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五點半，林東山才從手術室出來，她換了衣服，回到護士站，突然聽見谷雨的聲音。</br> “媽媽。”</br> 林東山又驚又喜：“你怎么來了？”</br> 蘇谷雨跑過來，很開心的樣子：“蘇叔叔去接我了。”</br> 林東山抬頭，這才看見跟在谷雨后面的蘇梨華。</br> 他手里還提著谷雨的書包，走過來，說：“谷雨的體育老師臨時請假，可以提前二十分鐘去接。”</br> 林東山詫異：“你怎么知道的？”她剛剛在手術室，并沒看到谷雨老師的通知。</br> “我加了谷雨班主任的群。”</br> 林東山：“……”</br> 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加的群。</br> 蘇梨華問她：“你下班還要多久？”</br> 她看了看時間：“還要十分鐘。”</br> “那我帶谷雨去停車場等你。”</br> 她想問他為什么要等她，他已經牽著谷雨往醫院的停車場去了。一大一小，她突然覺得他們背影很像。</br> 十分鐘后。</br> 林東山就匆匆忙忙收拾東西下班，同事問她這么急去哪，她只是笑笑，沒有回答。她剛到停車場，遠遠就看見蘇梨華下了車，朝她走過來，停車場有些暗，燈亮著，一道道剪影落在他眼里，她腳步一時停住了。</br> 他順其自然地接過她的包：“谷雨的老師說下周學校有親子活動。”</br> 林東山剛想回“知道了”。</br> 他說：“我會去。”</br> 這種親子活動，林東山參加過好些次，一般都是一位家長去，她就說：“我去就可以了。”</br> 蘇梨華蹙眉：“你不想我去？”</br> “不用麻煩你。”</br> 麻煩。</br> 這個詞，他不太想聽。</br> “不麻煩。”他有點惱，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惱什么，“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br> 林東山看他。</br> 他面不改色，目光淡淡然：“一夜夫妻百日恩”</br> 她的臉頓時就紅透了。</br> 她以前不知道，他竟也會這樣不正經，她沒有在拒絕，就依著他的意思。</br> 蘇梨華走到前面去，先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br> 林東山坐進去。</br> “媽媽。”</br> 蘇谷雨坐在后面，手里抱著一套還沒有開封的樂高：“蘇叔叔給我買的。”他有些局促，似乎怕媽媽不高興。</br> 林東山笑了笑，說：“回家再拆，不要在車上玩。”谷雨很喜歡樂高，也不知道蘇梨華是如何知道的。</br> 蘇谷雨：“好～”</br> 蘇梨華坐到主駕駛：“安全帶。”</br> 林東山：“哦。”</br> 蘇谷雨：“哦。”</br> 蘇梨華等她們母子倆都系好了安全帶才開動車，這輛車不太好裝兒童座椅，得換一輛了。</br> “以后不用麻煩別人去接谷雨。”他開得慢，語速也慢，他說，“我的工作不是很忙。”</br> 言外之意是他可以去接孩子。</br> 林東山嗯了一聲，給了回應。</br> 車窗外，路燈陸陸續續地亮了，把他的側影投在窗上，輪廓分明，眉眼清雅：“想吃什么？”</br> 她一時看得怔然，過了片刻才回答：“你帶谷雨去，隨便把我放在哪個地鐵口都可以。”</br> 之后，車廂內沉默了。</br> 林東山轉過頭去看他，見他唇線緊抿，就知道她說錯話了，惹了他不高興。</br> 過了路口，他找了地方，停了車。</br> “谷雨，你在車上別下來。”</br> 蘇谷雨看看他媽媽，右看看爸爸，決定聽爸爸的：“哦。”</br> 蘇梨華下了車：“林東山，你跟我下來。”</br> 有些話，當著孩子的面不好說。</br> 林東山跟著下了車，攥著手局促不安的樣子和谷雨一模一樣。</br> 蘇梨華走遠了幾步，確定車里的小孩聽不到了，他才問她：“什么叫隨便把你放在哪個地鐵口都可以？”</br> 雪下了一天一夜，這會兒停了，到處冰天雪地，很美，也很冷，像蘇梨華給她的感覺。</br> 他不等她的回答，又問：“你當我這么隨便？”</br> 他云淡風輕慣了，倒是不記得有多久沒這樣疾言厲色了，他一句比一句問得狠，咄咄逼人：“林東山，你當我隨便跟人睡嗎？”</br> 她音色輕柔，聽著卻又一股子倔強：“那我們是情侶嗎？”</br> 蘇梨華被她氣到了：“擁抱、接吻、上床，情侶能做的事我們都做了，不是情侶是什么，**嗎？”</br> 是啊，他都做了，除了說鐘情她之外。</br> “蘇梨華，我也不隨便跟人睡的。”她眼眶微紅，看著他，目光不躲，“一直都只有你。”</br> 因為是他，她才愿意跟著荒唐。</br> 他無奈，語氣輕了一些：“昨天晚上，我跟你說的都忘了？”</br> 當時她伏在床上，他在她身后：“交往，嗯？”</br> 她意識已經迷離，只是讓他輕些。</br> 他說好。</br> 這會兒她眼紅的模樣，像極了昨夜她抱著他一直喊他名字的樣子，讓人心癢，又有點疼。</br> “是委屈了嗎？”蘇梨華走過去，把她抱進懷里，“那床上說的不算，我再問一遍，你要不要跟我交往？”</br> 罷了。</br> 他鐘情不鐘情，她都不管了，怎么都好，什么都好，只要是他。</br> 她說：“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