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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希望之城

    “老爹,都解決了。\wwW.qВ5。c0М/”吳一翔微笑著說道。
    “你們……都殺了?”老爹不能相信,事實上,的確很難相信。
    吳一翔很高興:“對,而且沒有代價,除了衣服弄臟了。”
    我聽得很不是滋味,我的小腿骨都被打斷了,怎么能叫沒有代價?插口道:“代價不大,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呵呵,其實草原土匪不是很厲害,他們的武器一般都比較落后。”老爹笑著對我們說,“而且有時候給點錢他們也不會為難你。剛才我們就是想等他們來了再交涉一下的。”
    我和吳一翔尷尬地笑笑。若是出錢就能行得通,我才不想受那個罪呢。很多人痛死,一半是因為痛覺神經,還有一半是因為心理作用。到現在我的心跳還沒有回復……
    吳一翔想必也很后悔就這么動手,身上一股血腥味。看他皺眉的樣子就知道,他對這次行動并不滿意。
    “算了,死都死了。他們的槍我們能要嗎?都是ak呢。”吳一翔剛才的欣喜一掃而空,只是惦記著那些武器。
    老爹笑了笑,道:“這些都是你們的戰利品,當然都歸你們。”
    兩個幫工也開始忙著打掃戰場,突然像是發現了什么,叫了幾句。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不過似乎情況很嚴重。老爹板著臉走了過去,吳一翔也好奇地湊了過去。我捶了捶腿,最后還是忍不住,勉強站起來,踱了過去。
    四個人圍著一個死人,就像一群禿鷲圍著食物。老爹的臉上是平靜,但是也有冷峻。司機和副駕駛一臉慌張。吳一翔在沉思著什么。
    “抱歉,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問道。
    吳一翔回復了第一次見面時的冷靜:“不是土匪,是來殺老爹的。”
    我們的行蹤暴露了。這是我的第一個念頭,不過怎么暴露的呢?他們是如何判斷這些人確實是沖著老爹來的?
    老爹能看出別人在想什么,我一直這么深信。
    “你看這個大胡子,應該是他們的頭。我不認識他,但是我認識這個紋身。”老爹指了指死者手背上的那把彎刀,“這是‘安拉之怒’的標記。”
    “安拉什么?”我沒有聽清楚,或者說沒有反應過來這個詞。
    老爹吐了口氣,像是對我很失望,道:“一個很激進的伊斯蘭宗教組織,號稱是真主的利劍,懲治伊斯蘭的敵人。他們還是找上我了。”
    “你們有仇?”
    “我和他們搶了一點生意,也殺過他們的人。當初我懷疑是他們害死我兒子的,后來發現原來不是。但是梁子結下了。”老爹說得很沉重。
    吳一翔終于開口道:“他們怎么能攔在這里?或許只是巧合。”
    “或許。只有一個人是,其他人都不是。說不定這個組織已經解散了,組織成員只好各自為生了。這個倒霉的家伙只好來打劫……”我安慰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希望如此。草原上誰要劫誰也不是件輕松的事。”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這起風波搞得大家無比緊張,吳一翔每過十分鐘就要用一次偵察術。
    衣服已經換掉了,不過血還是黏在身上,經風一吹,開始干裂。在異世時我就已經習慣了血汗加身的味道,不過現在卻有點讓我想吐。
    “你能不能坐下,不要再來了?”我終于按耐不住,對吳一翔說道,“弄得我都緊張死了。”
    吳一翔撇了我一眼,完成了偵察術,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誰知道還有沒有土匪?”
    老爹本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聽到我們的對話,開口道:“草原上沒有多少土匪,不過再走一天就要靠近國界了,有流動哨。”
    “有問題嗎?”若是被抓住,不知道怎么解釋,尤其是車里還有許多槍支。
    “問題不大。草原這么寬闊,一般小心一點就能混過去。到了那邊解放軍就不能管了。”
    “那不是偷渡的人很多?”吳一翔好奇道。
    “誰沒事偷渡?就我們這樣的人罷了。我們現在到外蒙祭祖,都是拿護照,走正路的。”老哈笑笑,補了一句,“也真是的,祭祖還得要護照!唉。”
    說到祭祖,我想起一個大學同學,蒙古人,還是黃金家族的直系。他告訴我,其祖父再三叮囑,若是在外面丟了人,千萬不能說自己的姓氏。轉而他又對我們漢人數典忘祖的事情那么多而不可思議,比如家族中有人被日寇殺了,居然還會穿著印有倭寇旗幟的裙子招搖過市……
    當時看到這篇報導,他說:“林,你們漢人怎么會這樣?我覺得漢化沒什么關系,但是被漢化得對不起祖宗,那可怎么辦?”
