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織慢慢悠悠地走著,時不時咳兩聲,道:“她最喜歡借刀殺人。”</br> 這薛寶怡也知道啊,不過——</br> “這跟我叔有什么關系?”</br> “靳家內斗是我家老太太挑起來的,不管最后誰勝了,老太太都安生不了,華娛和唐恒的背后,還有整個靳氏,你的寶光一口吞不了,這個時候,最好有個人去一網打盡,斷了老太太的后顧之憂。”</br> 借刀殺人,一勞永逸。</br> 江老夫人在高位上坐了那么多年,手腕豈止一二,江織就不同了,他喜歡攻心,就挑眼瞧瞧,興致來了也會動動手,然后所有風向就按著他的心思來吹。</br> 老變態跟小變態啊。</br> 薛寶怡想不明白老變態的算盤,就問小變態:“這個人為什么是我叔?”</br> “扯上了我五姑姑,最好用的就是冰雪。”</br> 薛寶怡這個人嘛,是個直腸子,都是明刀明槍地干,遇到江織這種攻心的小變態智商就告急,腦袋有點炸了:“我叔他就是個中醫。”</br> 江織覷了他一眼:“你薛家的祖宗本知道為什么沒有傳到你手上嗎?”</br> 薛寶怡深思,難道不是因為他太浪?</br> “因為你爺爺要給冰雪留著。”</br> 薛寶怡簡直難以置信:“他就是個傻白甜。”</br> 江織看他的眼神宛如看一個智障:“你比他更傻白甜。”世家的公子,長成了他這般直腸子直腦子,也是奇跡一樁。</br> 薛·智障傻白甜·寶怡:“……”</br> “你薛家不比我江家簡單多少,你家老爺子最疼愛的小兒子能沒點城府?”薛冰雪只是不愿意玩手段而已,三觀像他媽,太正了,可真要玩起來,也不差了誰。</br> 薛·智障傻白甜·寶怡:“……”</br> 這一刻,薛寶怡覺得這個世界好復雜!</br> “織哥兒,你怎么什么都知道?”</br> 靳松這件事,江織基本沒動過手,就干玩智商,可他家老太太的一舉一動,他都猜了個八九分。</br> 他一副云淡風輕的嘴臉:“因為我有腦子。”</br> “……”</br> 這是在說他沒腦子嗎?</br> 說實話,薛寶怡倒不擔心他叔,江織既然都料到了,那么結果也勢必在他的預判之內。他這個人雖然變態卑鄙陰險無恥龜毛……但他除了美色之外,還有一個優點,江織他護短,很護短。</br> 薛寶怡開始套話了:“那問問你的腦子,我叔能把你姑搞到手嗎?”</br> “如果他能卑鄙無恥一點,”江織找了個邊兒上的桌,抽了張紙擦了擦桌面和椅子,落座,“能。”</br> 這又是幾個意思啊?怎么聽不懂?薛寶怡再一次智商告急,陷入深思。</br> 他叔這個人啊,還是太本分了。</br> 本分的薛冰雪這時候正在打人。</br> 時間撥回五分鐘前。</br> “維爾。”他追了江維爾一路,到了船尾才開口叫住她。</br> 江維爾回頭:“怎么了?”</br> 他又沒了后文。</br> 風吹著她的白色的裙擺蕩啊蕩:“怎么不說話了?”</br> 他覺得她還是穿黑色好看:“肖——”</br> 話被人打斷了。</br> “維爾,維爾!”方理想在頂層沖江維爾使勁兒招手,簡直像勾欄院里的媽媽,“來呀來呀~”</br> 游輪上風很大,江維爾的裙子露了腳踝,這樣冷的天,也不怕凍著。</br> 薛冰雪把外套脫了給她:“你先過去,我在這等你。”</br> 她沒接,說不冷,朝他揮揮手,先離開了。人走沒多久,遠處觀景房里走出來兩個人,一男一女。</br> 女人遞出了個什么東西,男人過了很久才接。</br> “不要等別人來告訴她……還有轉圜……”</br> 聲音斷斷續續的,被海風吹得失真,后面便聽不清楚了。</br> 薛冰雪走近幾步。