br> 一陣嘟嘟嘟的槍響之后，他喊：“隊友。”</br> “隊友，我倒了。”</br> “扶我！”</br> “隊友，快扶我！”</br> “隊友，快！扶我！！！”</br> 可是隊友沒來扶他，他死了。</br> 媽的，這群廢隊友！他舉報了爆他頭的那孫子，再重新開局。</br> “勇敢。”</br> “嗯？”他一下地就開始撿裝備。</br> 小葛撒嬌：“你抬頭看我一下嘛。”</br> 他就抬了下頭，看見一張化得跟調色盤的臉越靠越近，他趕緊后退，被嚇了一大跳：“你干嘛？”嚇死爺了！</br> 小葛嬌嬌怯怯地看他：“你不想跟我接吻嗎？”</br> 薛勇敢：“老子不想！”</br> 居然覬覦他的美色？！我去！</br> 他一把把她推開：“沒看出來啊楊樂樂，你居然是個色女。”</br> 小葛嘴角一抽：“我是葛樂樂。”</br> “哦，是嗎？”</br> 小葛一巴掌過去。</br> 第二天，薛校霸就和他的第六任女朋友分手了。</br> 隔了兩個月吧，他交了第七任女朋友。第七任女朋友就牛了，不僅是第六任小葛的閨蜜，還是他班主任的女兒。</br> 薛校霸最討厭班主任了，那個禿了頭的班主任簡直是他稱霸帝都五中這條宏圖大道上最大的絆腳石。</br> 所以，薛校霸就把班主任他女兒弄到手了。說句公道話，這事兒也不全賴他，是班主任那女兒自己送上門來的，說要替閨蜜討回公道，結果討著討著，看上薛校霸了。</br> 第七任叫什么來著，對了，叫洲洲，姓什么不記得了。</br> 一天，洲洲大周末的把他叫出來。</br> 約了九點，薛勇敢十點才到。</br> 洲洲抱怨：“你又遲到了。”</br> “我在打游戲。”他不太爽，前兩天剛剛偷偷做了錫紙燙，昨天被他爸發現了，非讓他剃了平頭，他抹了一把平頭，大冬天的，頭都要給他凍壞了，他好不爽，“叫我出來干嘛？”</br> “我朋友想見見你。”</br> 她不就是想在他前女友小葛面前宣布一下主權嘛，嘖，女人啊。</br> “就這事兒？”他穿了件熒光綠的羽絨服，把帽子戴上，超酷炫，“不是要見我嗎？人呢？”</br> “馬上就到了。”</br> 那就是沒到咯。</br> 薛勇敢哪有那個耐心：“那我回去打兩把游戲再過來。”</br> “你在這打不行嗎？”</br> 女朋友有點生氣了。</br> 不過，氣就氣唄，他才不哄：“手機沒手感，我要用電腦玩。”</br> 雖然校霸不能沒有女朋頭，但是女朋頭這種生物太麻煩了，是阻礙他在游戲里大殺四方的終極反派大boss。</br> 反派大boss很生氣了：“就這么一會兒你都等不了？游戲就這么重要？比我還重要嗎？”</br> 這問題，他覺得好蠢：“你干嘛要跟游戲比？”有的比嗎？當然是游戲重要！</br> 不行，他約了陸姜糖帶他開黑，他得走了。</br> “薛勇敢！”十三四歲的女孩子為了愛情聲嘶力竭的樣子快把自己感動壞了，都快哭了，“你要是就這么走了，我們就分手。”</br> 薛勇敢聳聳肩，一個渣男小痞子樣：“那祝你分手快樂咯。”他回去打游戲了。</br> 就這樣，他跟第七任女朋友分手了。</br> 初三，他交了第八任女朋友，好像也沒啥原因，就那女的長得挺好看，帶出去有面子。</br> 叫什么來著？</br> 不記得了，暫且稱呼他為第八任吧。</br> 某天放學，他在學校門口等第八任，他借了個機車，想帶第八任去兜風，帶著妞去兜風多酷，他小小二爺就是這么酷的人。</br> 第八任還沒來，他先看見了噠噠。</br> 五中的校服賊丑賊土，也就噠噠這種乖孩子會穿，而且見了鬼了，她穿起來一點兒都不丑。