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墨聞言，不由眨眼：“今晚我來侍寢？”</br> 夜紅綾沒說話，就這么安靜地看著他，眸光幽深難測。</br> 綾墨抿唇淺笑，瞳眸里暈開瀲滟柔光。</br> 馬車慢慢往韓尚書府行駛而去，過了沒一會兒，綾墨淡淡開口：“那位楚公子主人若想留下，倒也可以收在府中。”</br> 夜紅綾搖頭：“他不會留下。”</br> 楚瑜的驕傲讓他在第一次踏進公主府時被“退貨”，這一次也不會例外。</br> 放下驕傲是有條件的，當這個條件不存在，他便也沒了堅持的理由。</br> 綾墨沉默片刻，嗓音淡道聽不出情緒：“這次他來，也許不僅僅是為了夜廷淵。”</br> 夜紅綾擰眉：“什么意思？”</br> 除了夜廷淵，還是什么理由能讓楚閣老的嫡孫放下驕傲，心甘情愿屈下膝蓋？</br> 綾墨在考慮要不要說。</br> 身為一個男人，他太了解方才楚瑜看夜紅綾的眼神，雖看似溫潤清淡，甚至在下跪之前的那一瞬間，面上閃過一絲隱忍，可其間隱藏的情緒卻讓綾墨覺得無比熟悉。</br> 那是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br> 雖沒有流露出刻意的傾慕，卻讓他感覺到了一絲微妙感。</br> 也許在外人看來，喜歡上夜紅綾這樣的女子是件稀奇的事情，很多男人只敢對強悍的女子敬而遠之，可楚瑜……</br> 綾墨眉眼深了深。</br> 那位看起來跟寒卿白氣質相似的溫雅公子，竟當真對夜紅綾生出了不一樣的感情？</br> 也許這種感情他自己尚未完全意識到，但確實存在。</br> 且還是萌芽狀態。</br> 所以，要不要及時掐滅這株爛桃花？</br> “公主殿下。”馬車外響起侍衛恭敬的稟報聲，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韓尚書府到了。”</br> 隨著夜紅綾下車，綾墨收回所有思緒，俊美精致的臉上恢復了淡漠平靜，跟著夜紅綾一道下了馬車。</br> 掐是一定要掐的，如果他真敢有什么心思的話。</br> 綾墨這般想著，俊秀雅致的臉上卻絲毫異色不露。</br> 丁黎看了他一眼，默默跟在兩人身后，手里提著夜紅綾命人準備的藥材。</br> 門衛進去通報之后，尚書府的管家很快出來誠惶誠恐地把夜紅綾迎了進去，直接領去了韓墨居住的絳云軒。</br> 天色已晚，韓尚書夫婦都在家，見到夜紅綾突然駕到，韓尚書有些受寵若驚，親自迎出來行禮：“臣參見公主殿下。殿下怎么有空過來？”</br> “尚書大人不用多禮，本宮來看看韓統領。”夜紅綾語氣淡淡，“冒昧打擾，還請韓尚書多多海涵。”</br> “公主說的哪里話？”韓尚書連連客氣，“公主殿下能來是臣的榮幸，也是犬子的榮幸。殿下里面請。”</br> 夜紅綾頷首，抬腳走進房里。</br> 內室的韓墨聽到外面動靜，已經在貼身小廝的攙扶下從床上起身，雙腳剛站到床下，夜紅綾已經進了屋子。</br> “韓統領傷勢如何了？”</br> 韓墨抬頭看來，恭敬地行禮：“臣傷勢沒什么大礙，勞公主殿下掛念。”</br> 韓尚書命人看座：“把之前廷王府送來的碧螺春取些來，給公主沏茶。”</br> 侍女領命而去。</br> 夜紅綾目光安靜地掠過韓墨蒼白的臉，皺了皺眉，道：“韓統領這幾日好好養身體為重，其他事情不必多想。”</br> 三十廷杖的懲罰不輕，即便韓墨是練武之人，也得趴床上好好養上幾日。</br> 夜紅綾說著，轉頭命丁黎把帶來的藥材遞給韓尚書：“這是本宮帶來的一些藥材，有助于傷勢恢復。”</br> 說完，又從寬大袍袖的內袖里拿出一瓶藥膏：“這是外敷的藥，效果不錯，給韓統領用。”</br> 韓尚書連連道謝：“公主殿下太客氣了，臣不勝惶恐。”</br> 韓墨沉默地看著夜紅綾，目光沒有忽略站在她身邊的俊美黑衣青年，眉心微鎖，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一種強悍武者的威壓。</br> 這個男子是什么人？</br> 以前怎么沒發現護國公主身邊跟著這么一個容色出眾的男子？</br> 韓墨看向綾墨的同時，綾墨也沒什么表情地瞥了一眼這位韓家大公子，很快收回了視線，低眉垂眼地站在夜紅綾身側，不發一語。</br> “韓統領回床上趴著吧。”夜紅綾語氣淡淡，“本宮恰好還有件事想跟韓尚書談談。”</br> 此言一出，韓尚書臉上表情一頓，隨即恭敬地道：“請殿下移駕書房。”</br> 夜紅綾頷首，轉身走了出去。</br> 韓墨慢慢趴回了床上，眉目變得深沉。</br> 護國公主從不是個主動與人結交的性子，況且她以往跟韓家也沒什么來往——不，不只是韓家。</br> 而是整個帝京權貴之家，都無人能入得了護國公主法眼。</br> 曾經的護國公主無欲無求，所以從不跟任何人交好，如今的護國公主……顯然是有了些自己謀算。</br> 韓墨想到寒家的結局，想到已經沒了的三皇子，又想到那位越獄之后暫時失蹤沒有下落的寒玉錦。</br> 思緒停滯片刻，不由自主又想到了被鞭子勒死的長陽侯，以及至今還擁有殺死長陽侯嫌疑的廷王。</br> 心頭總有種異樣的感覺緩緩發酵。</br> 護國公主她……到底想要得到什么？</br> 剛才尾隨在她身邊的青年容貌生得極為俊美，美到會讓許多人只顧著欣賞他的容色，而下意識地忽略了他周身那股深不可測的氣度。</br> 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br> “大哥。”外面一人繞過屏風走進來，一襲寶藍色長袍勾勒君子風度，“方才護國公主來過？”</br> 韓墨轉頭看著他，淡淡道：“公主去了書房。”</br> 書房？</br> 韓祁一愣，隨即若有所思地道：“護國公主跟爹一起去的？”</br> 韓墨嗯了一聲。</br> “有事商議？”</br> 韓墨沉默片刻，道：“你最近跟寒卿白走得很近？”</br> 韓祁點頭：“還好。三公子是個博學多聞的才子，且還是個極有風度的君子，我欣賞他的人品，佩服他的才學，所以就跟他交了朋友。”</br> “他最近有沒有什么異常舉動？”</br> 異常舉動？</br> 韓祁不解地看著他家兄長：“大哥指的是哪方面？”</br> “各個方面。”</br> 韓祁想了想：“沒覺得他有什么異常舉動。”</br> 頓了頓，“不過前幾天他好像去了楚家做客，并且被楚家兄妹留在府中過了一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