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窗外的蟲子聲吱吱叫個不停，秦煙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噩夢一個接一個。

　　最后夢境停留在四年前，她跟靳南野分手的那天。

　　那天上午還晴空萬里，下午就開始烏云密布。整片天空黯淡無光，還下起了蒙蒙細雨。
　　冷氣竄入體內，讓人忍不住發起了抖。

　　秦煙眼睛都哭腫了，淚眼朦朧地在手機上寫下一行話。
　　刪刪改改，最終只有五個字。

　　——“我們分手吧。”

　　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了，而是我沒辦法。
　　沒辦法再跟你繼續下去了。

　　這就像一種折磨，會讓我們都很痛苦。

　　收到她消息的那一刻，靳南野像發瘋了一樣。
　　他獨自一人跑到女生宿舍樓下，不顧所有人的目光，就這么站著等。

　　就連宿管阿姨看了都心疼，喊他回去，說天太冷了，又下著雨，到時候就發燒了。

　　那天下午，靳南野確實是發著燒過來的。

　　他眼眸清清冷冷，明明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可此時任誰見了，都覺得他眼眸中透著冷意。

　　他低頭給秦煙發微信。

　　手機屏幕上有幾條明顯的裂痕，此刻沾上了雨珠，每個字都變得模糊。

　　靳南野：【秦煙，你下來。】
　　靳南野：【絕對不分手。】
　　靳南野：【你不下來，我就不走。】

　　當秦煙快速跑下樓梯時，靳南野整個人已經燒得搖搖欲墜了，卻仍執拗地站在雨中。

　　看到她的那一瞬，少年原本黯然的眼睛立馬亮了，快步跑到樓梯，將她抱住。

　　靳南野身上都濕透了。

　　秦煙抱著他的那一瞬，涼氣四溢，怎么抱都是冷的。

　　她急哭了，抽噎著打他：“回去啊！淋雨你不怕生病啊。”

　　少年低頭看著她，眼神靜靜的，伸手就將她的拳頭握緊，然后緊緊地抱住她。

　　他埋在她的頸窩中，嗓音又沙又啞，帶著濃重的鼻音：“不分手，好不好？就當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
　　秦煙哭著：“對不起。”

　　不可能當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他的聲音很低，“為什么？告訴我為什么。”

　　少年眼睛都紅了，執拗地尋求著一個答案。

　　秦煙也紅了眼，顫抖著嘴唇說出了人生之中最違心的一句話。

　　“我玩膩了。”

　　......

　　秦煙從床上驚醒，額頭的發被冷汗打濕。

　　外頭在下雨，而且雨勢越來越大，肆無忌憚地往地面上砸。

　　她搓了搓手臂，起身穿了件外套就回了被窩。

　　***

　　轉眼間，一周過去。

　　上班第一天，秦煙將頭發盤成一個丸子頭，又精心化了妝。

　　她和同批實習生們一起進入公司，跟隨人事部到工位上坐下。

　　秦煙隸屬于業務部一組，工位在走廊處，一抬頭就能看到總裁辦公室。

　　辦公室門關著，深墨色的木門禁閉，里面隱約有人聲傳出，似乎在討論著什么。

　　不久，門開了，一個人從里面走出來。

　　秦煙偷偷看了眼。

　　辦公室很大，有小沙發，有書柜，里面塞滿了各種商學類的書，裝飾簡潔大方，布局舒適。

　　看了一會兒，秦煙剛想移開視線，就見靳南野從房間里出來。

　　男人穿了件休閑的白色襯衫，整個人看上去清爽又干凈，平素身上那種生人莫近的氣息也淡去了許多。

　　剛好他看過來，跟秦煙的目光撞上。

　　兩人的視線無聲交錯著。

　　“秦煙——”

　　秦煙尋聲看去。

　　實習生姜宇在喊她，“培訓了。”

　　她應了聲，趕緊從工位上離開，快步跟上。

　　靳南野看著她的背影，又將目光移向剛剛喊她的那個男生身上，深邃的眼眸微微斂起，薄唇緊抿著。

　　恰好這時，人事部經理將一份實習生表格遞給他，“靳總，所有實習生已安排就位，您過目一下。”

　　靳南野接過。

　　靳南野低頭掃了眼，問道：“剛剛喊人的那個男實習生叫什么名字？”

　　人事部經理看了眼，“噢，他叫姜宇，是實習生中筆面試總分第二。”

　　“他的工位在哪？”

　　人事部經理指著秦煙工位對面的座位，“在這里。”

　　靳南野將表格塞回給人事部經理，抬了抬下巴，“將這個實習生調去其他地方，別跟第一挨得那么近。”

　　人事部經理愣住。

　　完全搞不懂平時不怎么關心這種小事的老板，今天怎么突然對實習生的工位問題起了興趣。

　　靳南野看了眼秦煙放在工位上的小包包，又凝眸駐足了一會兒，轉頭回了辦公室。

　　-

　　再回到工位上時。
　　秦煙就看到姜宇在收拾東西，隨后跟著人事部小姐姐去了另一個座位。

　　她給姜宇發微信：【你怎么突然換工位了？】
　　姜宇：【不知道啊......他們叫我去另一個地方。】

　　秦煙愣愣地看著姜宇跟自己揮手。
　　直到人走遠了，她才后知后覺地看向禁閉的總裁辦公室大門。

　　不會吧。

　　靳南野這是要孤立她嗎？！

　　秦煙惴惴不安，眨眼就見靳南野從辦公室里出來。

　　男人往她對面的工位上掃了一眼，見已經沒人了，這才心情很好地插著兜從她身后經過。

　　靳南野離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秦煙待在工位上，見沒人給她分配任務，于是她起身去上衛生間，順便看看公司的環境。

