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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小馬打完電話，段祥龍又摸起電話，臉上帶著笑容：“哎——古行長，你好啊，好幾天沒見你了，什么時候有空啊老兄，有空咱倆出去散散心玩玩啊，我給你物色了一個美女啊，哈哈，絕對的美女，寧州大學藝術系學舞蹈的大學生，那條子那身段那臉蛋那氣質(zhì)，絕對迷死你。
    這可是我送給你老兄的禮物哦，專供特供……老兄你客氣什么啊，咱倆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伙計了，自己人不要見外哦，你老兄給我?guī)偷拿€少嗎，沒有你，我哪里能籌那么多的資金呢，我這人可是從來知恩圖報的。”
    古行長我也認識，是我以前貸款的一個銀行的分管信貸的副行長，我曾經(jīng)是他的老客戶。
    我那時流轉資金的主要來源就是從他那里出來的，少則幾十萬，多則幾百萬，為了保障這條資金渠道，我沒少給他請客送禮。
    當然，銀行貸款內(nèi)部的潛規(guī)則我也知道，每次從他那里貸款出來，都少不了要給他抽水，只是，我從來沒給他找過女人，因為一來我不好那一口，二來我覺得古行長看起來是個道貌岸然的人，不像是好色之人，壓根就沒動過那念頭。
    本來我和古行長一直合作的很好，但是，就在我破產(chǎn)前夕，我正急需資金的時候，一筆500萬的貸款到期了，古行長催我按期還貸，并保證換上后立刻再貸給我，就等于是走個先還再放的手續(xù)而已。
    我對古行長的話深信不疑，因為以前經(jīng)常這樣操作的，還完貸款接著再辦貸款手續(xù)把錢拿出來。于是，在公司資金緊張萬分的情況下，我毫不猶豫將公司的賬上的全部資金，包括準備支付給供貨商的錢，湊齊了500萬，還上了貸款。
    但是，貸款還上后，天有不測風云，古行長第二天就告訴我一個驚人的消息，上面突然來了指示，銀行壓縮貸款規(guī)模，他那邊本季度的放款額度已經(jīng)用完了，要貸款，只能到下季度再說……
    商場如戰(zhàn)場，豈能拖延，我如雷轟頂，卻又無計可施，急忙又聯(lián)系另外幾家有貸款業(yè)務的銀行，卻都是一樣的理由，放不出款來。
    我的資金鏈一下字被切斷，公司運營急劇陷入了危局，對于我這樣的小企業(yè)，500萬足以致命，周圍破產(chǎn)的很多小企業(yè)都是被幾百萬甚至幾十萬擊倒的。
    因為沒錢給供貨商，供貨商紛紛停產(chǎn)，而同時要貨的外方催貨的、停止要貨的、中止合同的紛至沓來……
    當時這一切，我不知道背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現(xiàn)在，此時，我大致斷定，這事應該和段祥龍有極大的關聯(lián)，雖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具體如何操作的，但是，我認定此事和他有關了。
    當然，段祥龍絕對不止操作了這一件事，肯定還有別的事，他應該是多管齊下的。
    “對了，老兄，我最近業(yè)務擴大很快，還需要從你那里再弄300萬，上次我們一起洗澡的時候我和你說過，老兄可別忘記了啊。”段祥龍繼續(xù)說：“呵呵，那就謝謝老兄了啊……當然，老兄，辦事的規(guī)矩我是明白的，我心里都有數(shù)。老兄，我的發(fā)展可是離不開你的大力支持的。”
    段祥龍終于打完了這個電話，放下話筒，掏出一支煙，心滿意足地抽起來，嘴里哼著小曲：“妹妹找哥淚花流……”
    聽著段祥龍悠揚的小曲，我深呼吸一口氣，鎮(zhèn)靜了一下，然后輕輕抬手敲了敲門，接著推開了門。
    “進來——”段祥龍?zhí)痤^。
    段祥龍看到了正走進來的我。
    “啊——”段祥龍吃驚地叫了一聲，嘴巴一下子張開了，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
    我想此時段祥龍臉上的表情絕對是不由自主的，不是裝出來的，此刻，就是要他裝他也來不及。
    “啊——”段祥龍又叫了一聲，這是從喉嚨里發(fā)出的不可遏制的震驚和意外，嘴巴張地更大了：“你——你——”
    我知道，段祥龍是絕對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或許，他以為我已經(jīng)永遠從寧州消失了，即使沒有消失，也斷然不會再在這里出現(xiàn)。
    段祥龍此時的身板變得僵直了，脖子變得很硬，伸得很長，像是非洲長頸鹿的復制品，眼里發(fā)出不可思議的目光。
    “易——易克——你——你——”段祥龍看著帶著微笑緩步走近他跟前的我，身體不由自主緩緩從老板椅里站了起來。
    “段老板，段總，你好，怎么，不認識了？”我走到段祥龍跟前，努力壓制住自己內(nèi)心的沖動，努力用平靜和緩和的語氣淡淡地說。
    “啊——嗨——啊喲——”段祥龍發(fā)出一連串的語氣詞，似乎回過神來，臉上立時將驚愕變成了笑顏，努力讓五官組合成了一副看起來像哭的笑容，嗓子里發(fā)出嘶啞干澀的音調(diào)：“哎——易克，是你啊，真的是你啊！哎——老同學，老伙計，老朋友，好久不見了，真的是你啊……”
    說著，段祥龍的表情竟然變得生動起來，帶著久別重逢一般的歡喜和激動，急忙放下手里的煙，顫巍巍戰(zhàn)栗栗伸出戴著碩大白金鉆石戒指的右手，就要和我握手。
    我腦子里迅速轉悠了一下，毫不遲疑也伸出了我的右手——
