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曉曦對著簡單的數學課困得直打哈欠。再次將涌到喉嚨的哈氣咽下,她揉了揉眼睛,索性思考接下來解說什么游戲,轉起筆來。
她神游了一會,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和她搭檔愉快的游戲大手不改名。手指上的動作一頓,指間的筆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扶額嘆了口氣,遠山曉曦歉意地笑了笑,躲開老師嚴厲的目光,訕訕地彎腰撿筆。
右手指尖和旁邊人修長的手指相碰。
遠山曉曦被燙到般手指猛地一縮,另一只手頓在筆的上方,停了一秒才撿了起來。
“謝謝。”低低道了聲謝。知道自己剛剛反應太大,遠山曉曦不敢抬頭看人,接過筆,低頭看書安靜如雞。
幸村精市微微笑了下,握了握指尖,拿起筆算題。
狀似認真上課的遠山曉曦坐在座位上,有些吐槽無力。她的視線投向窗外,前幾日剛掉落下最后一瓣的櫻樹已不見粉嫩的氣息。
她撐著下巴,輕輕笑了下,目光悠遠。
永遠都是這樣,不斷的意外,不斷的巧合,似乎全世界都在助攻,輕而易舉讓人覺得是命運的紅線。
然而若除去了女主光環,她一個人又僅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萬眾矚目的正選選拔賽開始了。
費心費力的遠山曉曦激動不已,感動得淚流滿面。
她終于不用犧牲工作時間制定比賽賽程安排了。
甩甩有些發沉的腦袋,遠山曉曦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隔壁場地不斷傳來的低沉怨念的氣息嚇得她一個激靈。
半個哈欠卡在喉嚨,遠山曉曦忍不住咳嗽兩聲,緩過氣來差點被和三巨頭分到一組的部員們幽怨的眼神射穿。遠山曉曦急忙搖頭,利落地指向拿著筆記本認真看著場內的柳蓮二。
這不是甩鍋,這是澄清事實!她勸過了的!
“經理啊。”身后傳來悠長的聲音,沒有聽到腳步聲的遠山曉曦嚇得差點跳開,“公報私仇的對象搞錯了吧?”
顫顫巍巍地回頭,果然是半弓著身面色略蒼白的仁王雅治,修長的手指指向剛入部沒多久的柳生比呂士。
心里為柳蓮二的甩鍋咬牙切齒,大致明白那三個人在想什么的遠山曉曦嘆了口氣,扛起巨鍋:“和三巨頭比賽的機會可不是什么時候都有的,好好珍惜吧少年。”
仁王雅治瞇起眼,盯著她不語。
王子果然都是聰明的——啊,除了小海帶。“不如好好想想他們非要把你分到那組的原因。”
望著仁王雅治離去的背影,遠山曉曦老成地搖頭嘆氣。
網球王子在什么時候最帥呢?
當然是打網球的時候。
網球王子在什么時候最有活力呢?
當然也是打網球的時候。
仁王雅治在網球部其實不是很活躍,如果不是因為她和丸井文太走的比較近,她和仁王很可能一年下來也說不了幾句話。
然而這樣一個有些寡言的少年竭力推薦了柳生比呂士,還成功將人挖到了網球部,其在網球上的天賦也再三讓三巨頭關注。
但是,這樣還不夠。
尤其是對將網球看得極為重要的三位領頭人。
這是遠山曉曦穿越一年多的時間,第一次看到網球王子輸掉比賽。
仁王雅治半跪在球場上,一滴汗珠從銀白色碎發上墜落。少年的身軀劇烈起伏,紅色的眼睛隱藏在額前碎發的陰影下,看不到情緒。
幸村精市仍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氣息還算穩定,臉頰上只一層薄汗,和對面場地的少年形成鮮明對比。
外套還披在肩上。
