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影隱約覺得答案不會是自己想要聽到的,他環顧左右，如今喬挽月都已經出來了，明決怎么不見蹤影。</br> 云落影向喬挽月問道：“那尊上呢？”</br> “應該已經出來了吧。”喬挽月說。</br> 喬挽月說完之后,也看了眼四周,自言自語道：“人呢？”</br> “你確定尊上是已經出來了嗎？”云落影有些不放心,又向喬挽月問了一遍。</br> 喬挽月點點頭,嗯了一聲，她現在已經得到了暮族完整的傳承,自然也知道自己剛才在那鏡中經歷了什么,同云落影解釋說：“在里面死了的話，就會出來。”</br> “啊？”云落影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在喬挽月的口中聽到了什么,他向喬挽月問道,“你說尊上死了？怎么死的？”</br> 天吶，有生之年竟然能聽到這樣勁爆的消息，即使是在幻境中發生的，也足夠讓人驚訝的。</br> 喬挽月回答云落影說：“被人一劍捅死的。”</br> “被誰呀？”云落影語氣賤兮兮地問道。</br> 喬挽月搖頭說：“我不知道，但應該是暮族過去的某一任族長。”</br> 喬挽月口中的那位某一任族長現在依舊是縮在所有人的最后面,她不僅怕被自己一劍捅了透心涼的尊上注意到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去見喬挽月。</br> 畢竟是自己親手破壞了她與這位尊上的大婚。</br> 眼前的水鏡中散發一道淺淺的白色光暈，明決首先從水鏡中出來,他看到喬挽月,對著她輕輕笑了一下。</br> 喬挽月想到剛才在水鏡里經歷過的一切,倒有些不知道怎么對這個人才好。</br> 她總說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喜歡上恢復了身份的明決，但明決好像是在用事實在向她證明，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在她面前，他還是他。</br> 喬挽月抿唇不說話,明決走到她的身邊，溫柔地看著她，開口問她：“挽月現在覺得怎么樣？”</br> 喬挽月感受了一下自己丹田中充盈的靈力，對明決說：“很好。”</br> “回去我再幫你梳理一下。”</br> “不用了吧？”喬挽月覺得自己現在這樣也挺好的。</br> 明決說：“需要將你的經脈擴寬一些，到時候可能會有些疼，你忍耐一下。”</br> “那好。”喬挽月點點頭，她不怕疼，剛才在那水鏡之中，她好像是將這世間所有的痛苦都嘗了一遍，不過好在那只是幻境，所以從里面出來后，那些過去倒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痛徹心扉了。</br> 明決看著她這個樣子，忽然覺得自己在那水鏡里面是早死了也好，不然的話即使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恐怕舍不得她經受這樣的折磨。</br> 他伸出手，喬挽月抬眸盯著他的右手，明決的手掌最后還是落在了喬挽月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喬挽月本想避開，但猶豫許久后，最后停在這里，任由明決來安慰自己。</br> 明決問她：“等會兒出去想吃什么？我做給你吃好不好？”</br> 喬挽月深吸了一口氣，向明決問道：“怎么突然說起這個來？”</br> “我聽說，吃點甜食心情會好。”明決回答喬挽月說。</br> “我……”喬挽月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我其實也不是特別傷心，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況且這些還都只是幻象罷了，我就是想不明白。”</br> “挽月想不明白什么？”明決問她。</br> “我想不明白，你死前的最后一句話怎么會是那個。”在那水鏡之中，雖說段輕舟跟喬挽月多少有那么點關系，但是并不親密，而秦凡也有另外喜歡的姑娘，明決這個醋味是不是太大了些，這都隔了這么遠，他還能記著。</br> 明決：“……”</br> 明決說不出話來。</br> 一邊的云落影聽到他們兩個人間的對話，立刻好奇問道：“說了什么，讓我聽聽。”</br> 大概是幫明決留了幾分面子，喬挽月沒有回答云落影的這個問題。</br> 他們身后的水鏡再一次亮起，一個個暮族族長的亡魂從里面走了出來，大部分的暮族亡魂如果不能回到安息之地，他們會在時間的長河中漸漸失去自己的理智，只記得自己要回家，而這些族長們是不一樣的，即使再過去千年萬年，只要他們愿意，他們仍舊可以牢牢地記得自己是誰，記得自己留在這里的責任。</br> 他們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明決的手掌落在喬挽月的頭頂上，表情溫柔，兩個人的姿勢看起來也是非比尋常的親密。</br> 這位尊上同他們的小十到底是什么關系？看起來可了不得啊！