    我聽得很不舒服,雖然我自己也六七年沒有回過老家祭祖了,不過我已經算是旁系了……
    “大概我們漢人比較包容,容易放棄仇恨。這個是一個文明成熟的標志。”
    “不,林。忘記仇恨是忘記恩惠的第一步,那是背叛!若她是蒙古人,一定會被所有族人唾棄的。你看這里,居然有人說不要對明星太苛刻,他們是公眾人物……”
    他是個可愛的人,有什么說什么。不過我不喜歡他總是“你們漢人”“我們蒙古人”這樣的說法。因為我感覺到自卑,一種文化上的自卑。漢民族有五千年的傳承,可是現在民族的精髓都去了哪里?說得好聽是因為文化的成熟而忘記仇恨,說穿了是因為極度的缺乏民族自信而迷失自我。又碰上一切以經濟為綱領,政府賣掉幾百歲的森林,明星跟著賣掉自己的人格和民族的尊嚴。這讓我這樣的老百姓怎么辦?
    五十年后,按照所有人說的那樣,中國的經濟再次領導全球。那又如何?神州大地上還有中國人嗎?我們為什么要雙語教學?英語說得比漢語還好!語言是民族的靈魂,可是我們呢?說英語還不一定能換來經濟的回報,如此這般,不是虧了大本?
    “林,你怎么了?”吳一翔大概看出我的臉色不好。
    聽到他的話,我才意識到自己想得太入迷,指甲已經摳進了肉里。
    “沒什么,剛才有點暈車。”
    “呵呵,不是吧。”老爹對我一笑,“你暈車想殺人?剛才你的殺氣很旺啊。”
    到底是歷經風霜的人,一直在刀口上舔血,對這種氣息太敏感了。
    “不是,老爹的話讓我想到一些問題。我在想我們民族怎么走,我們組織怎么走。”
    “你們漢人有句話,叫‘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解放以后是一個**,以文革結束。改革開放以后又是一個**,不知道以什么結束呢,呵呵。”老爹說得很有道理。改革開放之后經濟發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越來越多的人喪失了“遠慮”,現在看來“近憂”也要來了。
    “老爹,為什么你總是說‘你們漢人’如何如何?五十六個民族不是一家人嗎?”這個問題我遲早要解決。
    “呵呵。現在是一家人,將來也是一家人。你在家里難道不說‘你’‘我’‘他’?出去了,我們都是中國人。在家里,你是漢人,我是蒙古人。你們漢人之間還不是常說‘你們北方人’‘我們南方人’這樣的話?”
    的確,這樣習慣自古就有。似乎存在隱患,不過對于一個多民族,廣地域的國家來說,這是不可避免的。只要能在外面統一聲音也就問題不大。
    “而且,孩子。別怪我嘮叨。你們漢人西化得太徹底了。”老爹盯著我,似乎在等我反駁,“我們漢化,用漢名,說漢語,住樓房。但是我們沒有忘記我們的祖宗。不管將來我們是不是要穿西裝打領帶,我們記得自己是蒙古人!我們的祖先在馬背上打理草原。你們用洋名,說洋話,還沒有蒙古人漢化這么厲害。但是你們漢人有很多人忘記了自己的祖宗!”
    我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若是老爹說“大部分人”那是胡說,但是說“很多人”,那就不錯。對一個民族來說,有幾百幾千個忘記祖宗的人,那就是“很多”!何況今天的中國,因為所謂的“中日友好”“中美合作”……哈日哈韓哈美……這樣的人何止千百?
