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完全想不明白,為什么有的人可以這么快就變出這么一副面孔來,如果不是明決在變臉后還警告了自己一通,他也要懷疑在明決的身體中藏著兩個人的魂魄。</br> 喬挽月確定明決沒事后,才注意到四周的尸體,她向明決問道:“這些人是來殺你的?”</br> 明決想了想,點了點頭,道:“應該是吧。”</br> 喬挽月輕輕呼了一口氣,她著實沒想到,在白云城中竟然會發生這種事,這是故意趁自己不在,來針對明決,可明決自從被她買下以后就一直待在玉京城中,并沒有得罪過什么人,這些人是從哪里來的,他們為什么要對明決下手。</br> 喬挽月將明決從地上扶了起來,明決的身體輕輕靠在喬挽月的身上,十分柔弱的模樣,司空覺得自己此時異常的無語。</br> 喬挽月看了一眼司空,向他問道:“這位道友,可知道這些人的來歷?”</br> 司空記得明決剛才交代自己的話,搖搖頭:“我不知道。”</br> 喬挽月繼續問道:“道友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嗎?”</br> 司空還是搖頭:“不知道。”</br> 喬挽月問他:“那道友你為什么會在這里?”</br> 司空答:“不知道。”</br> 喬挽月奇怪地看著眼前的司空,這位道友不會是被嚇得腦袋出問題了吧?</br> 司空瞬間也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回答得不好,下意識地看了明決一眼,可明決只是垂眸看著喬挽月,根本沒有注意他的眼神,司空小心地改口說:“我聽到這邊有聲音,所以過來看看。”</br> 喬挽月嗯了一聲,但依舊覺得這位道友的腦子現在不是很清醒,現在從他口中也問不出什么東西來,倒不如先帶著明決回去。</br> 喬挽月看了司空一眼,對他道:“夜晚風大,道友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br> 司空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剛才明決就是用了一句夜晚風大,把那些修士全部送上路,現在他對這四個字有點恐懼,聽喬挽月這么一說,那雙腿就更軟了。</br> 不過好在喬挽月并不打算在他的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有些問題明日她可以到城主府問問城主,也可以回去問明決。</br> 喬挽月不再理會他,握住明決的手,對他說:“我們先回去吧。”</br> 明決嗯了一聲,隨著喬挽月走出這條幽深的巷子,他的情緒看起來平穩了許多,當頭頂的那輪月亮漸漸隱藏在烏云后,明決開口向喬挽月問道:“挽月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br> 喬挽月道:“薛蕪長老讓我們布置一個陣法,很容易的,我弄完就出來了。”</br> “那喬家的其他弟子呢?”</br> 喬挽月回答說:“里面還有秦凡,我看他在陣法一術上也有些研究,留他在那里足夠了。”</br> “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喬挽月微微皺著眉頭,向明決問道,“你為什么這個時候還沒有回客棧?而且這條路能回客棧嗎?”</br> 明決低著頭道:“我在城主府中多逗留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見天色已晚,便想著走小路快點回去,沒想到遇上了這些人。”</br> 喬挽月嗯了一聲,繼續問明決:“他們是怎么死的?”</br> 明決道:“是有個銀面人突然出現,殺了他們,然后就離開了。”</br> “銀面人?”喬挽月當即就想到兩次出現在她夢中的那位前輩,她向明決追問道,“是什么樣的?”</br> 明決就按著自己往日出現在喬挽月面前的模樣向她描述了一番,反正都是自己,這也不算是對自己的娘子撒謊,明決心虛地把喬挽月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br> 喬挽月點點頭,聽明決的描述,確實是那位前輩沒有錯,只是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這白云城中,又恰好將明決給救下,她欠那位前輩的是越來越多了,日后不知要怎么才能把這樁樁件件的人情給還上。</br> 見喬挽月不說話,明決自我反省道:“是我不對,我如果早點回來就好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br> 喬挽月覺得不見得,既然那些人是奔著明決來的,那么就算今天他們沒有找到機會向明決出手,日后見他落了單了,也同樣不會放過他,現在最重要的是該弄清楚究竟是誰想要明決的性命,她當時應該留一個活口的,只是當時的情況太過危險,她來不及去思考,就先要了那人的性命。</br> “沒關系,”喬挽月安撫地對明決笑笑,同他道,“你沒事就好,他們在殺你之前,有跟你說過什么嗎?”