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那屋內出來,蕭淵突然轉頭道:“小姑娘,你瞧這虞美人法陣如何?”
明溟道:“厲害得很,要不是遇到公子,我可還出不來?!?br/>
蕭淵問道:“你方才說,你是與你大哥同來的,我瞧你身手不算好,你大哥怎會放心讓你單獨行動呢?想來你們必是在這虞美人法陣內失散了,我便幫你入陣找他如何?”
明溟暗道不好,蕭淵一進去保不準就直接遇到蕭霄了,她正要阻攔,蕭淵已飛身入陣,留得她在原地。不容多想,明溟急忙沖進陣內,欲阻攔蕭淵,但豈知他早已消失在她視線內,且一入陣她便失了方向,想了想,索性變聲在陣中大喊道:“蕭淵大哥,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了?!彼慌芜@呼喊能傳入蕭霄耳中,及時退出陣內,又怕蕭霄識出她的聲音,反而上來找她,便故意變了聲。但她不知道這法陣的精妙,這法陣共有九九八十一個不重疊的位面,兩人若是不處在同一位面,萬萬是看不到的。
陣中無人回應,她一時間不知所措,只好跟著靈犀草退出陣外,而此刻蕭淵竟已在陣外了。
蕭淵方才只是才踏進陣幾步便原路折回,見她這么焦急,反而對她疑心不已。
待她出來,蕭淵笑道:“姑娘這么急著入陣,可是怕我撞見你那大哥?”言語間,眼神突然凌厲無比。
此人疑心頗重,句句飽含深意,明溟不敢怠慢,低聲道:“這倒不是,只是你剛剛說我知曉了國主的秘密,跟在你身邊比較安全,我就害怕你走了國主殺了我,”說著,神色慌亂無比,似要落下淚來。好一個奧斯卡。
蕭淵道:“姑娘盡管放心,他決計不敢動你。我瞧你穿著這一身夜行衣不甚自在,不若換回常服,共用晚膳如何?我在這門口等你?!笔挏Y絲毫沒有給她拒絕的余地,明溟只好應允,跟著宮人進房間換了一身淡粉長裙,到了蕭淵屋內,屋內只有他與兩名宮女。蕭淵讓她落座,席間不發一言,只緊緊盯著她。明溟渾身不自在,心底驀地升起一股寒意,等蕭淵先動了筷,匆匆趴了幾口做了個樣子,便想起身離開,但蕭淵沒有半點要讓她走出這門的意思,見她放下筷子,問道:“小姑娘,你好生想想,是否有事瞞著我?”
明溟心底一顫,他自稱都變了,恐怕事情當真嚴重,便說道:“我......我是來找韓冰兒的?!迸赃吥莾蓚€宮女臉上同時一驚,明溟又說道:“那花錢讓我來的人說,千萬不要在人前問起這人,所以我、我一直不敢說......”
蕭淵聽得此言,并不罷休,又問道:“你再好好想想。”
明溟“哇”地假哭了起來,垂頭道:“如果你不讓我找你攆走我就是,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贝藭r她的驚懼之色半真半假,心底只盼蕭淵信了這話,不再多疑。但蕭淵突然大笑起來,屏退宮人,上前抓住她掛在脖子上的木劍,一把將它拽下來,怒道:“告訴我,蕭霄藏在何處?”
