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紅綾沒說話，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綾墨想了想，又小聲道：“屬下除了是御影衛，還是主人的男寵。”</br> 男寵？</br> 夜紅綾差點忘了這一茬，然而即便想起來了，此時聽著，也不免有些……</br> 她嘴角微微一抽：“你確定？”</br> 綾墨沒有絲毫猶疑地點頭：“確定。”</br> 夜紅綾沉默片刻，站起身道：“既然如此，伺候本宮沐浴。”</br> 伺候？</br> 綾墨一愣，下意識地恭應下來：“是。”</br> 然而抬頭看著夜紅綾往浴池的方向走去，他站了片刻，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她命令之下的意思。</br> 伺候沐浴？</br> 不是準備衣服和沐浴用品，而是貼身伺候？</br> 綾墨雙手微微攥緊，心頭無可抑制地悸動起來，這算是一種無聲的回應嗎？</br> 默許他男寵的身份——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所謂的男寵，不過是為了有一個名正言順可以親近的機會。</br> 只是他把自己放在了更低微一點的位置上而已。</br> 她的回應，是代表愿意接受他的存在，并試著回應他的感情么？</br> 這個想法讓他無法克制地心跳加速。</br> 他并沒有要用前世的事情作為籌碼來要求什么，曾經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換她一次重生，沒有其他的目的。</br> 而今生是他們的重新開始。</br> 他希望她明白他的心意，希望她了解他曾經所做的一切，因此而消除他們之間可能會生出的隔閡和猜忌，但他不希望他們的感情是建立在感動之上。</br> 如果以后有朝一日，她對他當真會生出感情，他希望那是因為她真的喜歡，而不是因為感動和不忍辜負。</br> 深深吸了口氣，綾墨跟往常一樣，沉默地轉身去準備夜紅綾的衣物，卻沒再如往常一樣回避，而是直接走進了沐浴的偏殿。m.</br> 夜紅綾赤足站在浴池臺上，正抬手自己解開身上長袍。</br> 綾墨走過去，低聲道：“屬下給主人寬衣。”</br> 夜紅綾偏頭看了他一眼，沒什么表情。</br> 綾墨身姿頎長，站在夜紅綾身邊，比她還高出半個頭，即便是低眉斂眸的姿態，也自有一種無聲的壓迫感。</br> 不過夜紅綾跟旁人不同。</br> 這種壓迫感對她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計。</br> 夏季衣衫單薄，除了外面一襲輕薄長裙之外，便只剩下里面一層白色里衣，脫起來用不了多久。</br> 待到眼前展現出一副修長勻稱的女子嬌軀，綾墨不自覺地低斂了眸光，退后兩步，顯然并沒有足夠的膽量借機放肆。</br> 夜紅綾也沒說什么，抬腳跨進了浴池。</br> 溫熱的水流很快包圍著她的身體，她倚靠在浴池邊緣池壁上，嗓音淡淡：“會伺候人？”</br> 綾墨微震，低聲道：“……屬下可以學。”</br> 夜紅綾嗯了一聲，疏懶的語調：“現在就可以開始學了。”</br> 綾墨抬眸看去，沉默了片刻，聲音越發低沉，恭順卻帶著某種說不出來的意味：“主人可曾想好？此時這般……以后就不能再親近旁人了……”</br> 親近旁人？</br> 夜紅綾明白他言下之意，淡淡一哂：“綾墨，你該明白本宮不是尋常深閨女子，禮教對于我而言，可有可無。”</br> 綾墨神色未變，唇角不自覺地抿緊。</br> “以后是否要親近旁人，不是由禮教來約束。”夜紅綾道，“但本宮也不會隨意去親近旁人。”</br> 能決定她是否跟其他男子親近的唯一原因只是她愿意與否，而不是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規矩。</br> 被人看了身體就定下歸屬？</br> 夜紅綾觀念里并沒有這一條。</br> 綾墨臉色稍緩，不發一語地走了過去，在浴池邊上半跪下來，開始幫夜紅綾按摩著肩頸。</br> 低斂的眼睫掩去眸心色澤，他低聲道：“主人以后真要三宮六院？”</br> 語調波瀾不驚，似乎只是閑聊似的一問。</br> “怎么？”夜紅綾語氣淡漠，“你有意見？”</br> “屬下不敢。”</br> 夜紅綾沒再說什么，閉上眼，享受著他的服侍。</br> 綾墨也沒再說話，低垂著眉眼，專心致志地伺候著。</br> 過了沒多久，夜紅綾淡淡開口：“如果本宮以后真有三宮六院，你會阻止嗎？”</br> 以他的能力，想要阻止輕而易舉，端看他是否愿意。</br> 綾墨低眸，姿態恭順：“屬下不會阻止主人做任何事情。”</br>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會竭盡所能替她辦到。</br> 前世來不及做的事情，今生他會盡一切方式去彌補，不會再讓她受到絲毫傷害或者委屈。</br> 傾盡一切，只為達成她的心愿。</br> 夜紅綾心頭微動，他的答復出乎了她的意料。</br> 她甚至有些無法理解他的想法。</br> “綾墨。”夜紅綾不管他有沒有前世的記憶，只語氣平淡地開口，“如果命中注定你會成為天下之主，對于自己喜歡的人，你可以有很多種方式——”</br> “屬下不會。”綾墨打斷了她的話，語調低沉而篤定，“屬下對天下沒有興趣，也不會用任何手段逼迫主人。”</br> 夜紅綾看著他：“為什么？”</br> 為什么？</br> 答案很簡單。</br> 綾墨回道：“因為喜歡。”</br> 因為喜歡，因為愛，因為她是他心尖上的珍寶。</br> 喜歡到了深處，愛到了極致，行為也會因此而變得小心翼翼。</br> 他不敢冒險。</br> 如果沒有前世的錯過，或許他也會霸道地把她據為己有，讓她只屬于他一個人所有，強勢地把她圈在自己的臂彎之下，在他親手打下的江山里給她最尊貴顯赫的身份，給她一份讓全天下女子都羨慕的寵愛，護她一生，寵她一生。</br> 然而……</br> 她這般驕傲肆意的女子，豈會如尋常嬌弱的菟絲花一樣被人嬌寵圈養？</br> 她不會屈居于男人之下，不會因任何緣由而讓自己變得卑微。</br> 所以，他來屈居于她之下。</br> 錯過了那一世，他的愛更加小心翼翼，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守護比寵愛更能讓她接受，所以他才在這一世率先放下尊貴身份，讓自己成為一個御影衛，以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留在她身邊。</br> 他愿意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愿意守著她，輔佐她，達成她的意愿。</br> 至于以后的三宮六院，她若真想要，他不會阻止。</br> 哪怕只是個擺設。</br> 但他會盡可能地虜獲她的感情，讓她只對他一人動心，只喜歡他一個人，對其他男人視而不見。</br> 哪怕后宮美男無數，他也會做到讓她獨寵一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