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雇主吩咐，開慢些。</br> 阿晚把跑車再次開成了龜速，第六次扭頭看后面的雇主：“老板，您看什么呢？”</br> 江織懶得回答他，目光一直落在車窗外。</br> 阿晚估摸著：“您是在找那個Z嗎？”</br> 江織瞧完車水馬龍的路上，又往高處瞧。</br> 阿晚覺得雇主大人魔障了，反正他才不覺得那個淫賊就是心地善良高風亮節的周小姐。</br> 他忍不住叨叨了句：“又不是三頭六臂，還能飛檐走壁不成。”</br> 肯定是那些人夸張了，都是九年義務，他才不認為那個Z能有什么通天的本領。</br> 冬天的夜幕來得快，街上霓虹處處，萬家燈火都在闌珊里，帝都大廈四起，座座高聳入云，相連著遠處的天邊。</br> 今晚看不到星星，濃云遮了月光。</br> 周徐紡便穿梭于高樓間，從一棟跳到另一棟，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漆黑的夜下，她快速奔跑，像頭矯捷的獵豹。</br> 只是……</br> 天突然開始下冰粒子了，砸得她臉疼。</br> 行到紅綠燈路口，江織突然道：“找個暖和的店歇歇，等冰粒停了再回去。”</br> 前頭的傻大個有點慢半拍：“啊？”</br> 江織開窗，接了冰粒子在手里捻著，道：“停車，我累了。”</br> “哦。”</br> 阿晚找了家高檔的茶軒，那地方有點偏，他來過好幾次，帝都權貴們去的地方，他都載雇主大人去過，熟門熟路。</br> 興許是因為冰粒子來的急，茶軒里人滿為患，獨立的包廂沒有了，阿晚就在外面要了僻靜的地段。</br> 可還是擋不住雇主大人四處燦爛的桃花運。</br> “江織？”</br> 是明家的四小姐，穿著一身招人的烈焰紅裙，像只熟透了的小辣椒。</br> 江織眼皮都沒抬一下。</br> 明賽英是個大膽又主動的，尤其是對江織，有使不完的勁兒：“你這頭發哪做的？”這小痞子們偏愛的霧面藍染在江織頭上，妖氣又好看，更像個招人疼愛的小妖精了。</br> 江小妖精不理人。</br> 明賽英也不氣，笑得明媚：“小氣什么，怕我跟你做同款啊。”</br> 江小妖精仍當她是空氣。</br> 明賽英身邊的年輕男人看不過去，拉了拉明賽英，不耐煩又不敢發脾氣，掐著聲兒催促：“走了，姐。”</br> 這年輕男人燙了一頭渣男錫紙燙，模樣生得兇，像個俊氣的小流氓。他是明賽英的胞弟，明家老六，明陽花，帝都人稱一聲花少。</br> 可明大少爺討厭這般不英武的稱呼，只準人叫明少，不過，私下里大家都偷偷喊他小花。</br> 明賽英甩開他：“邊兒上等著。”</br> 明陽花哼了一聲，甩手便走了，他最見不得他這男人婆姐姐見了江織就走不動路的樣子。</br> “江織，”走不動路的明賽英正笑得明眸善睞，“拼個桌咯。”</br> 江織終于舍得開口了：“不行。”</br> 人好看。</br> 聲音也好聽。</br> 明賽英心那個癢啊：“我就坐坐，喝完東西立馬走。”她可是要追美人的，好不容易碰上，哪能就這么走了。</br> 江織話都不同她說，面露不耐，叫了一句阿晚，做了個擺手的動作。</br> 阿晚會意，剛要上前拖人，明賽英就往后一撤，不巧撞上了送茶的服務員，她身子失重，朝江織撲了過去。</br> 結結實實地，她趴在了江織的腿上。</br> 江織一張美人臉迅速冷下去，嫌惡得身體都僵了一下。</br> “明賽英。”聲音含混，咬著字，他漂亮的眼睛里已經是嚇人的模樣。</br> 偏生——</br> 明賽英覺得他生起氣來的樣子攻氣十足，又禁又欲，硬是愣了一下：“啊？”</br> 他拽著腿上的大衣衣角，狠狠扯開：“起開。”</br> 江織平生最討厭女人和玫瑰。</br> 明賽英自然知道，忙不迭爬起來，破天荒地紅了厚臉皮，十分無辜地說：“我真不是故意的。”</br> 江織抬眼看她，含了怒，目光逼人。</br> 這是動怒了！明賽英摸摸鼻子：“你身子嬌貴，別生氣。”氣壞了她得心疼，“我自己滾。”</br> 說完，她識趣地滾了。</br> 茶軒外頭，一雙眼珠子死死盯著玻璃里頭。</br> 碰到了……</br> 那個女人的手碰到了江織的腿，想把那只手扭下來。</br> 很想。</br> 周徐紡盯著女人那只手在出神，肩上突然被人一撞，鼻梁上的眼鏡掉地上了。</br> “對不起啊，撞沒撞到？”道歉的語調有點浪蕩不正經。</br> 周徐紡抬頭。</br> “你你你你……”</br> 男人嚇得一頭錫紙燙都豎起來了，‘你’了半天，白著張嬌生慣養的臉，抖著聲問：“你是人是鬼？”</br> 對方一身黑，帽子口罩戴得嚴實，只露出一雙嫣紅的眼睛。</br> 她壓著聲音，目光森森：“是鬼。”</br> 明陽花眼睛一翻，暈過去了，四腳朝天躺在地上。</br> 這下，周徐紡也愣在原地了。</br> 如果江織看到她這個樣子，是不是也會如此，會怕她、厭她。</br> 冰粒子砸在臉上，她覺得很疼，眼睛越來越紅，她就把眼鏡戴上，蹲下，把人拎起來，扔進了路邊一只很大的垃圾桶里，然后聽到茶軒里那個紅裙子女人焦急暴躁地在喊人。</br> 周徐紡覺得冰粒子砸得不那么疼了。</br> 茶軒的走廊上，風鈴隨風輕響，夾雜著輪椅滾動地板的聲音。</br> 門檻到底有些高了，輪椅行不過。</br> 輪椅上的男人拄了拐杖起身，只是身后的人不耐煩了：“讓一下。”</br> 他回了頭。</br> 是一張清俊的臉，眼里眸光微動。</br> 冤家路窄啊。</br> 駱青和抱著手站著后面，嘴角噙笑：“你擋我路了。”</br> 他一言不發地讓開，只拄了一根拐杖，支撐著假肢，一瘸一拐地到了一邊，只是幾步路，他額頭便沁出了汗。</br> 駱青和邁過了門檻，走了幾步回了頭，嘴上還是那般漫不經心的笑：“還有閑情逸致來這喝茶，看來表叔您在電臺過得很愜意啊。”</br> 周清讓不言，目光冷冷清清，低著頭將輪椅拉到一旁。</br> 駱青和攏了攏身上的大衣：“既然腿都瘸了，就安分一些吧。”</br> 說完，她踩著高跟鞋，閑庭信步般，大衣下的裙擺撩動，步步生蓮，只是到了拐角，被人截了路。</br> 她抬頭，笑意收了：“陸二小姐，有何貴干？”</br> 對方年輕，不怒而威：“駱青和，”她稍作停頓，目光越發凌人，“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br> 陸家老二，陸聲。</br> 她二十出頭，模樣英氣靈秀，只是一身氣場，少有人不懼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