</br> “祈安。”</br> 在外面他不會叫她小名，只在家里叫。</br> 祈安像她媽媽，不管是性子還是樣貌，她文靜、漂亮，而且乖巧，規矩地穿著校服，剪了齊耳的學生頭，她喊他：“雞總哥哥。”</br> 薛勇敢不喜歡這個小名，小學四年級之后，他就不準人喊他雞總了，但祈安例外。</br> “你什么時候出院的？”</br> 祈安身體不好，換季的時候、天冷的時候，基本都在醫院過。她前幾天剛生了一場大病，他瞅著她覺得她又瘦了點兒。</br> 她回答說：“上午。”</br> “好透了嗎你就出院？”</br> “已經沒有大礙了。”</br> “小礙也不行。”他把女朋友完全忘腦后了，“我送你回家。”</br> 這時，他的第八任來了。</br> 祈安說話的時候聲音總是小小的、斯斯文文的，她說：“不用了，我爸爸會來接我。雞總哥哥，那我先走了。”</br> 她禮貌地對薛勇敢的第八任點了點頭，然后低著頭走了。</br> 他看著她走。</br> 好矮。</br> 十三歲的祈安只有一米五，那時候，他已經快一米七五了，她這么矮，他總擔心別人會打她……</br> 第八任是個社會姐，染頭穿短裙，耳朵上戴了一排耳釘。</br> 不像祈安。</br> 祈安最乖了，從小到大祈安都是小區里最乖的孩子，別的孩子吃個藥還哭哭唧唧要人哄，祈安打針的時候，不僅不會哭，還會反過來安慰她媽媽，說她不疼。</br> “雞總？”</br> 第八任聽到祈安喊他雞總哥哥了。</br> 他把機車的頭盔戴上：“別亂叫。”</br> 穿著皮短裙、燙了大波浪的女孩子用下巴指了指祈安：“那個女孩兒也叫了。”</br> 少年哼了聲，目光瞧著遠處那女孩兒的校服裙擺，總覺得短了點，不行，明兒個得讓她在裙子里面穿條褲子：“你能跟她比？”</br> 祈安是天底下最乖的女孩子，誰能跟她比？</br> 他騎著他的機車，自己走了，把第八任撂下了。</br> 第二天，第八任約他去看電影。</br> 去就去唄，他最近有點近視，祈安讓他少玩點電腦。</br> 第八任去取票了，他拿出手機，打游戲，玩手機總不算玩電腦吧。</br> 第八任取完票回來，見他拿了衣服，急匆匆地要走。</br> “你去哪啊？”</br> “我去一趟醫院。”</br> “電影就快開始了。”</br> “你自己看吧。”他在跟祈安打電話，平時野慣了浪慣了的家伙，語氣竟出奇的乖巧，“噠噠，把手機給醫生，我有話跟他說。”</br> 第八任知道祈安的小名叫噠噠，聽薛勇敢叫過幾次。</br> “噠噠還發燒嗎？”</br> 他在跟祈安的醫生通電話，語氣有點急，但事無巨細，他一一囑咐：“有好幾種退燒藥她不能用，會過敏，我把藥名發給你。”</br> “扎針的時候不要扎右手，她右手的血管更難找。”</br> “血不用抽了，她前天剛做了血常規。”</br> “她怕苦，開藥的時候盡量給她開膠囊。”</br> 薛勇敢跟他爹一個樣，缺根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得很，可就是這個平時連自個兒生日都記不得是哪天的家伙，卻記得所有跟祈安有關的細枝末節。</br> 醫生覺得這少年太啰嗦：“要不你來治？”</br> “老子會治要你干嘛？”少年毛毛躁躁的，而且易燃易爆易怒易炸，“把孫院長叫來，我有話跟他——”</br> 話沒說完，他手機被搶走了。</br> “每次都這樣，那個喬祈安一病，你就把我撂下，誰才是你女朋友啊。”第八任忍無可忍了。</br> “手機給我。”薛勇敢冷著個臉，是真動怒了。