    在兩只右手還沒有握到一起的間隙，段祥龍已經(jīng)快速移動身體，從老板桌后繞到了我跟前，原來一直伸著的右手突然變成了兩臂張開，向我擁抱過來——
    段祥龍似乎覺得單純的握手不能抒發(fā)他的情感和情懷，不能展現(xiàn)他對于老同學久別重逢的濃厚情意，于是，就把握手改成了擁抱。
    瞬間的變化，我即刻適應，也迅速張開了胳膊，臉上依舊笑著——
    于是，我和段祥龍擁抱在了一起，分別9個多月的老同學緊緊擁抱在一起。
    和段祥龍擁抱的短暫過程，是我快速調(diào)整心理和適應的過程。
    而對于段祥龍，我想也是亦然，他需要借助和我擁抱的時機來迅速適應這突然出現(xiàn)的易克，擁抱是多么好的時機啊，可以互相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不但表達了熾熱的情感，還借得以完成自己心態(tài)的調(diào)整，一舉兩得。
    此情此景，我想段祥龍比我更需要調(diào)整心態(tài)。畢竟，我是有備而來，而他，似乎被我突然襲擾了，剛開始的十幾秒鐘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我當然知道，他是做夢也想不到我會突然空降在他面前的，我相信，段祥龍對我一定有著復雜的心態(tài)，一來想見我，二來又怕見我。
    想見我，是想當場見證我如今的狼狽和落魄，有圖有真相啊，我如今的不堪和他今日的風光正好是一個鮮明的對比，可以讓他的心里得到極大的滿足，讓他的成就感更加膨脹，讓他報復的快感更加高潮。
    怕見我，那就很好解釋了，當然是出于之前那些原因，心里發(fā)虛，怕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對他作出粗暴而野蠻的舉動，大學同學好幾年，他當然知道我的功夫，他當然知道要論武力別說他一個，就是3個他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對手。
    當然，我覺得段祥龍一定是帶著僥幸心理賭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的，做賊心虛的人總是自以為很聰明的，總是會有僥幸心理的，何況段祥龍還有賭博心理。
    既然段祥龍會賭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我就真的裝作不知道好了，在段祥龍面前，我不能裝得太聰明，因為段祥龍本身就是個聰明人，兩個聰明人在一起，會互相識破的。
    當然，我也不能裝傻，裝傻更容易被段祥龍識破。
    在我和段祥龍擁抱的短暫片刻，我的大腦飛速地轉悠了不少東西，當然，我知道，此刻，段祥龍一定比我轉悠地更多。
    果然，分開后，我看到，段祥龍已經(jīng)恢復了常態(tài)，神情變得很正常，還帶著十足的自信。
    這幾秒鐘，他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心態(tài)。
    “易克，你這家伙，玩失蹤這么久，都快把我想死了，到處打聽你找不到你，沒想到你今天突然來了。”段祥龍做親熱裝，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臉上堆出貌似真誠的笑容，攬著我的肩膀：“來，坐——喝茶，咱們慢慢聊。”
    在我曾經(jīng)的辦公室里，我成了客人，段祥龍成了主人，開始招待我了，以前，在這里，都是我如此招待段祥龍和其他朋友客人。
    我們坐下，段祥龍泡了一壺鐵觀音，然后遞給我一支煙，幫我點著。
    在點煙的時候，我做不經(jīng)意裝瞥了一眼段祥龍的眼睛，正好和他犀利而敏銳的目光相遇，他正深深地觀察著我。
    目光相撞，我們都迅速回避，然后，段祥龍繼續(xù)微笑著，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我的神態(tài)也很平靜，臉上甚至帶著一絲笑意，雖然我的心里是另外一副心情。
    “易克，自從你不辭而別，這都快10個月了，你這么久干嘛去了？”段祥龍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團煙霧，瞇起一雙小眼睛在煙霧幕墻的背后看著我。
    我抬起眼皮看著段祥龍：“段總，你很關心我消失這段時間的動向？”
    以前我都是叫他“祥龍”，可是，現(xiàn)在，我不想叫了，我叫他段總。
    “呵呵，易克，大家都是同學，關心是應該的嘛。”段祥龍笑笑：“哎——你這家伙，怎么對我這么見外，叫什么段總啊，還是像以前那樣叫祥龍好，親切，自然，不生分。”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此一時彼一時嘛。現(xiàn)在，你是大老板，我呢，是一個破產(chǎn)無產(chǎn)者，這人啊，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哎——老同學，你這就不對了，話可不能這么說，別忘了，易克，咱們可是大學同學，老伙計，當年在學校里也是榮辱與共的舊氈帽朋友，我們之間，是不可有貧賤之分的。”
    話雖然這么說，段祥龍的表情和言語之間還是不自覺流露出幾分自得和自豪感，還有一絲炫耀和嘲笑。
    此時，我想段祥龍已經(jīng)基本斷定了我的現(xiàn)狀，應該在他意料之中，我仍然是一個無產(chǎn)者破落戶，絲毫看不出重新崛起的跡象，而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