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姚修遠X應年(十二)</br> “學校給我們這種從縣里選出來的學生是安排了宿舍的,但是唐煜的父親和我說,他愿意資助我高中這三年,甚至大學的四年,也愿意提供我的衣食住宿,不過需要我幫他一個忙。他想讓我幫他的就是唐煜。”</br> 應年說到這里,低頭喝了口酒,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道,“唐煜其實挺聰明的,只是你也能看到,就像他現在不想好好工作一樣,他那個時候也不想好好上學,不是逃課就是睡覺,成績差的不像話。唐煜的爸爸希望我能和他做朋友,幫他提高學習成績,他說不需要多好,但好歹不能門門都不及格。我覺得這個很簡單,就答應了。”</br> “從那天起,我住進了唐煜家,雖然剛開始我們倆的相處很不愉快,但后來卻相處的很好,等到高二的時候,我們就差不多在一起了。那時候是真的很開心,雖然關系不能公開,但是每天看到對方就覺得很愉悅。唐煜也很努力的學習,希望和我能考同一所大學,就算不是同一所,也能在同一個市,他那個時候,是真的很喜歡我,也對我很好。別說我受傷了,就是我稍微有些不高興,他都緊張的不行,生怕我難受。”</br> 應年說到這兒,就只覺得悲哀,不禁又喝了一杯酒。</br> 姚修遠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沒有說話。</br> “后面我們就一起上了大學,不在一所學校,但是距離很近,我們一起租了房子,開始了同居生活,也就是那個時候,他的朋友陸續知道了我們之間的真實關系。”他說到這里,轉頭看向姚修遠,問他,“你喜歡季輕舟嗎?你們喜歡他嗎?”</br> 姚修遠笑了一下,“你覺得我們不喜歡他嗎?”</br> 應年搖了搖頭,“我覺得你們對他挺好的。”他說,“輕舟比我幸運很多,所以我很喜歡他,我看著他,就覺得未來還是很有希望的,因為有人已經得到了,所以你知道,你想要的,是可以得到的,是真實存在的,這就很好,至少讓人有個奔頭。”</br> 姚修遠聽著他這話,只覺得他的人生有些太苦了,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盼著自己有個好的未來,可長大一點,又被自己的舅舅家拋棄,只能把希望寄托到讀書上,告訴自己讀書就有一個好的未來。然而,直到現在,他似乎都沒有等到一個真正的好的未來。</br> 可是,就算這樣,他也還是很努力的生活著,甚至對比他幸運的季輕舟毫無嫉妒,反而成為了朋友。他覺得應年心態太好了,卻也太苦了,他什么都不說,每天都是溫和有禮的樣子,甚至還時不時的微笑著,他以為他只是談了一場失敗的戀愛,想著他已經放下了,只要唐煜不再糾纏就好。</br> 可是其實,他的心里卻宛如一座空城,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三種感情,他儼然已經沒了親情與愛情,只有友情在苦苦支撐,可偏偏他又是不喜歡麻煩別人的性格,友情給予他的安慰,也其實少得可憐。</br> “我和唐煜的朋友相處的并不好。”應年的話打斷了姚修遠的思緒,他低著頭,一邊喝著酒一邊道,“陳茂不喜歡我,這你應該看出來了,他是唐煜的表哥,所以在唐煜的圈子里很有話語權,他不喜歡我,其他人為了迎合他,也自然不會對我有什么好臉色,除了關涵。關涵是我在唐煜的朋友中唯一一個相處的不錯的,但是沒有用,他沒有什么話語權,所以即使幫我說話也沒有用。”</br> “這不是你的問題,”姚修遠安慰他道,“你是唐煜的戀人,他的朋友理應尊重你,即使不喜歡,也不應該表現在明面上。他如果發現他的朋友不喜歡你針對你,就該處理這種問題,他沒有處理好,讓你們相處的不愉快,這是他的無能,不是你的問題。”</br> 應年聞言不由笑了一下。</br> “你笑什么?我這是實話實話。”</br> 應年輕嘆了一聲,“如果你是唐煜的朋友,就好了。”</br> 姚修遠毫不猶豫的嫌棄道,“我做錯了什么,你要這么懲罰我,是我對你不夠好嗎?”</br> 應年笑了一聲,難得的開玩笑道,“或許吧。”</br> “那我可以對你再好一點,這個沒問題,但是和唐煜當朋友,這個就很有問題了。”</br> 應年笑著看他,覺得被他這么一打岔,自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br> “反正,他的朋友不是很喜歡我就是了。陳茂看不起我,其他人也不怎么看得起我,所以盡管他們知道我和唐煜是情侶,但是依然會在出去玩的時候給他身邊安排人,依然會把覺得不錯的男生或者女生介紹給他。我不喜歡他們這樣,和他們吵過幾次,也和唐煜吵過幾次,唐煜那時候剛和我同居,還在熱戀期,自然是更在乎我,所以和他們斷了一段時間的往來,后來,雖然又恢復了,但是也一直都很克制。”</br> 姚修遠知道,這大概就是禍根了,唐煜身邊充滿了別人給他安排的誘惑,當唐煜和應年熱戀的時候,他更在乎應年,他可以抵抗誘惑,可當他過了熱戀期,更愛自己的時候,他就會被那些誘惑所吸引。</br> 堅持本心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尤其是在種種的誘惑之下。