氣氛有些微妙,遠山曉曦屏息看著球場,手中的比賽結果記錄本被捏得折皺。
幸村精市握著球拍,俯視半蹲在地上的銀發少年,語氣平淡卻犀利:“你本來不會輸得這么難看的。”
連遠山曉曦都看到了仁王雅治肌肉一瞬的緊繃。
“沒有足夠覺悟的人是無法贏得比賽的。”在少女緊張的注視下,幸村精市頓了頓,終是換了種較緩和的說法。
——他本是想說網球部不需要半吊子的人的。
然而仁王雅治的低氣壓仍所有人都看得見。
遠山曉曦仰望氣息已經平穩下來的幸村精市。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反正某人也沒有流太多汗,遠山曉曦直接越過部長大人,跑去將毛巾和運動飲料遞給拖著腳步走到場下的仁王雅治。
沒有拒絕少女的好意,狐貍的白毛耷拉下來,一言不發。
拜托這是搞什么啊。這又不是她西皮,不需要她趁虛而入,女主光環能不能想想辦法安慰一下這個美少年啊。低落的王子都不那么帥氣了啊。
已經將網球部當做自己孩子的少女操著老媽子的心,揉揉發疼的腦袋:“仁王君很聰明,我就不多說什么了。只是——”
“請盡快振作起來吧。明天還有比賽呢。”
事實證明,王子們的心靈強度和她等凡人果然不是一個等級。
第二天繼續進行選拔賽,遠山曉曦忐忑地走到網球場,有些擔憂地四處張望,身后傳來一聲輕咳:“看來經理還是很公私分明的。”
被嚇到的遠山曉曦向旁邊一跳,回過頭,發現是恢復常態的仁王狐貍。看到被驚嚇到的少女,狐貍嘴角一彎:“噗哩。”
少女額角一跳。
仁王雅治看向一旁做準備活動成功晉級的柳生比呂士,語氣充滿肯定:“經理很公正。”
不就是沒報復柳生只捉弄了仁王嘛!記仇的王子。
遠山曉曦無奈地撇嘴,回懟:“仁王君還是擔心一下今天的比賽吧。再輸一場就真的和正選無緣了。”
昨日慘敗的仁王雅治聞言彎唇:“不會再輸了。”
經過幾天的比賽,正選人員很快定了下來,除了小海帶以外臉熟的七個人都是正選,還有一個初三生毛利壽三郎,存在于傳說中的新網球王子,遠山曉曦抱緊自己,不敢靠近學長半步。
新的正選,自然要搭配新的訓練計劃。
近一個月都在熬夜的遠山曉曦連番打著哈欠,好端端的一個學生讓她活成了社畜……
收拾完場地,正準備回家整理完記錄本就早早睡下的遠山曉曦被柳蓮二叫住。
“正選聚餐?”眨眨眼,初一并沒經歷過選拔賽的遠山經理表示完全沒聽說過這個活動。
初一在她入部的時候,正選隊伍已經被三巨頭血洗完畢了。
“恩,周六訓練結束后。有時間嗎?”
“……我不覺得你是在詢問我的意見。”那邊的丸井等人已經討論起來吃什么了,完全是以她也去為前提。
柳蓮二點點頭,轉身對其余正選淡定地道:“經理同意去烤肉店了。”
喵喵喵?
遠山曉曦黑人問號臉。柳蓮二同學你最近很囂張嘛。
于是在全程不帶經理的討論中,一行人愉快的定下時間地點,就在巴西哥哥家的烤肉店舉行聚餐。盡管特意允許帶家屬,遠山曉夜還是一頭鉆進圍棋的世界,毅然拒絕了。
周六的訓練過后,一行人匆匆洗了澡,集體沖向巴西哥哥的烤肉店。
這群人非常的不怕搞事。在互相姨母笑推搡著有意無意的選座后,遠山曉曦看著幸村精市旁邊僅剩的空座,默默無言。
是什么給了你們勇氣,敢挑戰幸村大魔王的底線?
遠山曉曦無視桌子周圍的人曖昧的視線,一臉冷漠地坐下:看來訓練量還是太少了。
在征求眾人的同意后,胡狼桑原輕車熟路地點了一連串食物,肉食男孩子們紛紛搓手期待。
遠山曉曦猶豫了一下,一旁的幸村精市笑意柔和,溫柔地看著網球部眾人。她食指在衣角摩挲半晌,咬咬下唇,別過頭輕聲道:“再加兩份烤魚吧。”
幸村精市一怔,抬眸看向少女。
丸井文太好奇地湊過來:“曉曦喜歡吃烤魚嗎?”
……曉曦?