明溟沒想到這所謂的定情信物竟露了破綻,起身就要逃離此處,但蕭淵的功力遠超她此時,又早有準備,上前就把她拉了回來,數道風刃俱出,只見蕭淵雙手在胸前結了個印,一道無形屏障擋在他身前,傷他不得,但也算拖得了一時。明溟趁機脫身,突覺自己后背一疼,整個人被一股巨力帶出,砸在那門上,渾身疼痛不已。蕭淵上前將她綁了起來,道:“這御風之術,你火候還不夠。”他上下打量著她,又冷笑道:“蕭霄這幾年找的女人當真是一個不如一個。不過他對你倒是不錯,這木劍他從小帶在身邊,他既將它轉贈于你,想必對你極為用心。他自小便奪了我該有的一切,你說我若奪他一個女人,他該如何?”說完,將她狠狠按在地上,只聽裂帛之聲響起,她身上的衣物已被他撕去大半,僅余貼身褻衣,她哪里見過這等陣仗,心下又懼又惡,眼淚簌簌而下。
蕭淵不再動手,反是大笑道:“看不出你這丫頭貌不驚人,身段倒還不錯,看你這模樣,恐怕還不懂這男女之事,今日就好好教教你?!闭f著,他已將她翻轉過來,一手在她臂上摩挲不止,另一手緊捏著她下顎,逼視她的雙眼,似是故意要看她難堪。蕭淵那一手扯下她上身唯一的遮蔽物,眼神在她身上逡巡不止,最終與她對視,眼中卻沒有一絲□□。
明溟淚如雨下,但見他盯著她的眼,便開始凝神靜氣,施展瞳術,慢慢入侵他的精神。然而蕭淵竟有所防備,突然從懷中掏出一面鏡子擋在面前,她反被反噬,一時只覺頭疼欲裂,心神震蕩,喉中一甜,一口鮮血噴在蕭淵面門之上。瞳術也不行,明溟只絕望地哀求道:“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蕭淵并不理會,雙手已在她身上肆意妄為,明溟見哀求不成,掙脫不開,此時心中屈辱無比,心一橫,竟開始自斷經脈。蕭淵覺出她體內真氣有異,忙松了手,一個耳光打在她臉上:“你這是要作甚!”他未曾想到明溟求死之心如此之甚,此刻又不敢封住她經脈,否則她體內真氣一沖,稍有不慎渾身經脈便會被震碎,回天乏術。他反手將那桌布扯下,扔在她身上。
明溟忙抓住那桌布,遮住身體。她平日里惜命得很,剛才也只是一時情緒上頭,此時挨了蕭淵一記耳光,見他也停下動作,那視死如歸的豪氣消失殆盡。她心下想,蕭淵是斷不會讓她死了的,只是恐怕會讓她生不如死,此刻她又想蕭霄來救她,又擔心他被蕭淵謀害,一時矛盾,百感交集。蕭淵怕她再度自絕,直接將她打暈,封了她經脈。蕭淵一向為人自負,自來不服于蕭霄,他想把蕭霄珍視的一切都占為己有,所以此刻蕭淵絕不可能讓明溟死,就算要她死,也要讓她死在蕭霄面前,看著他痛不欲生。
次日,明溟醒來時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華麗的房間之中,全身真氣提不起來,知是被蕭淵封了經脈。屋內兩名宮女侍奉她洗臉更衣便強行將她出這房間,這女兒國的女人力氣當真是大得驚人,她反抗無能,未免多受皮肉之苦,便乖乖跟過去。
三人到一屋前停下,只聽屋內一人叫道:“進來吧?!闭鞘挏Y的聲音。
明溟極不情愿地被人押進屋內,周圍人一一退下,只余蕭淵與她。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明溟生無可戀,然而此時她又不敢求死,逃也逃不掉,只好暫時低頭。
蕭淵坐在桌邊,桌上擺了一張棋盤,他抬頭問道:“會下棋么?”
明溟搖頭道:“會是會,但下得不好?!?br/>
蕭淵示意她坐下,道:“陪我下一局吧。”
明溟提裙坐下,正要伸手拿子,只聽蕭淵道:“你若輸一局,我便砍掉你一只手,兩局,便斷你雙臂,屆時都送給蕭霄,你看如何?”
