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紫菱呆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表哥?”</br> “我說的都是真的。”寒玉錦閉了閉眼,語氣陰冷,“這是夜紅綾親口所說,并非我胡亂編造謊言構陷。”</br> 護國公主權力本已不小,封號等同于親王,且又手握兵權,比幾位皇子還威風。</br> 可她卻說“待本宮掌大權那日”。</br> 掌大權。</br> 護國公主之上,更大的權力不就是帝位?</br> 夜紫菱震驚了很久,才慢慢接受了寒玉錦說的這種可能,雖然心里還是不太相信——畢竟夜紅綾是個女子,穆國從來就沒有過女皇當政的先例。</br> 她就算真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可能成功。</br> 不過……</br> 夜紫菱眸心閃過一道寒芒,嘴角陰沉沉地勾起,如果父皇聽到了這句話,不知會怎么樣?</br> 她突然間很期待看到父皇聽到這句話之后的反應。</br> “玉錦表哥。”她抬眼看向寒玉錦,眼底情意綿綿,聲音溫柔,“這件事我會還你一個清白的,你且等我的好消息。”</br> 寒玉錦聞言,感動地想伸手觸碰她,卻及時意識到自己現在的骯臟狼狽,有些局促地收回手,惆悵地嘆了口氣:“原本我想為肅王表哥好好謀劃的,卻不料……”</br> “表哥不用自責。”夜紫菱道,“皇兄去了邊關,現在也是掌兵權的皇子了,待以后立下戰功回朝只會更加得人心。兵權掌在旁人手里不可靠,握在自己手里才可靠。”</br> 夜紅綾既然不可用,那就舍棄。</br> 三皇兄本就是母后嫡子,名正言順的正統血脈,待日后三皇兄立了軍功回朝,手里握有足夠重的兵權,諸位皇子又有誰還能跟他抗衡?</br> 夜紫菱現在要做的,就是在三皇兄回來之前保住寒家,而如今有了寒玉錦這番話,知道一切都是夜紅綾自導自演的戲碼,她只要想辦法還了玉錦表兄清白,保住寒家自然輕而易舉。</br> 而夜紅綾……</br> 居然不惜以自殘的手段來設計陷害朝臣之子,這件事若是公布出去,父皇絕不會原諒她!</br> 帶著這樣的自信,夜紫菱離開了天牢,迎面看到寒翎,她的唇角染上幾分自信的笑意:“大表兄。”</br> 寒翎見她如此神情,心里一動,正要開口問,卻聽夜紫菱道:“先去面見父皇。”</br> 寒翎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低聲道:“玉錦說了什么?”</br> 夜紫菱環顧左右,聲音低得只有寒翎能聽到:“夜紅綾想篡位,刺殺一事是她陷害玉錦哥哥所施展的苦肉計。”</br> 什么?</br> 寒翎震驚失色。</br> 夜紫菱語氣急迫:“我現在就去告訴父皇,拆穿夜紅綾的陰謀。”</br> “等等。”寒翎回神,看著往轎子走去的夜紫菱,連忙開口阻止,“公主不可。”</br> 嗯?</br> 夜紫菱回眸,微微蹙眉:“為什么?”</br> 既然一切都是夜紅綾的陰謀詭計,那么直接稟報父皇,讓父皇查清此事還玉錦一個清白,才是上上策。</br> “皇上不會相信的。”寒翎壓低了聲音,“自古以來從沒有公主當皇帝的說法,就算這件事是真的,皇上也不會相信,反而會以為玉錦借機為自己開脫而隨意編造了一個借口誣陷七公主。”</br> 寒翎還有一句話沒說。</br> 就算皇上相信,表面上也絕不會讓人知道他信了此事。</br> 夜紅綾是護國公主,三年軍功帶給她的不止是兵權,還有朝中大臣以及武將對她的敬服。這個時候若傳出護國公主有謀反之心,大臣武將們絕不會相信,只會以為這是寒家在找借口給寒玉錦刺殺公主一事脫罪。</br> 君心難測。</br> 當今皇帝是個猜忌心很重的人,但他也是個善于權術的君王。</br> 他知道夜紅綾的重要性,更清楚就算要防備夜紅綾擁兵自重,也只會暗地里防,絕不可能讓旁人知道他連自己的女兒都猜忌。</br> 如果夜紫菱把這件事說出來,皇上為了表示對夜紅綾的信任,為了堵住眾臣的猜疑,極有可能會把玉錦刺殺的罪名坐實。</br> 圣旨一旦定下便再難翻案,就算帝王心里對夜紅綾有了猜忌之心,可于寒家也絕沒有任何好處。</br> “那現在該怎么辦?”夜紫菱蹙眉,“難道我們要放過這么好的一個機會?”</br> “你且不要聲張,回去先把此時稟報給皇后姑姑。”寒翎轉頭看了看,低聲道,“夜紅綾若真有謀反之心,我們可以一步步誘她露出馬腳。事在人為,以后總有辦法對付她。”</br> 夜紫菱聞言沉默片刻,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點了嗯了一聲:“我知道該怎么做了。”</br> 寒玉錦現在尚未定罪,在天牢里雖受些苦遭些罪,但事到如今他們只能先沉住氣,耐心地等,細細籌謀。</br> 夜紅綾打仗很厲害不假,可玩弄權術……</br> 夜紫菱面上劃過一絲高傲的冷笑,她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宮里的事情夜紅綾并不關心,次日一早,護國公主府突如其來的消息引起整個帝都的嘩然。</br> 近幾日來帝都皇城內外,茶余飯后談論的幾乎都是來自護國公主府的話題。</br> 而今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br> 護國公主夜紅綾被心愛的情郎刺殺,在府中養了一月有余,傷勢剛剛好了些,便公然宣布納了寒家庶子為側夫,此事頓時在帝都掀起一陣軒然大波。</br> 幾乎整個皇城都在議論,這位公主殿下是不是被情郎傷透了心,所以才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br> 側夫?</br> 歷來只聽說王爺納側妃,納妾,還從未聽說過有女子可以納側夫的。</br> 就算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也從未有過如此狂放不羈的行徑,簡直把道德綱常都拋到了九霄云外——</br> 護國公主這是要打破世俗制度,做穆國史上第一位納側夫的女子?</br> 而且納的還是寒家庶子?</br> 然而讓人出乎意料的是,帝都大半之人對此事居然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而很少有人當真去抨擊討伐。也許是因為護國公主保家衛國有功,也許是因為她剛剛受過一次嚴重的情傷。</br> 即便是那些平時動輒抓住朝臣錯處上折子彈劾的老頑固們,對此事也是抱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br> 當然,也總會有一兩個例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