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并不早了,盡管心里十分清楚,再不休息,明天的狀態可能會很糟糕。只是今晚的事情太過于突然,也太過于巧合了,一堆困惑壓在心上,景初完全沒有心思休息。
進《三世》劇組,是他的選擇,蘇淮老早就將利弊關系與他分析過,他也早早做好了與孟以承對上,一爭高下的準備。
只是網絡上的聲音,終究有點超出預料了,連蘇淮都沒法壓下聲音,只能靠其它新聞來轉移粉絲的視線,明顯有些不對勁。
想到這里,景初拿起筆,將最近幾次發生的事寫了下來,一個不漏。
從“人為推動的爭論”、“被人闖過的休息室”一直到“威亞斷裂事件”,他拖著下巴,盯著紙上的字跡,不斷回想著其間的關聯。
因著他之前沒有好好研究劇本,網上的爭論聲太大,他與李導一樣心急,希望能早日拍完戲,用事實向粉絲證明,哪怕最后在粉絲心里眼里,他仍是比不上孟以承,也要證明,他并不差,至少不會抹黑這部電視劇。
多種原因堆積在一起,導致他將工作重心全放在了拍戲上面,下了戲也是在研究劇本,將之前的困惑都暫時擱置在一邊,此刻想起來,不由得后怕。
他的死因還沒解開,池微和羅遠的慘案在前,后有司夏為了掩蓋真相自殺,孟以承又被牽連在內,他和舒忘動作頻頻,早就打草驚蛇了,幕后之人說不定哪天就將黑手伸到他或是舒忘身上,而他現在,竟然一點警惕性都沒有。
白文奇從外面回來,室內燈火通明,入眼就是茶幾上的爛攤子,空氣里彌漫著藥酒的氣味,濃烈刺鼻。
他擺了擺手,試圖揮散這股刺鼻的氣味,隱約間聽見室內的動靜,來不及多想,邁開步子直接走到屋里。
景初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一不小心碰到玻璃杯,玻璃杯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發出一聲悶響,也讓他回了神。
玻璃杯摔在柔軟的地毯上,白開水浸濕了一大塊地毯,杯子卻是完好的躺在一邊,他剛彎腰撿起杯子,就看到白文奇從外面走了進來。
“景初哥,都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休息?”白文奇走上前,看了眼他的左臂:“景初哥,你的胳膊是不是受傷了?”
“這么晚,你不也沒睡嗎?”
“我是因為正事耽誤的。”白文奇辯駁了一句,嗅著濃烈的膏藥味,頓時回了神,不悅的皺起眉頭:“景初哥,你又岔開話題!是不是救趙安然的時候受了傷?”說著,就半蹲下身,伸手想要去檢查一下。
景初轉過身,恰到好處避開他的動作:“沒事,只是被趙安然扯太久,筋骨有點疼,我剛剛自己擦了藥,休息下就沒事了,你不用太大驚小怪了。”
“景初哥,你還是讓我看看,不然我可不放心。”
白文奇跟著挪了挪,輕手一按,逮住他的胳膊,也沒感覺他使什么勁,卻是動彈不得,拗不過他,景初只好隨他去了,“那你慢慢檢查。”
白文奇仰著頭,咧嘴笑了笑:“我可是學武的,沒少受過傷,手藝很好的。”
控制著收下的力道,白文奇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哭喪著一張臉:“景初哥,明明都脫臼了,你還說沒事!明天小姑姑過來探班,萬一發現了怎么辦?她肯定要怪我保護不力,然后沒收我僅有的財產……”
“我辛辛苦苦掙的零花錢啊,想想都覺得好可怕。”白文奇撓了撓頭,畫風一轉,笑的十分狗腿:“景初哥,你可是我親表哥,明天小姑姑過來探班,你可得幫幫我。”
“幫你不是不可以……”
景初刻意停頓了一下,白文奇眨了眨眼,期盼的問道:“景初哥,有什么條件,你只管說!”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我的條件就是……”稍作停頓,景初笑瞇瞇的看著他,“現在,立刻,馬上收拾好殘局,然后去休息。”
見景初笑瞇瞇的一副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模樣,白文奇癟了癟嘴,還想掙扎一下,景初又道:“我也去休息了,十分鐘后沒收拾好,明天我就照實說。”
盡管還有一肚子疑問,然而面臨零花錢隨時有可能被沒收的危險,白文奇立刻站起身,擺出一張嚴肅臉:“我現在就去!”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聽著外間傳來的細微動靜聲,景初將桌上反蓋著的廢紙撕碎成指甲大小的一片片,丟進垃圾簍里,然后脫鞋,上床,休息。
*
外面的天色,微蒙蒙亮,陽光才剛剛冒出個頭,劇組已經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昨天的事已經成為眾人私底下的談資,一路走過,時不時都能聽見幾句議論,談來談去也就是添油加醋了的幾句閑話。
景初直接走到休息室,看見化妝師已經到了,想著白文奇剛剛叮囑的工作安排,找了一圈戲服都沒發現。
正在化妝的安謹透過鏡子看到他的動作,問道:“小景,怎么了?”