明溟咬唇道:“寧王殿下要怎么做我是管不了的,但你如果非要這樣,大可以試試,我自幼體弱膽小,這一刀下去,我又疼又被嚇,十有八九會當場斃命。我看殿下昨夜阻止我自絕經脈,估計是不太想讓我死的?!?br/>
蕭淵大笑道:“哈哈哈,你說得不錯,那既然如此,這棋局的債,我找蕭霄討回便是?!?br/>
明溟沉默不語,雖然擔心蕭霄,但她深知只要蕭霄活著一天,蕭淵就必不會罷手,一場大戰是在所難免。結合昨日鳳云簪所說,蕭淵此刻前來拉攏女兒國,蕭霄又提過女兒國早有前科,蕭淵為了避嫌,必定不敢大舉帶人過來,否則這謀反的帽子他是扣定了,所以就算與蕭霄碰上,只要結盟尚未達成,目前蕭淵身邊可用之人也不多,蕭霄又有藍漪相助,到時孰勝孰敗還是個未知之數。
行了約十子,蕭淵道:“看你這棋藝,蕭霄怕是長十雙手都不夠我砍?!?br/>
明溟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道:“我剛剛就說了,我下得不好。寧王殿下要是真的想找人切磋棋藝,那就換個人吧?!?br/>
蕭淵并不回應她這話,自顧自地說道:“我母妃是女兒國公主。”
明溟“啊”了一聲,蕭淵道:“你求我我便說下去。”
明溟冷笑道:“你要是想說你自然會說,不想說我跪下來求你你也不會多講。而且我看是你自己想說吧。”
這話倒是一語中的,蕭淵長嘆道:“三十年前,女兒國與九燁為戰,大敗,女兒國國主便派了自己的嫡親妹妹到九燁和親,也就是我母妃。一年后,我與蕭霄在同一日出生,只是他比我早了半個時辰,生母又是當年的皇后,自是要比我多受些青睞。母妃自來要強,心下不服,對我便嚴厲無比,而我幼時懦弱膽小,挨了母妃不少打罵,我時常躲在宮里哭,都是我那所謂的大哥來安慰我啊。”
明溟仍是不說話,但內心已不太平靜,按理說,蕭淵應該跟蕭霄很親密才對,但現在卻是勢同水火,以前肯定經歷過什么不得了的事??词挏Y相貌俊美,帶些女相,難道說是因愛生恨?
只聽蕭淵又說道:“十五歲那年,蕭霄得勝歸來,帶著他的副將到我宮內,兄弟二人許久未見,自是多喝了幾杯,兩人喝得爛醉,后來的事你恐怕不敢相信,他身邊那副將竟有龍陽之好。”
明溟驚道:“那個人難道對你做了什么?”
“我被人扶到房內,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屏退所有宮人,而后似有人脫盡了我的衣衫,我睜眼一看,竟是那人,我高聲大喊,蕭霄一劍殺了眼前這人,卻也瞧見了我狼狽的模樣,”蕭淵語調突然變得有些顫抖,“第二天,我將此事告訴了母妃與父皇,父皇安慰我一番,讓我不要再提此事便不了了之。是啊,寧王險被太子的親信□□,若是傳開,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太子此時治軍不嚴,今后如何繼承大統?”
說完,蕭淵大笑起來,那笑聲竟有些凄厲,令人膽顫不已。明溟看著他那模樣,不敢說話,等他稍微冷靜些,又道:“后來我也逐漸忘了此事,但數日后,身邊的宮人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曖昧,詢問之下,此事竟在他們之間傳開了。按理只有我、父皇、母妃、蕭霄四人知曉,父皇與母妃斷不可能傳出此事,只能是蕭霄。我已這般忍氣吞聲,他為何還要羞辱于我?我不過比他出生晚了一個時辰,又是庶出,就該事事妥協于他?禮尚往來,他既如此對我,也怪不得我無情無義。既然他想做皇帝,那我便讓他做不成。那日,我殺了所有提過此事的宮人,按母妃所想,讀書習武,帶兵打仗,而父皇仍只看得到他,真是可笑之極!”
明溟雖在聽,但據她了解蕭霄絕不是這樣的人,便說道:“你自己剛剛也說到了,這種事情傳開對蕭霄有百害而無一利,他不可能這么做啊??峙率潜挥行娜死谩?br/>
蕭淵打斷她:“你懂什么!他這人就是如此,道貌岸然!呵,恐怕他對你的好也只是假情假意?!?br/>
明溟見蕭淵對蕭霄恨到極點,便不接他這話茬,反是問道:“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這種事不是很丟人么?”
