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靈風院,侍女上前詢問是否現在沐浴。</br> 夜紅綾看了看外面天色,點頭:“嗯?!?lt;/br> 于是侍女去提了熱水過來倒進浴桶里,端著木盤而入,木盤上放著幾條整齊疊放的干凈毛巾、絲絡、香精等物。</br> 待一切準備就緒,侍女們恭敬地行禮告退。</br> 夜紅綾關上門,看見綾墨準備好了她的寢衣,恭敬地斂眸站在一旁。</br> 她靜了片刻,轉身去了屏風后。</br> 寬衣跨進浴桶,讓身體泡在溫水中,夜紅綾閉眼倚靠著浴桶邊緣,靜靜地享受著毛孔舒展疲倦被拂去的感覺。</br> “綾墨。”她淡淡開口,“這里不用守著了,快去快回?!?lt;/br> 綾墨應了聲是,舉步走到窗前,拉開一點縫閃身而出,關好窗子,很快消失在沉沉夜色中。</br> ……</br> 夜色沉寂,天地陷入安靜。</br> 此時皇宮內院帝王寢宮里,剛在宮人服侍下沐浴結束的少年慵懶地靠著織錦龍紋軟榻,修長白皙的手指閑適地翻看著幾份攝政王批閱好的奏折。</br> 明亮柔和的宮燈照耀下,少年眉目清雋貴氣,猶如古畫卷走出來的名門公子。</br>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伴隨著細不可查的一點微風拂面。</br> 黑袍曳地容色俊美的男子走進來,腳步沉穩,行走間袍擺微拂,一種說不出來的風華自周身流瀉而出,讓人無端畏懼。</br> 宮人紛紛伏地叩首,無人敢抬頭直視。</br> 手里拿著一個信筒,男子走近帝座,嗓音聽著矜貴潤和:“皇上?!?lt;/br> 少年抬眸朝他看去,一雙漆黑瞳眸看似干凈澄澈卻深不見底,萬般榮華和喜怒盡掩其中。</br> “何事?”嗓音帶著屬于少年的清澈雅致,卻縈繞著寒涼。</br> “這是剛收到的消息?!焙谂勰凶影咽掷锏男磐策f給他,轉身在少年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皇上過目一下吧?!?lt;/br> 少年眉眼微動,拆開信筒看了看,眼底若有所思:“她已到了東齊,讓朕確保她的安危?!?lt;/br> 到了東齊?</br> “她來東齊做什么?”黑袍男子皺眉,“據我所知,這幾日只有攝政王府有客人來?!?lt;/br> 少年面上并無意外之色,語氣淡淡:“鳳懷瑾的蠱毒應該就是她解的吧?”</br> 黑袍男子道:“應該是。”</br> 頓了頓,“我還是好奇她來東齊的目的?!?lt;/br> “你可以去問問她?!鄙倌杲ㄗh。</br> 黑袍男子淡笑:“只怕她不會告訴我?!?lt;/br> 小皇帝手指輕搓,信紙在他掌心化作粉末,他沉默片刻,淡道:“你要不要親自去盯著?”</br> 黑袍男子想了想,緩緩搖頭:“的確該去見見她,不過暫時不急,先看看她的動作再說?!?lt;/br> 小皇帝也沒再說什么。</br> 他對這個女子也挺好奇的,迫不及待地想見見,不過人都來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沒什么。</br> 這般想著,他緩緩倚回錦榻上,斂眸開口:“墨白,你說……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才能讓他機關算盡,甘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br> 墨白低眉淺笑:“我是清心寡欲之人,沒辦法理解這種感情,皇上問錯人了。”</br> 問錯人了?</br> 榮麟唇角微彎,的確是問錯人了。</br> 可這個問題問誰又能問對呢?只怕誰都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br> 只是眼前浮現一張雌雄莫辯的絕美容顏,少年清澈干凈的眸心漸漸褪去平靜,流露出深沉的孤寂落寞……</br> ……</br> 綾墨果然去得快,回來得也快,來回只用了夜紅綾沐浴的一點時間。</br> 攝政王府中雖然眼線眾多,但作為皇族御影衛的綾墨,身手足以凌駕于各國所有影衛和暗衛之上,任何人想要跟蹤他都難如登天。</br> 閃身入內,綾墨跪倒在榻前:“主人?!?lt;/br> 夜紅綾嗯了一聲,素手漫不經心地翻開書卷一頁,“浴桶里的水已經換了干凈的,你去泡泡,其他事等會再說?!?lt;/br> 綾墨一愣,隨即什么也沒說,俯首應了句是,便轉身去了屏風后面。</br> 細微的水聲響起之后,屋里很快恢復一陣安靜。</br> 夜紅綾坐在外間看書。</br> 屏風后的浴桶里,綾墨唇角緊抿,眼神難得地染上了一點迷惘,緊鎖的眉心似是籠著解不開的困惑。</br> 一重又一重的謎團徘徊在心頭,揮之不去。</br> 夜紅綾抬眸看了屏風一眼,影影綽綽可看到屏風后少年矯健的體魄,她眉眼微斂,靠在榻上詢問:“長公主睡了?”</br> 綾墨回神,恭謹地回答:“尚未。”</br> “你見到她了?”</br> 綾墨隔著屏風點頭:“見到了?!?lt;/br> “長得如何?”夜紅綾閑聊似的開口,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沐浴過,嗓音帶著幾分慵懶閑適,“美嗎?”</br> 屏風后靜默一陣,隨即傳來少年御影衛淡漠的聲音:“……主人比她好看?!?lt;/br> 夜紅綾神情一頓,緩緩抬頭看向屏風,一時無言。</br> 顯然她沒料到會聽到這樣一個回答,沉默片刻,淡淡開口:“長公主府中現在還有誰在?”</br> “東齊丞相沈云微?!?lt;/br> 夜紅綾皺眉,沈云微?</br> 東齊長公主榮嘉身份尊貴毋庸置疑,容貌生得美麗也應該是公認的,如今尚未出閣,公主府中沒有駙馬,即便是在白天,以堂堂公主之尊單獨見一個男子也不太合適,況且還是晚上。</br>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br> 夜紅綾眉心微蹙,卻很快搖頭甩開了這個念頭,沒再去多想什么。</br> 她自己就是個不太注重禮教的女子,不管是與生俱來的脾性,還是多年戰場歷練所致,她如今的性子跟男子沒什么區別。</br> 除非某些時候拿來當借口,否則根本不會把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套放在心上。</br> 東齊長公主若真全心全意為了小皇帝籌謀,行事自然也不會顧忌太多,規矩該守的守,不該守的只得丟到一邊,否則只會束手束腳。</br> 況且沈云微還是效忠小皇帝的人。</br> 晚間沈云微曾出現在紅袖館,這會兒又出現在長公主府……也許是為了商討正事。</br>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屏風后又想起綾墨的聲音:“屬下看到沈云微把榮嘉丟到了床上。”</br> 夜紅綾:“……”</br>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br> 果然沒那么簡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