</br> 明決想了想,唇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不過喬挽月一直注意著前路,所以并沒有看到他神情的變化,他對喬挽月說:“那些人說要讓我積德行善。”</br> 喬挽月:“……”</br> 這都什么玩意兒?兇手對受害人說要積德行善?這個世道已經這般無理取鬧了嗎?</br> 她甚至懷疑這些人是不是打算逼著明決去做佛修,所以才說了這么沒頭沒腦的話。</br> 明決頓了一下,“他們開始的時候好像并沒有想要我的性命,只是想給我個教訓。”</br> 這聽起來同樣挺莫名其妙的,喬挽月向明決問道:“你最近得罪過什么人嗎?”</br> “怎么可能呢?”明決笑著道,“我哪一日沒跟你在一起?你見我什么時候得罪人了?”</br> 這倒是,喬挽月點點頭,明決向來與人為善,在玉京城的時候就算秦凡幾次沒事找事地過來挑釁他,他也沒對秦凡做過什么,后來聽說她打算把秦凡收作喬家的弟子,他還替秦凡高興。</br> 而到了白云城,明決就更不可能有得罪過人了,她琢磨了一會兒,向明決問道:“會不會是你從前在歸一派得罪的人?”</br> 明決道:“應該不會吧,歸一派的人應該已經不記得有我這個人了。”</br> “那就奇了怪了。”喬挽月實在想不到還會有什么人會想要對明決下手,只能她自己想辦法慢慢查了。</br> 想到剛才那千鈞一發的危急關頭,喬挽月向明決問道:“對了,我給你的那些護身的法器呢?”</br> “還沒來得及用。”明決說。</br> 喬挽月對明決道:“以后遇到這種事,保命要緊,剛才我要是不來,你能脫身嗎?”</br> 明決張了張唇,發現自己現在說什么好像都挺無力的,最后只能對喬挽月說:“我保證會保護好自己的。”</br> 喬挽月瞪了他一眼,保證有什么用呢?這世間的意外有這么多,誰能保證自己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br> 月亮從云層后面偷偷出來,月華千里,清風無限,兩個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br> 回到客棧以后,喬挽月把外衣脫下,隨手掛在一邊的架子上,然后轉過身對明決說:“你把衣服脫了。”</br> 明決有些驚訝地看著喬挽月,耳朵后面微微泛出一點紅暈,然后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脫下,雖然從外表看明決似乎有些瘦弱,但是他的身材一直都是很好的。</br> 一直這個詞或許并不恰當,畢竟在成親之前,喬挽月也沒有見過明決不穿衣服的樣子,而他們成親的時候她已經想著各種辦法幫明決補了一段時間。</br> 喬挽月幫明決檢查了一遍,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的外傷,才算徹底地放心,她叫小二送了桶熱水上來,往里面加了些靈藥,讓明決多泡一會兒。</br> 明決坐在浴桶里,垂眸看著水面上漂浮的草藥,心里失望地嘆了一口氣,自己果然是想多了。</br> 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才算是個頭!</br> 等到夜深,明決熟睡以后,喬挽月穿上衣服,來到今天晚上出事的那條小巷子中,尸體依舊橫陳在這里,她蹲下身,在他們身上搜查了一遍,并沒有找出與幕后之人相關的東西,喬挽月將他們的模樣記下,才快速地回到了客棧中。</br> 房間里的明決仍在熟睡,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喬挽月在他的身邊躺下,閉著眼睛,卻遲遲沒有辦法入眠,她聽見外面走廊上傳來的腳步聲,有些喬家弟子已經從三千玄境中出來了。</br> 接下來還有一場試煉,為期在要個三五天,今天晚上發生這么一樁事,喬挽月卻是不太敢留明決一個人在客棧中了,這樣的話要么讓明決住進城主府,要么就得讓他跟自己一起試煉,而后者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br> 長夜將盡,程雪兒化成原型,從窗戶中跳了出去,尋著那些人的氣味,找到了他們所在的巷子,因為這些氣味中帶著一絲血腥味,程雪兒以為這些人對明決下了狠手,然而她走近了才看到這一地的尸體,都不是明決的。</br> 明決呢?這些人為什么會這樣?</br> 程雪兒心中莫名有一種預感,這件事的真相對她來說一定很重要,她的預感向來都是很靈驗的,猶豫良久,程雪兒終于從自己的靈物袋中,這是她從一處秘境中得到的寶貝,能夠看清一個人死前看到的景象,程雪兒將這顆珠子放到領頭那個修士的右眼上,珠子緩緩化開,一道淺色的光暈如同煙花盛放般在程雪兒的眼前。</br> 程雪兒死死地捂住想要尖叫的嘴巴,將所有的聲音都壓住,她向后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在地上。</br> 她看到是被所有人都當成小白臉的明決,殺死了這些修士,他出招極快,程雪兒也沒有看清,那些人便已經死去。</br> 她扶著墻壁,等自己的氣息平穩了之后,才開始回想自己剛才看到的這一幕究竟意味著什么。</br> 明決根本不是眾人以為的那樣無能,相反還很厲害,而且他又討厭秦凡,秦凡如果還待在喬挽月的身邊,明決會不會傷害他?