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飛狗跳倒是沒見到,人聲鼎沸倒是見著了。”
“姑娘說笑了,漫天小姐不過是擔心長留,不免有些心直口快,姑娘大氣,應不會如此計較吧?”
霓漫天氣得失語,她身邊的一個粉衣姑娘卻沒有。
封飛羽之前見過她。
叫……千百翎。
當時她的自我介紹,好像是霓漫天的侍女,貼身侍女。
不愧是蓬萊的小公主,出門在外還帶著侍女。
她多看了千百翎幾眼,覺著這個小丫頭說話是真機靈,話里話外表達了自家小姐說話的情緒,又給她下了個小陷阱,令她計較也不是、不計較也不是,就看她承不承這個話頭臺階。
她歪了歪頭,轉念間瞄了一眼霓漫天,見她雖然對著自家小侍女的話有不滿,但是也沒有繼續(xù)說什么。
行叭,就當做給這小丫頭一個面子。
“自然不會計較。”
千百翎感激地對她微微點頭,便不再說話了。
奈何自家小姐是真的在氣頭上,見到吵嘴吵不過,便想了別的法子。
霓漫天眼神一轉:“你們在做什么?”
輕水回答得有些不太情愿:“練習劍法。”
糖寶十分適時地補充:“飛羽教她們呢!”
被點名的封飛羽看了一眼糖寶,得到了它的一個‘看我是不是特別棒’的眼神,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這不是又要給人家借口挑事兒嗎?這蟲子的腦子怎么還不好使了呢?
不過她沒有明說,經(jīng)過剛剛的幾句話,她對糖寶倒是沒有什么之前的那種不喜歡的情緒,主要是它蟲子身子,令她忍不住想起曾經(jīng)跟一些精怪住一起15年的情景,有些膈應。
“喲,沒想到你能耐挺大的啊?”霓漫天陰陽怪氣地。
輕水和花千骨眼看著就要護著封飛羽要跟霓漫天干架,她拿包扎了的那只手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安撫。
對霓漫天道:“怎么,要我也教一教你們嗎?”
在場的眾人都知道,封飛羽剛來就把長留結界破壞了,更別說跟火夕對干不落下風,臨走之時又是隨手就能破了長留結界,那樣的能力在她這看著十七八歲的年歲里,讓這些小一些或者同齡人、年長的,都感到恐怖和驚嘆。
這樣的一個姑娘,三尊都拿她沒轍,他們也不太敢像霓漫天那樣開口便懟。
他們拿捏不準這人的脾氣與底線。
霓漫天不一樣。
她長眉一挑,倨傲道:“教倒不必,眼看著仙劍大會沒有幾個月了,你現(xiàn)在給她們臨陣磨槍,也不知到時候能成什么氣候,信不過你,何況長留這么多師尊在呢!”
她這話說得,就是純粹看不上也不相信封飛羽。
“既然如此,那到時候仙劍大會見真章咯。”封飛羽不甚在意地聳肩挑釁道。
霓漫天哼了一聲,不吭聲。
封飛羽拍拍花千骨和輕水,道:“今天先到這里吧,改天繼續(xù),我找時間研究一下找個無人打擾的地方再讓你們倆練習。我們回去吧。”
兩人點點頭,帶著糖寶在臨走前還對著霓漫天他們撐腰揚下巴,才跟著封飛羽走了。
霓漫天冷冷地看著她們的背影哼氣。
“小姐,我們也回去吧,這里也沒有什么好看的。”千百翎適時出聲說。
她瞪著她:“你剛剛說那些干嘛?我還怕她不成?!”
千百翎靦腆地笑笑,回答得不卑不亢:“小姐,我們和她討不了什么好處,仙劍大會不是快到了嗎?到時候當著眾人面打她的臉,不是比在這里被她說‘仗勢欺人’來得好嗎?”
雖然她個人并不認為仙劍大會能成功打封飛羽的臉,但是話趕話說了出來,也動不了什么筋骨就是了,總能圓回來。
霓漫天雖然跋扈傲氣了一些,但是道理還是懂的,只是從小被人寵著慣著,思想單純,說話又直又沖。千百翎說話又得體有技巧,那句‘當眾打臉’說到了她的心坎兒上,氣憤不滿的臉色才稍霽。
“行吧,走吧!”
千百翎應了一聲,在她身后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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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亥殿的路上,輕水還在跟花千骨說霓漫天的種種不是。
“你看看她那個得意洋洋好像自己很厲害的嘴臉!真的是看著就來氣!”
花千骨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就只能勸:“她可能就是那個脾氣,我們不跟她計較了,而且也沒把我們怎么樣,咱以后不理她就是了。”
輕水還是氣憤難當:“她以為自己是蓬萊掌門的女兒就了不起啊,那么囂張,氣死我了!飛羽沒來之前她就針對你,你也說不計較,現(xiàn)在飛羽在,她還敢跟飛羽嗆聲,你還要忍氣吞聲啊!?”她有點兒恨鐵不成鋼。
花千骨尷尬地摸摸自己頭上的包子,笑道:“也沒怎么欺負,她嘴巴壞一點兒說得嚴重,其實也沒有實質性的傷害。”
她想起剛剛的千百翎。
“而且,千百翎好像很會掐準霓漫天的臨界點,每次霓漫天要做些什么,都是她站出來說話的。”
輕水沉默。
確實,之前御劍、再之前封飛羽沒來的時候的一些小事兒,還有剛剛。
那個千百翎,看著是個侍女,但是說話做事仿佛比霓漫天這個蓬萊大小姐還要得體、知分寸很多。
花千骨輕聲呢喃:“剛開始我還以為她和霓漫天是姐妹呢,倒是比霓漫天還像個大小姐。”
輕水點點頭:“確實啊,她說話做事聽有分寸的,而且拿捏得很準。”
“準嗎?”