    吳一翔的臉色也開始凝重,長時間來,我們沒有這么深的考慮過這樣的問題。甚至在組織里,宗旨只是說要走左派路線,綱領卻沒有規定一個明確的目標。
    “我走南闖北這么多年,我從來沒有看到比現在中國更有希望的國家。但是為什么有的漢人不愛它?若是**,那是政治主張的問題,但是為什么那么多人連自己的民族都不愛?”老爹一次次讓我們正視這個現實。
    若是這些話由一個漢人說,大家都會說他是民族激進分子。但是蒙古族人來說,又有人貶斥為“**”。總之,凡是對現在社會狀況持憂慮態度的人,主流就會打擊,帽子多得是……
    “一翔,我們的組織錯了。”我對他說。
    吳一翔想來也認識到這個問題:“中華民族最大的危險出在內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精神世界的墮落才是我們的大敵。”
    “所以,我們的組織怎么走?光是殺人流血解決不了問題,只可能把大家帶入新的墮落中。等軍國主義打著愛國主義的旗號在中國抬頭,我們的一切都完了。最后就是丟失五千年的文化,墮落到倭奴的那種檔次。”
    吳一翔夸張地打了個哆嗦,道:“你別危言聳聽。再墮落也不至于那么慘吧。不過‘殺’的確不是解決的方法……”
    老爹看著我們,道:“年輕人有闖勁是好事。但是不能亂闖。一時意氣必不能持久。”
    靠著吳一翔的偵察術,我們很輕易地避開了流動放哨的邊防戰士,進入外蒙。這是我第一次出國,不過沒有傳說中的那樣激動。在我看來,一樣的草一樣的天,若不是老爹指著一塊界碑對我說我們出國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身在他鄉。
    老爹的兩個隨從輪流開著車,我也知道了他們的蒙古名字。那個鼻梁很挺,有點像俄國人的叫賀興格,標準蒙古臉的那個叫拉西彭楚克。老爹的名字叫哈卜圖兒哈思,所以道上的人都叫他“老哈”。
    我記不住這么復雜的名字,還有他們的姓氏。所以只好盡量避免叫他們的名字。吳一翔的有語言天賦,很快就叫得上口了,甚至還學了幾句蒙古語。
    兩天后,我在他的熏陶之下,也會了簡單的蒙古語,雖然不是很標準,但是用蒙語叫他們不再成障礙。
    很快,我們就要進入走私者和間諜的天堂。它的名字若是翻譯成漢語,就是希望之城,雖然里面的東西可能都是帶給人類絕望的武器。
    老爹在這里的確是個風云人物。我們的車剛開進小鎮,就有一隊人馬迎了上來。吳一翔的手放在匕首上,似乎隨時準備著保護老爹的安全。
    吳一翔多心了。來人是老爹的手下,負責希望之城的接待。領頭的是個中年人,看起來不像中國人,不過他的普通話很標準,只是帶了點西北口音。
    “他是哈薩克人,我這里的生意他幫我打理。當年我從俄國人的槍口下把他救了出來,所以他就跟著我干。”老爹把他介紹給我們,“是個很能干的年輕人。呵呵。”
    我們只是點頭示意,他也如此,而且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我敬佩那種能夠控制自己情感的人,“勝人者力,自勝者強”。
    “老爹,這里真的安全?”我們住進了一家兩層樓的旅館。
    樓下有不少人都帶著槍,老板也看起來不像個好人,甚至還瞪了幾眼吳一翔。所以吳一翔一進屋就嚷著說是黑店。
    “在這個鎮里若是動武會引起公憤的。沒關系。”老爹又抽起那種旱煙,“因為誰都說不準有沒有人帶著原子彈。呵呵。”
    老爹很滿意地看了看我和吳一翔驚詫的樣子,繼續道:“不過暗殺倒是不少,剛才啞巴告訴我,前幾天有個澳大利亞的間諜被殺了。”
    “啞巴”就是剛才那個哈薩克人。他不是真的啞巴,只是形容他的寡言少語。
    我和吳一翔對望一眼,這是提醒還是鼓勵?
    “所以你們不要亂跑,尤其是你。”老爹指著吳一翔道,“你是瓜子臉,一看就是漢人。林小子穿這衣服倒還像個蒙古人。”
    老爹的話翻譯過來就是吳一翔比我帥,不過我不介意。男人又不是靠外貌吃飯的。
    “還有,刀是防身用的,別不帶。這里不能開槍,但是亮刀子打架那是常事。弱肉強食,死了白死。”
    這……不是和卡城一樣嗎?好歹卡城還有禁止私斗的標語,這里好像更混亂。
    “不過你們不挑釁,也沒有人故意來你們為難。大家都是來做生意的。睡吧,明天我們見幾個行家,再幫你們看看。”
    剛才我們在外面的一家小飯館吃了蒙古烤肉,還拌了孜然,新疆味更濃一些。老爹說不能喝酒,因為我們酒量太差會誤事。他說這話的時候像是在告誡,不過我們都很感激他這么體諒我們。吳一翔的胃疼了三天,都歸罪在奶酒和肉干上。
    “喬林,你說,我們把東西買回去了,有什么用?”
