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辛回過神，單膝跪下：“雖然卑職不知道殿下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但卑職這條命是殿下的。哪怕殿下要去十八層地府闖一闖，卑職也愿身先士卒，替殿下先探鬼門關。”</br> 夜紅綾沉默片刻，淡淡道：“若真有鬼門關，本宮也不會讓你們先闖。”</br> 說罷抬手：“起來。”</br> 前世他們已經因她而死過一回，那一筆筆賬她心里清楚地記著，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因她而慘死——</br> 至于前世欠了她的人，今生能痛快地死去都會是一種幸福。</br> 巡視了軍營，夜紅綾入了主帥的營房，招來幾位將領談話，命人把輪值正在休息的鳳羽也叫了過來。</br> 鳳羽對于夜紅綾的突然到來也有些訝異，行了軍禮之后，他道：“殿下傷勢好些了？”</br> 他跟羅辛都是親眼看著那匕首插在心口的，雖不明白詳情，可傷勢做不了假。</br> “好多了。”夜紅綾坐在椅子里，語氣淡淡，“今天本宮來此，是有些事情要與你們說。”</br> 抬眸環視著眼前這幾位心腹將領，夜紅綾道：“本宮跟寒玉錦已經反目，你們以后不用再看寒家任何人的面子。除了本宮之外，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調動玄甲軍。”</br> 頓了頓，“包括諸位皇子在內。”</br> 話音落下，營房中空氣仿佛一凝。</br> 羅辛和鳳羽以及幾位高級將領同時一震，都從她的語氣里聽不出不同尋常的決絕。</br> 沉默了短暫的一瞬，幾人齊齊單膝跪下，垂首道：“末將只聽殿下差遣，唯殿下之命是從！”</br> 就算之前他們心里還在暗自猜測，夜紅綾跟寒家一事是否有隱情，此時聽到他們殿下親口一說，心里所有的疑慮頓時打消得干干凈凈。</br> “本宮不是來聽你們表忠心的，你們的忠心本宮比任何人都清楚。”夜紅綾皺眉，“今日只是告訴你們一聲，接下來的兩年之內本宮不會再出戰。你們唯一的任務就是訓練，不間斷地訓練強大自己，待以后有朝一日上了戰場，依然會是一直無堅不摧的鐵騎精銳。”</br> “卑職得令！”將領們的聲音鏗鏘有力，“玄甲軍絕不會讓殿下失望！”</br> 夜紅綾沉默地注視著他們。</br> 空氣里透著一種熟悉的鐵血肅殺之氣，這是軍營和戰場上特有的氣息。</br> 眼前這些是與她并肩作戰了七年的同袍。</br> 前世七年里，夜紅綾已經習慣了這種氣息，因為習慣，便慢慢忘卻了自己曾經的潔癖，習慣了戰場上同袍之間血與汗的味道。</br> 曾經她想，那大概就是保家衛國者忠誠英勇的證明。</br> 而今她卻知道，保家衛國的忠誠勇士不一定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和回報。如果當權者想要他們死，那么曾經戰場上拼死殺出來的軍功，最后也只會成為通往地府的催命符。</br> 縱然這些日子已經平靜地接受了事實，可每次想到那一幕，夜紅綾的心也依然會在瞬間冷卻成冰。</br> 所謂的鐵石心腸只是因為沒有遇到足以擊穿她鎧甲的利劍。</br> 當那道傳旨的聲音鉆入耳膜，當心扉被刺穿，死前的那一瞬間她也曾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痛徹心扉的滋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