“安前輩,您有沒有看見昨天送過來的戲服?”
安謹抬手朝著一邊指了指,“那兒,看到沒?”
景初循著安謹指的方向仔細找了找,一下子就找到了,安謹忍不住打趣道:“小景,你這年紀輕輕的就得了健忘癥,可不是什么好事。”
景初禮貌一笑,一本正經的提醒:“安前輩,我剛剛看了下,您的戲份在十五分鐘后開拍,算上走路和準備的時間,您還有十分鐘時間配合化妝師。”
安謹干笑兩聲,對上化妝師的目光,尷尬的垂下眸子,老老實實配合著化妝師。
不緊不慢的上完妝,太陽徹底露了臉,清晨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外面人影一閃而過,白文奇拎著早餐走了進來。
分門別類一樣一樣擺在桌上放好,白文奇得意的說:“景初哥,我特意去買的營養早餐,是不是很豐盛很誘人呢?”
“謝謝。”
景初從中挑了一份湯包吃完,又喝了大半杯豆漿,剛好七分飽。
看著剩下一大堆糧食,本著浪費可恥的心態,看向白文奇:“小白,早餐你買的太多了,剩下的你看著處理。”
“啊?這么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啊……”
“對了,鋪張浪費是不對的,只許吃不許扔,不然等小姨過來了,我就照實說。”
“景初哥,你放心,我一定可以吃完的!”
景初拿起劇本,揉了揉他的頭發,“那就好,正好你還在長個子,該多吃點。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去片場了。”
“嗯。”
白文奇揮手送走了景初,后知后覺想起來,咀嚼著小籠包,鼓著兩頰自言自語的嘟囔:“178cm很矮嗎?穿雙鞋就180cm了啊……”
整晚養精蓄銳,又吃了一頓營養早餐,盡管左臂還是很疼,不過這種疼痛尚在可以忍受范圍,咬咬牙也就過去了,并沒有成為景初的拖累。
五月氣溫徹底暖和起來,上午連續拍了三場戲,后背沁出一層汗珠來,頂著并不烈的太陽拍完上午最后一場戲。
一下戲,景初直接在人群里搜尋著白文奇的身影,看了半天也沒看見人,不由犯起嘀咕來,白文奇不會還在休息室吃早餐罷?
走出擁擠的人群,掃了一圈,視線定格在十來米外的白文奇和白晚身上,白晚朝著他笑了笑,景初微笑著頷首示意,立即走了過去。
“小姨,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自然而然喊出這個親昵的稱呼,景初自己也愣了一下,想他三十好幾的人了,白晚的年齡也就跟他差不多,還真是挺無奈的。
“你來京市這么久,都沒時間回趟家里,爸和媽一直將你掛在嘴邊,正好今天休息,難得有空,我就替爸媽過來探個班。”
白晚從旁邊的桌上拎起保溫飯盒,“聽小奇說你拍戲很辛苦,媽她怕你在劇組里吃不好,早早起來燉了一鍋雞湯,還熱乎著,你和小奇先趁熱喝了湯。”
白文奇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還撐著的肚皮,耷拉著腦袋,“小姑姑,我能不喝嗎?”
白晚搖了搖頭,“不行。”
白文奇央求著:“小姑姑,我最近在減肥。”
“看看你這小身板,該增肥了!”白晚不由分說的將其中一個保溫飯盒塞到他手里,笑瞇瞇的說:“這可是你二奶奶親手熬的雞湯,一定要喝完。”
白文奇拗不過,無奈的抱著保溫飯盒,哀怨的看著景初,欲語還休。
景初故意撇開視線,老老實實的打開保溫飯盒,拿著湯勺慢慢悠悠的喝起湯來,“小姨,外公和外婆最近還好嗎?”
“都挺好的,自從你上次在白家住了幾天,爸和媽也慢慢想通了。”
白晚的笑容十分溫和,壓在心底的事塵埃落定,整個人看上去多了幾分坦然:“之前倒是我鉆了牛角尖,生怕爸媽會接受不了姐姐死亡的噩耗,一直將你的身世壓著沒說,幾次想找機會單獨見見你,又沒見成。”
“等忙完這陣子了,我會回去看外公和外婆的。”景初在心里粗略估計了一番,“最遲六月初就能忙完。”
“剛剛看你拍戲,感覺真的很奇妙,跟電視上看著完全不一樣,倒是才知道,原來小景這么辛苦。”
白文奇見縫插針:“是啊是啊,小姑姑,你看景初哥他那么辛苦,都瘦了一大圈了,這湯要不也給景初哥喝了吧。”
白晚看了眼白文奇,思考著他的話,隨后打量了一下景初,瞧著確實像瘦了一圈,正好白文奇不想喝湯,與其浪費,不如給小景補補。
這么想著,白晚毫不猶豫的將白文奇手里的保溫飯盒一并遞了過去,“正好也是吃午飯的時間了,小景你多喝點湯,一會少吃點飯。”
景初不著痕跡的瞪了一眼白文奇,干笑著接下了保溫飯盒,不知道說什么是好。
喝了這兩碗湯,一會要是還能吃得下飯就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