    躺在床上,讓我想起了在異世的日子,也是皮草,久久不能入睡。吳一翔一問這個問題,更讓我睡不著了。
    “不是你說要買的嗎?”
    “對,是我的主意。當初我太興奮了。”吳一翔轉了個身,面對著我,“你不知道,我能碰到發生在小說中的情形,真的是太興奮太興奮。雖然我討厭那里的腥風血雨,不過老實說,那種日子很刺激。現在回來了,我總覺得自己比別人強。”
    我也轉了個身,和他面對面,道:“你就不覺得那是人性的墮落?人們在迷失自己。”
    “你是東木的?我不知道你們的世界是什么樣,不過在西金,人們暴露了最本能的一面。天天都是血,連下的雨都是紅的。”
    我笑了笑:“東木比較偏重陰謀。人性丑惡面也有,比如奴隸,妓女。不過沒有那么多仗打。最后還是統一了,大家過上了好日子。”說到最后,我很向往,那個世界的生態環境比這里好多了,只是我沒有堅持活到過上好日子……
    “呵呵,在我們那里,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人們就是爭斗。等級低的只有藏起來。別看游戲里很多人看不起盜賊,不和我們組隊,在西金,盜賊的日子過得最好。”
    “你沒有覺得厭倦嗎?”我盯著他的反光的眸子問道。
    “厭倦?我到的第四天殺了第一個人,然后幾乎每天都在殺人和被人殺。哪有空厭倦?”吳一翔流露出濃濃的恨意。
    “第一次是怎么丟的?”
    “他殺了指導我生活的一個妹妹。那個妹妹比我早進去,她教我取得石頭,鍛煉自己的技能。不過被一個路過的元素使強暴,還殺了滅口……我當時剛狩獵回來,看到這樣的慘劇就追蹤過去。附近就那一個畜生,他吃飯的時候被我殺了。”
    我猜當時吳一翔一定很悲憤。和一個妹妹生活在一個城里,男獵女織,的確是童話般的生活。我想起第一次看到余淼,直至后來在卡城,在華夏,我都想過這樣的日子。解剖一下內心深處,當初也想過和張佳一直隱居在小屋……
    “你是怎么死的?”吳一翔問我。
    “被人殺的。”很大眾化的死法,就中過程他也不會細問,問也問不完。
    “我也是。我愛上了一個姑娘,卻在新婚第一天被情敵殺了。真倒霉。”
    “呵呵,的確倒霉。我情敵給我吃了我一種藥,害我睡了大半年,還變成了傻子。看來情敵是最大的敵人啊。呵呵。”我開了個玩笑,吳一翔也笑起來了。
    不過笑了兩聲,他就停了,嚴肅地說道:“我只后悔殺了一個人。他手無寸鐵,沒有什么能力。他的城剛被人洗劫,我過去了,又明顯是浪人,他就朝我撲過來。我剛殺了那個元素使,眼睛還是紅的,順手就是一刀刺在他肚子上。當時……算了不說了,反正從那以后,我一定要看著我殺死的人的眼睛,只有確定沒有那種憤恨我才能心安一點。”
    我明白了為什么他要正面對著敵人,和其他黑暗職業的人相反。
    “你不必這樣的。其實被人殺了大多都會憤恨。我當時也是,雖然我覺得他不是一個壞人。唉,太矛盾了。”
    “不,不一樣。恨和恨不一樣的。那雙眼睛在對我說‘我解脫了,你就繼續在這個修羅場里沉浮吧’!這是對我最大的懲罰。”吳一翔又像是回到了那個世界。
    “沉浮?的確如此。太貼切了。我向往平淡,卻不得不一次次卷到陰謀殺戮之中……”
    “向往平淡?其實是你心有不甘吧?”吳一翔一針見血。
    不是我否認,我以前的確沒有想到。現在經他這么一說,似乎一切的故事都是因為我不甘心……他也這樣么?我和他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長時間的沉默,我以為他睡著了,他卻又開口道:“我覺得,我們保留著記憶的人,應該對那個世界的事進行反思。我們殺人已經成了習慣,似乎敵人只有殺掉才是唯一的解決方式。其實最大的敵人是我們自己……”
    我同意他的觀點,不過現在腦子里太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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