幸村精市聞言抬了抬眼皮。
丸井文太只覺得身上一涼,急忙將湊近的身體移回。遠山曉曦困惑地歪了歪頭:“并不是……幸村君喜歡吃烤魚。”
是肯定句,不帶一絲疑問。
幸村精市那雙瀲滟的藍紫眸直直地看著她,像是透過這層她搶來的皮囊看透她的靈魂。一旁的正選們面面相覷,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里,應該在桌底。
空氣凝滯了數秒,幸村精市輕笑一聲打破有些窒息的寂靜,看向拿著菜單的胡狼桑原:“恩,加兩份烤魚吧。”說完,又轉向身旁的少女,語氣輕松,“不愧是經理呢。”
遠山曉曦接過菜單點飲料:“過獎。”
用餐期間非常愉快,少年們紛紛專心致志于搶肉大戰。
險些被身側大動作的搶肉行為波及,遠山曉曦無可奈何地向幸村精市那邊挪了挪,伸出筷子剛碰到烤架上的肉,便和另一雙筷子碰到一起。
搶肉的眾人頓了一瞬,在仁王手疾眼快夾走丸井看中的肉后再次活躍起來,只是八卦王子們狀似不經意地頻頻向這邊看來。
恨不得當場手撕坑人光環,遠山曉曦頗有自覺地將筷子移到無人問津的蔬菜上,并對幸村表示歉意。
幸村精市在眾人譴責的視線中將肉夾起,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放到少女的盤子里。
對上少女瞪大的赤眸,幸村微微一笑:“最近辛苦遠山桑了。”然后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慢悠悠夾起一塊被驚呆的眾人無暇顧及的烤好的肉,放進漂亮的嘴唇中。
遠山曉曦看著盤子中極具存在感的肉,在幾個男生緊盯的視線下感覺筷子都要拿不穩了。
被幸村魔王血虐過的仁王雅治狐貍眼一瞇,壞笑著也夾了一筷子肉放到遠山曉曦盤子里:“經理確實很瘦呢,多吃點啊。”尾音上揚,任誰都能聽出其中濃濃的挑釁。
幸村精市笑吟吟的,不發表意見。
遠山曉曦十分淡定地夾起上方的烤肉,觀賞:“雖然我很高興仁王君夸我瘦,但訓練量是不會少的。”她笑出一排白牙,“我是不會接受賄賂的。”
“只是覺得經理為了正選選拔賽辛苦了。”仁王雅治很是真誠。
丸井文太看看仁王雅治,又看看遠山曉曦,沉吟數秒,突然給遠山曉曦夾了新烤好的肉放進盤中。
丸井文太像是沒注意到氣氛,笑了笑,側向少女那側的眼睛眨了眨:“我也麻煩了曉曦很多呢。經理辛苦了,多吃點哦。”
“好,好的。”
天使——!丸井文太是天使!
遠山曉曦被感動得熱淚盈眶,連連點頭,嗚咽著率先吃掉了天使的贈予。
為什么——為什么她的CP不是這樣可愛又善解人意的正太天使啊!
諸君,她喜歡丸井文太!
幸村精市淡淡睇過來一眼,將新上的烤魚挪到自己面前,進食的動作優雅如貴族。
身為前解說員現準律師,居然沒有懟贏一個初中生,遠山曉曦忿忿不平不依不饒地看向仁王雅治:“仁王君給人夾菜的動作很嫻熟啊,該不會有女朋友了吧?”
搶肉的仁王雅治一噎,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旁同樣給少女夾了菜的幸村精市和丸井文太無辜躺槍,頗為無奈。
遠山曉曦還沒發現自己地圖炮了,繼續叭叭:“不過為什么不帶過來?既然可以帶家屬……莫非仁王君還在追人階段?”睜眼亂猜,完全不為自己的話負責。
仁王雅治嘴角一抽,頂著周圍八卦的眼神,反駁:“我并沒有喜歡的人。經理的想象力很豐富,文學部錯失了一員大將。”
“謝謝夸獎,我也替文學部感到可惜。”
“……”這真的是他認識的校花經理嗎?
仁王雅治沒有再揪著不放,紳士地轉移了話題:“經理當初是怎么進入網球部的?”
一旁看戲的柳蓮二猛地嗆到,遠山曉曦嘴角一抽,默默注視裝死的柳蓮二。
“吃飯。”一直沉默的幸村精市這才抬起眼皮,筷子在盤子上輕輕敲了敲。
被警告了。
遠山曉曦乖巧.jpg,有些口渴,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
幸村精市猛地頓住,看著自己的杯子被她放在唇邊,杯沿印上點點水滴,唇瓣一抿,水滴沾上她的唇。
藍紫色眼眸有些復雜,淡淡薄霧在其中暈開。
“幸村……幸村?”
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正聊著,突然發現談話者沒了動靜,喚了他兩聲。
“怎么了?”真田忍不住皺眉。
幸村精市搖搖頭:“沒什么。”
遠山曉曦將水杯隨后放到手邊,單手撐著下巴,笑瞇瞇地旁觀剛成為正選的幾個人打鬧,眉眼都柔和下來,似是渡上了一層暖光。
幸村精市握了握手指,不動聲色地將她的杯子推到她手邊,自己的杯子很自然地拿起來,波瀾不驚,誰也沒察覺到異樣。
剛將被少女用過的水杯放到另一側,那人便突然轉過頭來:“咦,幸村君的水杯沒水了。”
一邊自說自話,一邊拿起桌旁的水壺,還無辜地歪頭看自己:“不添點水嗎?”
“……”
幸村精市定定地看著她,半晌,心里挫敗地嘆了聲,面上則將水杯遞過去:“多謝。”
“不客氣。”少女笑出甜甜的梨渦。
滿滿的一杯茶水。幸村精市覺得嘴唇莫名發干,喉結滾動,他將水杯舉到嘴邊,嘴唇小心地印到少女喝過的那處旁邊,溫熱的茶水,嘴角似乎被杯沿燙到。
明明是一樣的茶水,卻似乎多了一絲不一樣的甘甜,像是甜美的笑容,像是溫柔的眉眼,潺潺淌入心田,喚醒了一方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