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坐公交車,是祁野六歲的時候。
自打他“認祖歸宗”,住回祁家老宅以后,他就再也沒有乘坐過公共交通工具。
他有些局促,但沒有表現出來,跟在阮靈身后,看著她怎么做,自己也跟著學。公交車還好說,等到換地鐵時,因為他沒有公交卡,阮靈還教了他半天如何用刷手機進站。
“感覺你像個被時代淘汰的老古董,”兩人終于上了地鐵,阮靈一邊掏出一只耳機塞進耳朵,一邊小聲吐槽道:“難道你從來沒坐過地鐵?”
地鐵里十分擁擠,祁野從人群里穿過,被迫聞到了各種陌生人身上不同的氣味。
這讓他有些煩躁。
“我有車。”
“那沒買車的時候呢?”
“騎自行車。”
阮靈聽出祁野語氣不對,抬頭看他一眼,見祁野眉眼間有些厭煩,于是不再多問。
祁野耳根清凈下來,他挺拔地站著,因為個子高,所以目光可以自然越過周圍人的頭頂,落在面前的玻璃門上。
他看見阮靈站在身邊,用力握緊扶桿,拼命想要和自己保持一點距離。
下一站到了,人們推搡著上下車,阮靈側過身子讓別人下車,一回頭卻發現,扶桿和拉環上已經沒有了下手的位置。
她只能選擇抓住掛著拉環扶手的那根金屬桿,而金屬桿太高,她握得很吃力。
地鐵再次啟動,阮靈身體左搖右晃,祁野終于看不下去,將她的手從欄桿上摘了下來,放在了自己胳膊上:“扶著我。”
“不用,我夠得到上面的。”
地鐵一個加速,她整個人栽進了祁野懷里。
“……”阮靈清了清嗓子,乖巧把手放在祁野胳膊上:“那謝謝你。”
兩人距離極近,阮靈幾乎被祁野身上淡淡的木質氣息包圍了,她咽了口水,目光平視向前,正落在祁野的喉結上。
氣氛有點尷尬,阮靈努力轉移注意力,撇過臉去開口道:“你聽不聽相聲?”
“嗯?”周圍有些嘈雜,祁野沒聽清楚阮靈說什么。
他的聲音低沉有磁性,似乎是從喉結處隔著皮膚直接傳遞到阮靈耳朵里,一股酥麻感貼著阮靈的脊背竄了上來,她連忙把一只耳機塞進祁野的耳朵里:“相聲,可搞笑了。還有好幾站,要站好久,聽聽這個找點樂子。”
祁野想摘掉耳機,可他一時空不出手,也就隨阮靈去了。
相聲挺好笑的,祁野也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會被逗樂。當他嘴角上揚的那一瞬間,被他籠罩在懷里的女孩子也低低地笑出了聲。
這一瞬間,祁野感覺有些微妙。
下了地鐵,兩人溜達著回到了金瑞府,阮靈拎著二十多斤的臘腸,到家時累得話都不想多說。
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只有兩室一廳,主臥客臥分別有自己的衣帽間和衛生間,對于阮靈來說,這簡直太方便了。
兩人互道晚安,分別回到自己房間。阮靈回房后鎖上了門,把自己往床上一摔,扭著屁股蠕動著脫掉了褲子,又抬起腳來脫襪子。
她沒兩下就把自己扒了個精光,隨后光著腳竄進洗手間,打開蓮蓬頭調熱水,順道哼唱起來。洗澡是一件讓人放松的事情,她唱著唱著就開始上頭,一個高音飚不上去,還要清清嗓子再試一次。
一墻之隔外,祁野站在淋浴間里,皺著眉承受著隔壁傳來的魔音攻擊。
她不會以為自己唱歌很好聽吧!
祁野忍無可忍,他抬手用力敲了敲墻壁。
“啊!”隨著隔壁一聲短暫的驚呼,歌聲立刻停止。
祁野滿意了,步調平穩地洗完了澡,踏出淋浴間時,腦子里還回響著剛才阮靈高音飚不上去的那一段旋律。
第二天,阮靈起床時,祁野已經出差去了。
桌上有一張銀行卡,上面貼了張便利貼。
“卡里的錢算是家用,密碼六個1。出差很忙,我不能及時回復你的信息,如果你需要在家里增添什么,不用問我,請自便。”
阮靈一下子就清醒了,她美滋滋地把銀行卡收起來,心想這日子也過得太美了點。
公款消費不用上報,自由自在沒人管束,這是什么神仙婚姻!
她給祁野發了條信息:“看到銀行卡啦,我會有計劃使用的。一路順風喲!”
對方沒回復,但阮靈并不在意。
天上掉餡餅的好心情維持了一整天,直到下班之前,阮靈都開開心心的。她摸魚在網上買了點擺設,計劃先從廚房開始,把冷冰冰的廚房裝扮成自己向往的樣子。
到點下班了,阮靈開始收尾工作,隔壁工位的妹子從外面走回來,一臉八卦地站在阮靈身邊:“哎哎,阮靈你真不講義氣,談戀愛了也不跟我們說!”
阮靈有點茫然,她沒談戀愛啊?
不過是結了個婚而已。
“你男朋友買了那~么大一束鮮花,在樓下等你呢!”妹子朝阮靈擠眉弄眼:“還倚著個看起來就特別騷包的車,他是富二代嗎?”
阮靈頭皮一下子就緊了起來,她站起身,走到窗邊往下望。
果然,樓下大門外最顯眼的位置,停了一輛大紅色的法拉利,胡莽穿著一身銀色的西裝,捧著一大束火紅的玫瑰,正倚著車門,往樓上張望。
阮靈心臟猛地一縮,她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周圍同事也都看見了樓下的男人,嬉笑著和阮靈開玩笑。
然而周圍的玩笑聲,阮靈全都沒聽進耳里。她好像墮入了一個多年前的噩夢,臉色蒼白,額頭冒出虛汗。
醒醒!
阮靈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你已經不是十七歲了。”她提醒自己。
阮靈掏出手機,給趙櫻打了個電話。
“你是不是把我公司地址告訴胡莽了?”阮靈聲音冷得能掉冰渣:“我都已經結婚了,你還想怎么樣?!”
趙櫻聲音有些發虛:“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別裝了!我們不是說好,只要我把老公帶回家里給你們看,你就再也不提胡莽?現在為什么又來這一套?”阮靈怒火中燒,差點控制不住音量,她最后幾乎咬牙切齒:“我警告你,你最好立刻把胡莽的錢還回去,以后不許在我們之間瞎攪合!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