</br> 他這個人，脾氣雖然大，但心也是真大，真正生氣的時候很少，上一回生氣也是因為喬祈安。當時校運動會，喬祈安他們班的體育委員找不到人跑接力賽，就讓脾氣最好的喬祈安上了，結果人暈倒了，當時他沖過去，二話不說就把那個體育委員揍了，還發了很大一通火。</br> “喬祈安又不是你親妹妹，你管她那么多干嘛。”</br> “關你什么事兒？”</br> “我才是你女朋友。”</br> 女朋友？</br> 他女朋友多了去了，誰稀罕。</br> “我們分手了。”他不耐煩，“現在手機可以還我了？”</br> “薛勇敢，你混蛋——”</br> 第八任一氣之下，就要摔他手機。</br> 他眼明手快，立馬給她拉住了：“別摔手機啊，我電話還沒打完呢。”</br> 女孩子氣得大罵：“渣男！”</br> 渣男就渣男咯。</br> 薛渣男去醫院了。</br> 祈安的病房外面就陸姜糖在，十幾歲的他，已經初見禍國殃民之色了：“你不是跟你的小女朋友看電影去了嗎？”</br> “分了。”</br> 陸姜糖很客觀、誠實，并且一本正經：“渣男。”</br> 薛勇敢大方承認，笑得吊兒郎當：“我當渣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往病房走，“噠噠睡了嗎？”</br> “睡了。”</br> 薛勇敢輕手輕腳地摸進去。</br> 他明明已經很輕了，祈安還是醒了，叫了他一句：“雞總哥哥。”</br> “嗯。”</br> 他拉了把椅子坐到病床前。</br> 祈安迷迷糊糊的，又睡了。</br> 他坐了一會兒，有點煩躁，去樓梯間抽煙。</br> 他十三歲的時候，就學會抽煙了，不是為了消愁，只是為了耍帥。</br> 陸姜糖還沒走：“把煙掐了。”</br> 行吧。</br> 誰讓他長得美呢。</br> 陸姜糖跟薛勇敢是剛好相反的兩種人。</br> 打個比方說吧，小區里很多父母教育孩子都會用兩句話，第一句是：你再這么胡搞瞎搞，以后就跟薛家那小子一樣。第二句是：你別再胡搞瞎搞了，看看人家陸姜糖。</br> 薛勇敢成天搞天搞地。</br> 陸姜糖在薛勇敢搞天搞地的時候，已經把生物醫學的博士學位搞到手了，順便還弄了個腦外科的副業。</br> 十幾歲就穿著白大褂給人開顱，你能想象嗎？那群白發蒼蒼的權威專家們還要叫他一聲陸老師。</br> 薛勇敢打小就不怕他爸的棍子，但有點怵陸老師，雖然陸老師看上去正兒八經、禮貌紳士，但想想他親爹，怎么可能是個毫無攻擊力的。</br> 薛勇敢乖乖掐了煙。</br> 陸老師仗著智商超群，比同齡人都沉穩：“你是不是喜歡祈安？”</br> 薛勇敢撓頭：“當然了，她是我妹。”</br> 陸老師就事論事，點評：“傻子。”</br> “……”</br> 哼！</br> 你美，不跟你計較！</br> 薛勇敢回了病房，祈安還在睡，被子一大半掉在了地上。他把被子撿起來，給她蓋上。</br> 祈安突然翻了個身。</br> 他剛好看到，她領口下滑，粉色的肩帶露出來，他整個人懵了一下，然后扔了被子，跑了……</br> 跑到病房外，他就開始喘氣，開始發熱，開始各種浮想聯翩……</br> 那天晚上，他還做了個夢，夢見了祈安的粉色肩帶，從她身上到了他手上。一整晚，他像泡在了熱水里，又熱又飄，</br> 快黎明了，他醒過來，掀開被子一看，嗯，沒眼看了。</br> “嘖，薛勇敢，你他媽禽獸啊你！”</br> 連著一個月，他都沒有去看祈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