</br> “我大四的時候,本來是準備考公務員的,我小時候一直覺得坐在桌子后給人蓋章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我也很想給別人蓋章。可是那時候,唐煜的父母知道了我們之間的關系,唐煜的父親說,他覺得我們不合適,唐煜的母親說的很直接,她說你配不上。我當時坐在圖書館想了很久,然后放棄了公考,我就算考試考上了,也只能是一個普通的小職員,這不是他們家想要的。”</br> “所以我想到了另一條路,我是沒法把自己變成豪門的,我沒有創業的天賦,也沒有創業的本錢,但是我有一張臉,我可以去當明星。那樣,至少我會有錢,不是也有明星和豪門貴公子結婚的嗎?這證明,至少當明星,比當一個普通人,更能讓那些豪門接受不是嗎?”</br> 姚修遠在心里搖了搖頭,卻沒有反駁他,明星就算再有錢,對于他們這些家族而言,也只是不放在眼里的九牛一毛罷了,那些和明星結婚的豪門子弟,要么是因為對方真的是真愛,要么是為了借助明星的影響力,更好的宣傳自己的品牌。唐家在整個上流社會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這樣的家族,是最熱衷于聯姻的家族,應年沒有背景,這就注定了,唐家不會接納他,尤其是他還是個男生。</br> “唐煜同意你放棄公考去進娛樂圈嗎?”</br> “他開始不同意,可是我把前因后果告訴他后,他就同意了。他也知道他父母的態度,知道如果我們想要結婚,就需要一起努力,所以他同意了我的想法,畢竟,那個時候,我們都覺得,只要我們倆一起努力,把自己變成更好的人,那么,就可以再一起。我們說好一起努力的,可是……”</br> “可是,唐煜沒做到。”應年說完,又低下頭去喝酒。</br> 姚修遠覺得他喝的有點多了,就算只是果酒,他也沒打算讓應年喝這么多,可是這個時候,他也沒法開口勸應年別喝了。他好不容易敞開自己的心扉,和他說著自己的故事,姚修遠沒法這個時候打斷他。</br> “他第一次出軌的時候,是在家里,那天我下了飛機回家,發現換鞋的地方有一雙高跟鞋,當時我就意識到不對了,大概是有這個心理準備,推開臥室的時候,其實已經沒有很震驚了。兩個人還都在睡,我當時有些懵,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做什么。還好這個時候,他身邊的女人醒了,她見了我倒是有些怕,一邊解釋著她只是負責送唐煜回家,一邊推醒了唐煜。”</br> 應年回憶起那時的場景就覺得心累,“然后,她就著急忙慌的穿好了衣服了,跑了出去,臉都沒有洗。唐煜驚恐的看著我,和我說他昨天喝醉了,他沒有意識的,那個女人只是送他回家。可我不想聽,我們倆吵了起來,吵到最后,我離開了。那時候我就覺得完了,我覺得我們之間完了,這會成為我心里的一個刺,以后我看到他就會想到這根刺,我很清楚,所以我冷靜下來后提出了分手。”</br> “他不同意。”姚修遠接道。</br> “對,他不同意,他在我的樓下站了七天,不斷的打電話求我原諒,說他再也不會了。他不斷的說著我們學生時代的事情,那些回憶都很美好,美好到我割舍不下。所以最后一天,下雨了,他快站不住了,我下樓去見了他,原諒了他。但我知道我心里的刺沒有好,他一碰我,我就會想到那根刺,會猜測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和其他人有沒有也這么做過,會覺得他臟,也覺得自己很臟,我知道這種心態不好,我想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所以我很快就接了戲,出去拍戲了。”</br> 應年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道,“等我拍了三個月的戲回去后,我的心態稍微好了一些,能和他繼續和平相處。這樣過了差不多四五個月后,有一天,我收到了兩張照片,照片是唐煜的母親發給我的,兩張照片,是唐煜和不同的兩個女人躺在一張床上。她說,你也看到了,小煜是可以和女人在一起的,分手吧。”</br> “你知道為什么唐煜的出軌對象都是女人嗎?”應年問他。</br> 姚修遠沒有說話。</br> 應年也不需要他的答案,他自問自答道,“因為這些唐煜覺得他是在逢場作戲的人,都是陳茂找的。陳茂的母親是唐煜母親的姐姐,唐煜的媽媽不能接受唐煜和我在一起,所以才讓陳茂這個當哥的多幫他看著點唐煜,也因此,陳茂才一直都不喜歡我。他只找女人,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讓我和唐煜知道,唐煜不是純粹的同性戀,他可以和女人在一起,僅此而已。”</br> 應年嘆了口氣,開始喝酒。他的酒快喝完了,所幸他的話也快說完了。</br> “我問了唐煜照片是不是真的,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我突然就覺得很沒有意思,只有我一個人努力有什么用呢,他的父母不認可我們,他的朋友不認可我們,現在,連他自己也不認可我們,那我們還為什么要在一起?因為愛情嗎?可我們還有愛情嗎?所以,我提出了分手,我搬了出去,我覺得我們沒什么必要再在一起了,沒有人希望我們在一起,甚至我覺得我們自己也不希望我們在一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