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甘塵的生辰宴還有兩天,夜紅綾不著急,在府中休息半日,腦子里思索著鳳棲梧和邊關戰(zhàn)事。</br> 傍晚時分,宮里內(nèi)侍來傳懿旨:“太后多日未曾見到護國公主,心里想念得緊,想看看公主殿下,所以請殿下即刻入宮一趟。”</br> 內(nèi)侍是個年輕小太監(jiān),說話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在一旁連頭都不敢抬,仔細聽來,聲音還帶著細微的顫抖。</br> 想念得緊?</br> 夜紅綾不置可否,不過她也沒如往常般冷漠拒絕,淡淡開口:“本宮去換衣服。”</br> 內(nèi)侍聞言大喜過望,顯然沒料到夜紅綾會如此配合,連忙哈腰躬身:“是是,奴才在這里等著殿下,殿下可以好好打扮一下。”</br> 他以為此趟行來會是個苦差事,畢竟放眼整個穆國,幾乎無人不知道護國公主的性情,那是連太后也不放在眼中的主,況且眼下皇后被軟禁,寒家被連鍋端下了大牢,其中大半原因是拜這位公主所賜。</br> 暫時皇上還無心給寒家定罪,是因為三皇子還沒回來,二來也是邊關戰(zhàn)事吃緊,皇上一心都在戰(zhàn)事上,無心處置其他的事情——而一旦牽扯到戰(zhàn)事,那么別說太后和皇后,就是皇上,也得捧著這位冷硬無情的公主殿下。</br> 誰敢輕易把她得罪了?</br> 所以小太監(jiān)對于請夜紅綾入宮這件事才覺得艱難,可總管有令,他不敢不來,以為來了也會接受一番刁難,甚至今晚能不能活著見到晚上的月亮都很難說,萬一請不到公主被太后下旨杖斃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br> 卻沒想到,護國公主今日會如此好說話。</br> 夜紅綾回到寢殿換了身玄衣長袍,兩指寬的暗紅繡紋腰帶勾勒出纖細腰肢,丁黎站在身邊,替她整理著衣衫袍袖。</br> 夜紅綾對著鏡子看了須臾,淡淡開口:“本宮進宮一趟,你們都不必跟著。”</br> 丁黎聞言,遲疑地道:“殿下……”</br> 夜紅綾不想多說,轉(zhuǎn)身走出寢殿。</br> 丁黎抿唇,望著夜紅綾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br> 在南圣時候她只知道這位公主殿下沉默寡言,回到穆國才了解到她的性子有多強悍冷硬,身為一個女子,這樣的性子絕對算得上世間獨一無二。</br> 坐擁六位美貌側(cè)夫卻也能坐懷不亂……哦不是,應該是絕色姿容放在眼前,這位公主殿下都不一定會動一下眉頭,除了談論正事的時候把他們當成活人,其他時候完全是把他們當成了空氣般忽略。</br> 丁黎忍不住想到,之前在南圣鳳王府時,這位公主顯然是壓抑了自己的脾氣——也許是因為不在自己的地盤,也許是不想給她家鳳王殿下招惹麻煩,但不管是何種原因,丁黎此時才意識到,這位護國公主殿下大概是不喜歡南圣那個地方。</br> 因為她不是一個依附于人的女子,更不愿意被規(guī)矩和顧忌所束縛,因此當皇族宗親們接二連三找她麻煩的時候,她才會如此不耐,而并不是故意使性子想要鳳王哄她。</br> 如此冷漠強硬的女子,不會撒嬌也不會溫柔,甚至連使性子都不會,鳳王殿下以后的感情之路會不會坎坷重重?</br> 夜紅綾進了宮,在宮門口遇到了從宮里出來的夜慕琛和夜廷淵。兩人應該是從御書房剛議事結(jié)束,看見夜紅綾時皆是訝異了一瞬,隨即夜慕琛開口:“七妹這是要進宮?”</br> 夜紅綾冷漠臉。</br> 小太監(jiān)誠惶誠恐地跟兩位皇子行禮,夜廷淵看了看他,沒認出是哪里的人,便道:“你在何處當值?”</br> “回稟廷王殿下,奴才是慈安宮的人。”</br> 慈安宮?</br> 夜廷淵眉目幽深。</br> 夜慕琛一臉關心的表情看著夜紅綾:“四位將軍被關進天牢,生死難料,七妹最近心情應該不太好,不過父皇英明,應該不會濫殺無辜,還請七妹放寬心才是。”</br> 夜紅綾轉(zhuǎn)頭,沉默地盯著夜慕琛看了片刻,目光隱隱有些異樣:“二皇兄。”</br> 夜慕琛疑問:“七妹?”</br> 夜廷淵也不自覺地看著她。</br> “邊關雖然戰(zhàn)事吃緊,但國庫尚有余力,太醫(yī)院各類珍貴藥材也不缺。”夜紅綾斂眸拂了拂袍袖,語氣透著幾許漫不經(jīng)心的意味,“所以二皇兄不用刻意給父皇省,腦子不好該補就補,莫要等到病入膏肓才開始后悔莫及。”</br> 說罷,抬腳入了宮門,渾然不厲害夜慕琛錯愕之后瞬間鐵青的臉色。</br> 夜廷淵轉(zhuǎn)頭看了眼她的背影,眉心微蹙,轉(zhuǎn)身離開之際,不由在心里思索著太后宣召夜紅綾的目的。</br> 為了夜蕭肅的事情,還是為了寒家?</br> 夜蕭肅跟寒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夜蕭肅如今出了事,寒家自然首當其沖,太后就算宣夜紅綾去又能改變什么?</br> 夜蕭肅通敵謀反的罪名雖有宣王告密在先,卻是七妹真正不曾掩飾地捅到了皇帝面前,連隱瞞都不屑,完全光明正大地姿態(tài)。</br> 這一點上,夜慕琛還真不如她。</br> 當然,夜廷淵也不如她。</br> 然而思及方才她懟夜慕琛的那番話,不知何故,夜廷淵總覺得有種不受控制的情緒在心底緩緩發(fā)酵,讓他莫名地感到不安,一時卻又摸不著由頭。</br> 而夜慕琛冷著臉,沉默在宮門口站了一陣,把夜紅綾說的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越想越覺得這句話應該不是單純的諷刺,夜紅綾從不是喜歡逞口舌之快的性子。</br> 所以,她那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br> 帶著一肚子疑惑和陰郁回到王府,剛踏進門就聽到管家稟報了護國公主送來請?zhí)氖虑椋鼓借∪滩蛔≡尞悾骸霸诠鞲e辦生辰宴?”</br> 管家點頭,表情也有些古怪:“是,聽說是護國公主側(cè)夫的生辰。”</br> 夜慕琛皺眉,夜紅綾究竟要干什么?</br> 羅、鳳四位將軍被關在牢里尚未放出來,她卻大張旗鼓地給一個側(cè)夫辦生辰宴,還邀請?zhí)锰没首忧叭ィ?lt;/br> 哪來的閑情逸致?</br> 而且這么高調(diào)張揚的行事作風根本不像是她所為——消失半年回來之后的夜紅綾,為何越發(fā)變得讓人捉摸不透了?</br> 二更。</br> 月底嘍,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