　　公司很大，她繞了一段路才找到衛生間。

　　秦煙不得不感慨，靳南野年紀輕輕的，居然能在短時間內將一家公司發展成行業龍頭，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怪不得整個業界都流傳著他的傳說。

　　正這么想著，秦煙就看到轉角處的一個身影。

　　靳南野正倚靠在墻上，身材高大，筆直長腿大喇喇地交疊站著，姿態慵懶又散漫。
　　指尖夾著一根煙，煙頭猩紅。

　　他戴著一副白色的藍牙耳機，似乎在跟對方通著話，說話時喉結上下滑動著，顯得莫名的性感。

　　秦煙之前從來沒見過靳南野吸煙的樣子。
　　或者說，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還不會吸煙。

　　遠處，靳南野正將手中的煙放進嘴里，轉身時，剛好就看到了秦煙。

　　靳南野動作頓了頓，拿著煙的手稍稍離遠了些，下意識地就想掐掉。

　　可是掐到一半，他又頓住。
　　似乎是覺得產生這樣的念頭很是荒唐。

　　秦煙聽到靳南野自嘲地笑了一聲。
　　隨后就見他將煙放進嘴里，一雙眼睛幽幽地看著她，黑眸深不見底。

　　他整個人都被籠罩在煙霧繚繞之中，神色晦暗不明。

　　秦煙裝沒看到，可又覺得這么直接走掉太過欲蓋彌彰，只好生硬地問他：“什么時候學會的抽煙？”

　　靳南野嫻熟自然地將煙頭摁滅在垃圾桶里，動作慢條斯理。

　　“很久之前。”

　　男人把玩著手上的打火機，抬眉輕笑，有些漫不經心道：“準確來說，是被一個女人拋棄之后。”

　　“......”

　　秦煙沒再說話，轉身就進了衛生間。

　　再出來時，靳南野已經不見了。

　　秦煙回到工位。

　　人剛坐下，人事部小姐姐就來到她面前，“秦煙，從今天開始，你就不用跟著其他實習生一起培訓了。”

　　“？”

　　秦煙的腦子里快速滑過了一個念頭。

　　要......要辭掉她了？？？

　　結果這個念頭剛閃過，就聽辦公室里傳來了靳南野的聲音：“秦煙。”

　　人事部小姐姐十分貼心道：“老板是想重點培養你，快去吧。”

　　“......”

　　秦煙硬著頭皮進了辦公室。

　　靳南野坐在真皮大椅上，骨節分明的手拿著一支鋼筆，在一份文件上寫著什么。

　　整個辦公室很安靜，只有頭頂空調輕微的運作聲，以及男人筆尖輕動的聲音。

　　秦煙默不作聲地看著靳南野低頭寫字的樣子，又忍不住打量他工作的地方。

　　這時，靳南野說道：“你來當我的助理。”

　　秦煙慢半拍，“我不是實習生嗎？”

　　“你都考第一了，還當什么實習生。”靳南野將手上的文件翻了翻，“公司是打算將你當成正職員工培養的。”

　　秦煙沒說話。

　　“怎么？”靳南野將鋼筆蓋上，抬眼看她，“郵件上寫了薪資待遇的標準，你不是也同意了嗎？”

　　秦煙：“是。”

　　她小心翼翼問：“那個薪資是真的嗎？”
　　“真的。”他道，“但跟績效相關，還得看你的表現。”

　　男人將一份合同推過來，食指在上面敲了敲，“你還沒畢業，所以公司只能跟你簽訂三方協議。”

　　他公事公辦道：“雖然只是跟你簽三方，但實習期的薪資會按照你轉正后的標準發放，人事會跟你細說的。”

　　秦煙聽著他說的一連串薪資、待遇、三方合同。
　　卻偏不談工作內容。

　　她忍不住出聲：“靳南野......”

　　“嗯？”男人喉間哼出的聲音低啞繾綣。

　　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窗透射進來，在靳南野臉上拓出一層陰影，也讓他的臉部輪廓顯得更加立體。

　　四周在一瞬間似乎安靜了下來，只剩兩人的呼吸聲。

　　靳南野靜靜地看著她，手上還拿著鋼筆隨意把玩。

　　男人不說話的時候，身上有種凌厲的威嚴感。
　　尤其是現在，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什么？”

　　秦煙猶豫開口：“當你的助理需要做什么？”

　　靳南野將鋼筆合上，敲了敲桌面，“總裁辦助理的工作就是，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秦煙：“......哦。”

　　他點開手機屏幕，“先加個微信吧，免得我有事找你找不到人。”

　　秦煙磨磨蹭蹭地拿出手機。
　　剛想點開“掃一掃”。

　　她突然想到，自從他們分手后，靳南野的微信號就一直躺在她的小黑屋里。

　　耳邊響起男人的一聲輕笑：“哦對了，不用加好友了，我們之前加過——”
　　“只不過被你拉黑了。”

　　“......”

　　靳南野往后靠去，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著，像是想看她會有什么反應。

　　秦煙也是突然患上了某種社交牛逼癥。

　　她點著頭，將他從黑名單里拉出來，還若無其事道：“也對，不用加了，我將你從小黑屋里拉出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