</br> 是肖麟書,和他的經紀人林雙。</br> 近了,林雙的聲音才清晰了些:“靳松那個畜生,還留了備份,恐怕東西已經落到江家人手里了,麟書,不能再拖了,你——”</br> “煙頭的燙傷是不是很疼?”</br> 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目光落在了她手上,他抬起手,把她女士西裝的袖子拉上去,手臂上的燙傷已經結痂了,有些猙獰。</br> 風太大,將林雙的眼睛吹紅了,她搖搖頭:“不疼。”</br> 肖麟書松了手,聲音低低的,柔柔的,幾乎要聽不見,他喃喃自語似的:“怎么會不疼。”</br> 煙頭燙人,最疼了,比鞭子還疼。</br> “肖麟書!”</br> 是薛冰雪。</br> 他怒紅了眼睛,沖過來,一腳踹在了肖麟書的胸口,肖麟書結結實實挨了一腳,踉蹌著摔倒。</br> 薛冰雪不等他爬起來,用膝蓋頂著他的腹,勒住他,像頭被惹怒了的獸:“你敢騙她,你敢騙她!”他掄起拳頭就朝他腹部砸下去。</br> 林雙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薛先生,有什么事請好好說,不要動粗。”</br> “滾開!”</br> 薛冰雪眼里全是血絲。</br> 沒有人見過他發怒,以為他這樣溫順乖巧的人絕不會對人拳腳相向,這也是唯一一次,他失了理智,用了所有蠻勁兒,一拳一拳落在肖麟書的身上、臉上。</br> “你這個禽獸!”他不會罵人,僅會的幾句也都是薛寶怡教的,可他很生氣,想用最狠毒的話去罵他,用最大的力氣去教訓他,“你他媽是不是人,維爾以前從來不穿裙子,一次都沒有!”</br> 林雙拉不住,他發了狠地打人。</br> 肖麟書躺在那里,一動不動。</br> “你媽的還手啊!”</br> 肖麟書抹了嘴角的血,目光是空的,像在笑,不知道笑什么。</br> 薛冰雪手上全是血,他扯掉領帶:“不還手,好,那我就打死你!”他摁著肖麟書,抬起拳頭就砸。</br> “薛冰雪!”</br> 是維爾的聲音。</br> 他動作僵住了,呆滯又遲緩地回頭。</br> 江維爾目光熱得燙人,走近了,拽住了他的手,聲音夾著海風,帶著涼意:“不要鬧了,薛冰雪。”</br> 原本面紅耳赤的薛冰雪在看到她后,神色全亂了,臉上血色一點一點褪掉:“我沒有鬧。”</br> 她在看肖麟書,所有心疼、所有不舍全寫在臉上。</br> 薛冰雪一直知道的,她很喜歡很喜歡別人,一直知道的。</br> “我沒有鬧!”他眼眶微微紅了,這是第一次,他沖著江維爾吼,“我只是見不得他欺負你。”</br> 她并不知情,稍愣了一下:“有什么事過后再說。”她蹲下去扶肖麟書,“有沒有事?”</br> 肖麟書搖頭,撐著身子站起來。</br> “先去客房。”</br> 她扶著他,轉身要走。</br> 薛冰雪在后面喊她:“我有話跟你說。”聲音低得發顫,“維爾,你別跟他走。”他在示弱,向她央求。</br> 江維爾與他認識二十多年了,怎么會不了解他,他不會無端打人,只是,感情的事,她不便讓他插手。</br> “理想,把你老板叫過來。”</br> 還拿著自拍桿的方理想有點懵:“……哦。”哦,這位薛先生是老板他叔。</br> 江維爾盡量鎮定,回頭看著薛冰雪:“你的手腫了,先去處理一下。”他們兩個都需要靜一靜,不能待在一塊兒,她也需要縷一縷。</br> 留下話后,江維爾扶著肖麟書離開了。</br> 薛冰雪站在原地,失落心慌覆了滿眼。</br> 烏云遮了月,夜風很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