</br> 族長們在這里待了好多年了，對于彼此間的那點破事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現在好不容易來了點新鮮的，那顆八卦的心一下子膨脹起來。</br> 之前他們還懷疑明決是看在云落影的面子上才會到水鏡中去幫小十完成這場試煉，現在看來，是他們的思想太狹隘了，這位尊上跟他們的小十間肯定有什么小秘密。</br> 族長們一個接一個在他們的面前出現，這其中自然也有喬挽月的母親，她站在眾人的中間，唇邊含笑，看向喬挽月，也看向了云落影。</br> 她剛一出來，云落影就看到她了，他沒有想到自己能在這里見到她，若是知道她一直在這里，過去的這些年或許他會選擇留在這里，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br> 云落影生怕這還是在夢中，他使勁眨了眨眼睛，她還站在自己的面前，沒有離去，她真的回來了。</br> 這一剎那，云落影幾乎要落下淚來。</br> 真好啊，多年后還能再見到她。</br> 寧染來到云落影的面前，她抬起手，落在云落影的臉頰上，看起來似乎是想要將云落影臉上的淚水拭去，她終究只剩下一個魂體，那淚水穿過她的手指，落在地上。</br> 云落影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寧染，嘴唇微動，他多想要和她說說話啊，可是此時竟然發不出聲音來。</br> 好久以后，他才輕輕說道：“還能看到你，真好。”</br> 寧染點點頭，對云落影說：“你還和從前一樣。”</br> “哪有，都老了這么多。”云落影搖了搖頭，從寧染離他而去后，他就再也變不成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了，那些美好的時候隨著寧染一起塵封在地下。</br> “你才是和從前一樣。”云落影對她說。</br> 這話倒不是敷衍，這么多年過去，寧染的確是一點都沒有變。</br> 這些話繼續說下去只會惹得人更加難過，寧染轉移話題，對云落影道：“你將挽月照顧得很好。”</br> 這話說的就更讓人難過了。</br> 云落影有些羞愧，他實在有辜負她的希望，過去的二十多年里他都沒有找到她，他照顧他們家小姑娘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尊上照顧得多。</br> “我在不久前才找到她的。”云落影低著頭說道，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br> 還不等寧染開口，云落影又道：“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跟尊上成親了。”</br> 雖然這位尊上有騙婚的嫌疑，但看起來到目前為止，他們兩個應該不會因此分開。</br> 暮族族長們聽到這個消息有些震驚，他們沒想到這位尊上有一天竟然真的可以入贅他們暮族。</br> 小十牛逼。</br> “挺好的呀，”寧染點點頭，對云落影說，“尊上長得好看，配我們家挽月正好。”</br> 云落影動了動唇，有很多話想要吐槽的，這位尊上值得說叨的事有那么多，他夫人竟然就只關注了一個好看，謝天謝地他娘當初給他生了這么一張還算好看的臉，才能讓他從眾多的追求者當中脫穎而出。</br> 云落影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帶著寧染走到了喬挽月的面前，向喬挽月介紹說：“挽月，這是你娘親。”</br> 這是喬挽月第一次見到寧染，但或許母女之間的感應就是這樣的奇妙，即使云落影不說，她也能夠認出她來。</br> “娘親。”喬挽月叫道。</br> 寧染笑著應了一聲，眼睛中似有淚光在閃爍，不過她如今已經沒有了身體，自然是哭不出來的，她對喬挽月說：“沒能陪在你身邊，看著你長大，很抱歉。”</br> 喬挽月搖頭，寧染實在沒有必要對她說抱歉，當年的一切也并非是她的意愿，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是想要好好活在這個世上，陪在他們的身邊。</br> “這些年過得好嗎？”寧染向喬挽月問道。</br> “我說給您聽吧。”</br> 寧染卻是搖搖頭，“你該回去啦，你還有好多的事要去做呢。”</br> 喬挽月沉默著，寧染笑了笑，道：“今天能在這里見到你，娘親已經很滿足了，回去后記得好好照顧自己。”</br> 喬挽月的眼睛有些酸澀，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去，不希望讓眼前的母親看見她落淚。</br> “走吧。”寧染對她說，“我們會在這里等著你。”</br> 眼淚從喬挽月的眼眶中滴落，明決將她攬在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br> 云落影想要拉住寧染的手，握住的只有一片虛空，他哽咽說：“我想留在這里陪你。”</br> 寧染低頭望著云落影，對他說：“我很快就會回到水鏡之中，即使你留在這里，也不會再見到我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