蕭淵道:“你應該知曉,像我們這樣的人,秘密不少,沒個人說道總感覺不舒坦。你橫豎活不了幾日,我便是告訴你又何妨?”
明溟又問道:“當時你跟蕭霄去邊疆平亂,是你出賣了他嗎?”
蕭淵冷笑道:“你倒真是跟蕭霄一樣愚蠢。我雖一直想殺了他,但也斷不會蠢到在兩軍交戰之時下手。說來可笑,他是被自己的親信出賣的,我不過是在撤退途中順水推舟而已。對方敗勢已定,殺了他也無妨了,屆時父皇若是問起來,一切過錯完全推到那叛將身上,蕭霄之死便與我無關,到時這皇位只可能落到我身上。但可惜蕭霄沒有死,我派去追殺的人居然被殺了個干干凈凈,一時間失了他的蹤跡。蕭霄這病,世上恐怕只有我與父皇、唐烈知曉,燕歸出來只能走繁縣、云來,我在繁縣未見他,他必然是去取道云來治病了,本派了秦姜在鈞山堵他,誰知又被他給逃了。我想這女兒國是他必經之處,既如此,我暗中在此等他便是,而世人還只道我尚在平亂?!?br/>
明溟不禁膽寒,眼前這人內心陰暗、滿心算計、手段毒辣,連鳳云簪都對他害怕至極,想必其男扮女裝一事也與蕭淵脫不了干系。總之自己在這變態手上,都是一個死,也沒有必要再顧及什么,便問道:“那鳳云簪假冒女子做國主,是不是也跟你有關?”
蕭淵道:“這你倒是誤會我了。女兒國皇位并非世襲,而是由特定時辰出生的女子繼承,鳳云簪之母當年產下他,為免皇權旁落,母妃便讓她來了一招瞞天過海。母妃病逝前將此事告知于我,她說,只要我今后以此事要挾于女兒國,或可成事?!?br/>
明溟暗嘆不已,蕭淵這別扭的性子恐怕就是從他母妃那遺傳來的吧,幸好已經死了,不然在她的□□下,蕭淵現在恐怕更變態。
此時棋局已結束,蕭淵把明溟殺得是體無完膚,毫不留情,卻沒有按先前所說,砍了她的手。蕭淵此時語調已平緩下來:“小姑娘,你不信蕭霄是個偽君子,不如好好想想,你已在此呆了一天,蕭霄遲遲未動,其中緣由,想必你也清楚?!?br/>
“啊你說的很對!沒想到蕭霄居然是這種人!我這就告訴你他在哪兒?!泵麂檎f完這話,蕭淵面上不動聲色,但手指已在微微顫抖,盡落入她眼中,明溟微笑道:“我要是現在就告訴你,我就該死了吧?”
蕭淵沒想到這看上去心思單純的少女,竟一眼看穿他的激將法,此時也不再哄騙她,道:“那我便以你為人質,賭他敢不敢來如何?他若是來了,我放你走,若不來,可就怪不得我了?!?br/>
明溟冷笑道:“我現在在你手上,殺不殺都是你一句話的事,況且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種會信守承諾的人,這個賭局有什么意義?”
蕭淵道:“讓你看清他的真面目罷了。”說完,不再提起與蕭霄有關的任何,反倒開始教明溟下棋,教會一招就下一局,局中破解又再教她新的殺招,如此往復,已過了兩個時辰,期間蕭淵沒有任何過激舉動,還給她嘗了多種女兒國的特色糕點。明溟仔細想來,蕭淵不變態的時候還不錯,他實際上也是個可憐人,不過她可不是什么斯德哥爾摩癥的患者。蕭淵突然看向她,道:“我借你一樣東西。”不等明溟說話,他竟生生拔下她左手小指的指甲,十指連心,明溟當即疼得尖叫起來,而后一聲不吭,狠狠盯著蕭淵。
蕭淵喚了隨從進來,吩咐道:“你放話出去,就說明溟在我手上,若有人來查,你就將這東西給他,讓他明日子時獨自到舊城墻下,若是差一炷香,便多送他一樣東西。”又傳了御醫給她包扎,過后,笑道:“你且看他來是不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