封飛羽在前面突然出聲詢問。
輕水和花千骨同時一愣,然后齊齊點頭稱贊:“準呀!”
封飛羽笑了笑,抬手摸兩人頭頂。
評價道:“說話行事精準踩點,處處留著后路,她跟著霓漫天這樣的主子小姐,也是挺辛苦的。”
兩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紛紛不解,一臉懵懂。
封飛羽忍俊不禁:“你們倆,剛還分析得頭頭是道,怎么現(xiàn)在不繼續(xù)分析了?”
花千骨詢問道:“可是聽你說的,你好像并不贊同她是我們說的那樣?”
輕水也說:“飛羽,你怎么說她辛苦呀?”
亥殿逐漸出現(xiàn)在三人眼前,這次封飛羽沒有御風,其他兩人也沒有御劍而上的打算。
封飛羽對她們說:“霓漫天這樣的人,看這個性子就知道,在家里肯定被寵壞了的。那千百翎跟你們像是同歲,又是她的侍女,如今跟來一起上長留學習,沒點能力確實是不可能的。只是,霓漫天如今能如此待她,能聽進去她的話,那就說明這種情況不短了,長此以往,千百翎自己的個性會被磨沒了的。”
她挑眉問道:“沒有自己的性子,為人處事又習慣性地左右權衡、圓潤講話,你們說,辛不辛苦?”
兩人被她這么一解釋,想了想,頓時也感覺有些道理,可還是對千百翎欣賞多過于同情。
封飛羽領著兩人一步一步拾階而上,有意無意地,聲音語氣中帶了一些長輩似的語重心長、諄諄教誨:“揣摩人心、性情,這些都是好事,但切不可太過糾結于此,她在蓬萊久了,為了生存也好,還是因為本身性情也罷,這樣的行為久了也不是什么可取的地方。”
她看人一向不帶著個人感情,是黑是白、是好是壞,她自己自有一把衡量的尺子。
她為千百翎感到可惜,也是因為她高看了她一眼,她不認為她會止步于此,未來更多的道路、甚至是更光明的道路都可以任由她走,屈居在霓漫天之下,不太好。
只是這些話她懶得說,借此給這倆小丫頭提個醒差不多。
一行三人一蟲回去了亥殿,該休息的休息,該做別的事去做別的事,一時之間流動著日常溫馨的風氣。
接下來的日子里,封飛羽一向閑著沒事干,上次說找個不被打擾的地方,她就又跑去藏書閣找書去了。
說起來慚愧得很,她千百年來輪回重生,也不過是仗著自己本身日益增長的能力,所學習的一些法術不過是靠著旁觀,或者是那些山妖精怪交給自己的,所學所用皆不過是小打小鬧,仗著能力出眾。
她想要設個結界,更準確來講是設立一個小世界,阻隔外界這些因素,單獨弄一個出來,免于打擾。而這方面的知識儲備還不夠,她只能借助藏書閣里面的理論書籍,便過來找書。
然而所說的冤家路窄,確實這路……夠窄。
“怎么哪里都有你?!”
霓漫天嘴臉嫌惡,也不知道自己是撞了什么倒霉神,想要去個禮樂閣,都能碰到對頭。
當然,這個對頭是她自己以為的。
封飛羽看了看她即將走的方向,又看了看藏書閣的方向,兩方交叉,此地必經(jīng),確實容易冤家路窄。
她有些無奈:“我也不想看到你,既然不同路,我們就此別過。”她雖然對此事不著急,但也不是很想見一面吵一架,也是很累的。
霓漫天一聽她也不想見到自己,氣得一抬下巴:“你不想見到我,我還不想見到你呢!你給本小姐讓開!”
也許是封飛羽一直以來都是囂張的,霓漫天總感覺自己在她面前矮了一截兒,氣焰上不免就會比較囂張。她想,比囂張誰不會啊?
雖然兩人的背景不同,靠的也不是一樣的底子在囂張,但霓漫天認為是差不多水平線上的。
封飛羽看了看四周:“周圍也沒人擋路,你隨便走唄。”
霓漫天就站在原地:“你,讓開,擋著我了。”
封飛羽翻翻眼皮,覺著她甚是無理取鬧。
“大小姐,你是受傷了不能拐彎嗎?”
霓漫天哼一聲,不予回應。
封飛羽本來挺好的心情被她這么一攪和,確實有些無力甚至是心思暴躁。
她看了看霓漫天身體左后方的千百翎,對方對她擠了擠眼睛,帶了一絲懇求,那模樣一看就是想讓她退一步息事寧人。
封飛羽自認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人,她眼角看著千百翎的模樣,心中嘆了一口氣。
對于這種乖巧懂事的人,不論男女,她向來容易心軟一些。
不就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嗎?
不是什么大事。
她背著手,往旁邊挪了兩步,去看霓漫天。
那眼神,像是在說:“我退了兩步,夠了吧?”
霓漫天揚了揚頭,抬腳就趾高氣昂地走了過去。
她身后的千百翎慢了一步,經(jīng)過封飛羽面前的時候,小聲道謝:“封姑娘,謝謝你。”
封飛羽不置一詞,等她走了,才轉身繼續(xù)往藏書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