</br> 她必須想個辦法,揭穿明決的真面目,讓他遠離秦凡。</br> 白君澤一大早上就收到屬下的稟告,說在玉京城中的一條小巷子里發現了七具尸體,白云城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發生過如此惡劣的事件,這一下死了好幾個,可是件大事,白君澤立刻隨著屬下來到現場,死去的這七個他竟是都沒有見過的。</br> 死者是誰?兇手又是誰?</br> 講學大會結束后,喬挽月帶著明決到了城主府中,與城主說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城主這才知道這一樁事的始末,原本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城主最多也就是幫著喬挽月追究一下要害明決的幕后人是誰,可偏偏在這一天的晚上,有人往城主府丟了一封信件,在信上十分詳細地描述了明決殺害那些修士的過程,與那些死者身上的傷口十分符合。</br> 城主拿著信疑惑起來,明決不就是喬挽月身邊的那個小夫君嗎?眾人皆知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他能殺了這些人?這件事像個笑話。</br> 城主特意去了白云客棧,見了明決一面,以他眼力和修為來看,明決確實是個普通人,根本不會是那些個惡徒的對手,可那個人在心中說的信誓旦旦,也不像作假。</br> 城主一時間做不了決定,拿著那封信回了城主府與自己的這幾位老朋友商量起來,其實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主要是擔心明決真是偽裝成這個樣子,會不會想要對喬挽月不利。</br> 薛蕪看完信,把信傳到另一位好友的手上,向城主問道:“都死了?一個活口都沒有?”</br> 城主回答說:“都死了,而且是被一招斃命的,對方怕是連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br> 修為越高深的修士看到那些尸體上的傷口,才越能深切地感受到對方的可怕之處。</br> “所以你懷疑是小喬家主的那位夫君動的手?”薛蕪問他。</br> 城主有些苦惱道:“也不是懷疑,只是有點擔心,這信上的寫的好像是他親眼見到似的。”</br> “擔心什么?反正都是些窮兇極惡之徒,死了就死了。”</br> 城主道:“這話是沒毛病,可如果那位明公子真的隱瞞自己的修為跟在小喬家主的身邊,他圖什么呢?”</br> 薛蕪問:“那個司空呢?當天晚上他不是也在場嗎?他什么都沒看到嗎?”</br> 城主嘆氣道:“我早就見過他了,一問三不知,不過在我提起明決的時候,他的表情確實是有些奇怪的,所以我才懷疑這件事真的與明決有些關系。”</br> 藥宗的長老是見過明決的,因為他往喬挽月的藥爐里投放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那時候將這個青年仔細看了看,印象格外深刻,現在聽到他們懷疑明決是個隱藏起來的高手,立刻搖頭道:“不可能。”</br> 就不說他的經脈根骨了,就他跟喬挽月那股子黏糊勁兒,哪有一點高手應該有的樣子。</br> “你確定嗎?”城主問道。</br> 藥宗這位長老最怕人這么問他,本來是很確定的一件事,這么一問,他就變得不那么確定了。</br> 眾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么辦,藥宗長老的手里倒是有一顆讓人吃了說真話的丹藥,但是明決畢竟是喬挽月的夫君,得罪了可不好。</br> 所以他們得盡量不露痕跡地去印證這件事,他們這些人里修為最高見識最廣的便是天辰宗的文光長老了,應該讓文光長老親自去見見那明決,如果連他都看不出來那明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他們想多了,畢竟有這種本事的人,也沒必要這么藏著自己的身份。</br> 眾人商討之后,覺得這是唯一可行之策了,他們轉頭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文光長老,問他:“文光長老你覺得怎么樣?”</br> 文光長老對這種事無可無不可的,但聽他們說了這么多,也不免對那個叫明決的年輕人有了些興趣,便點點頭,答應下來:“那明日的講學大會結束后,讓他來城主府,我親自給他看看。”</br> “對了,文光,”城主叫他,“那個如果明日能確定明決只是個普通人,你順便幫忙看一看他的經脈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能不能想個辦法讓他早些恢復。”</br> 文光長老點頭應下:“我知道了。”</br> 這幾日他聽著這些道友們的閑聊,對明決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只是念著這個青年的背影與他們尊上有個七八分的相似,若是真能將他的經脈給修復好,文光長老也想勸他上進些,別太在意那些兒女情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