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王的確急了。”</br> 公主府里，綾墨拿著梳子把夜紅綾的發絲梳順，淡漠語氣里流露出譏誚，“甘塵昨夜就被帶去了廷王府？”</br> “是。”</br> “憑欄閣里的人中的是什么毒？”</br> “千塵。”</br> 綾墨沒什么表情，淡淡嗯了一聲。</br> 千塵不是什么厲害的毒，以甘塵的本事不至于因此就受制于人。</br> 低頭沉默了片刻，綾墨道：“主人今天有什么計劃？”</br> “沒什么計劃。”</br> 夜紅綾道，“該查的案子有人在查，該上手的事務也大多已上手，本宮今天不出去，在府里見個人。”</br> 在府里見個人？</br> 綾墨道：“誰？”</br> 夜紅綾瞥了他一眼：“怎么？”</br> “……隨口問問。”</br> 綾墨低眉，嗓音溫軟乖巧，“男的？”</br> 夜紅綾語氣平靜：“這世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br> 丁黎和靜蘭幾個侍女待在外間候著，聽到這話都不由自主地抿唇輕笑。</br> 靜蘭跟添香雖然不知道綾墨的真實身份，但當初他在公主身邊伺候的時候，她們是親眼見過這個人是如何冷漠寡言以及恭敬卑微的，武功又是那么強悍，卻被公主親自教著識字，被打手板。</br> 如今眼前這個人還是這個人，卻不知何故竟也學會了爭風吃醋和撒嬌，雖然還是常常伏低做小，可這種伏低做小卻是一種在心愛女子面前心甘情愿的順服，因為愛所以寵，而不是以前那種發自骨子里的卑微。</br> 如此大的改變，靜蘭心里自是震驚，以及覺得不可思議。</br> 而丁黎則清楚地知道她家這位皇帝陛下的身份，以及他是如何的尊貴霸氣，可每次待在公主身邊卻總像個撒嬌邀寵的少年，一點霸氣都沒了。</br> 梳妝更衣之后，夜紅綾跟綾墨一用用了早膳，然后走出紅菱苑，去梅園走了走。</br> 秋冬季節的梅花開得好，空氣中縈繞著梅花清冽香氣，絲絲縷縷鉆入鼻尖，讓人心扉出一陣陣芳香彌漫。</br> 綾墨摟著她的腰，兩人悠然閑適地走在曲折清幽的小徑上，鼻尖嗅著梅香，微風拂來，愛妃的青絲掃過綾墨臉頰，帶來一陣陣酥癢感覺。</br> 綾墨心頭微動，忍不住就扳過夜紅綾的臉，覆住她的唇瓣。</br> 夜紅綾已經習慣了他時不時來這么一招，抗拒自然不會有，況且情人間親密的動作能促成感情發展，不過在他吻了一會兒之后沒有停止的打算，反而有撕她衣服的跡象時，她伸手抓住他的頭發，直接朝后拽。</br> 不管粗魯不粗魯，這種方式明顯最直接也最管用，每次都能順利阻止他沒有分寸的舉動。</br> “愛妃？”</br> 綾墨眼里染了熱烈的火苗，語氣里也多了幾分躍躍欲試的意味，“想不想試試這里……”“野外茍合？”</br> 綾墨猛地嗆了一下，劇烈咳嗽起來。</br> 愛妃好生猛。</br> 說活這么直接真的好嗎？</br> “今天不行。”</br> 夜紅綾語氣平靜，就像是在討論一件再正經不過的政務，“待會我要見個人，改天再說。”</br> 綾墨忍不住又嗆了一下。</br> 說真的，他方才完全是在說笑，野外茍合？</br> 怎么可能？</br> 他有那么禽獸嗎？</br> 雖然這府里下人可以全部屏退，天為被地為席的感覺應該很刺激，并且以他跟她的內力修為，絕對不可能有被撞到的可能，但他仍然不會有這樣的想法。</br> “我鬧著玩的。”</br> 綾墨低聲開口，“愛妃別當真。”</br> 夜紅綾沉默地看著他，也許是清楚他心里的想法，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沒關系，本宮葷素不忌。”</br> 綾墨聞言，忍不住失笑，湊過去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愛妃，我……”“殿下。”</br> 府中護衛遠遠躬身稟報，“沈公子被帶過來了。”</br> 沈公子？</br> 綾墨看了一眼護衛，沉吟片刻，轉頭看向夜紅綾：“沈寒衣？”</br> 夜紅綾點頭，淡淡道：“讓他過來吧。”</br> “是。”</br> 護衛轉身離去。</br> 夜紅綾沿著小徑繼續往前走，走到一處亭子里停了下來，遠遠跟在兩人身后的丁黎和靜蘭連忙上前擦拭桌面和凳子，把手里端著的茶壺茶盞擺在桌上，給兩人都倒了茶。</br> 梅林外一陣腳步聲響起。</br> 隨即兩道身形相仿的男子出現在小徑上，穿月白色錦袍的是寒卿白，另外一人年約十十七八歲，一襲天青色袍服，步履沉穩嚴謹，看起來斯文內斂。</br> 跟寒卿白一起行到近前，兩人停了腳步。</br> “這位就是護國公主。”</br> 寒卿白給他介紹，“旁邊坐著的是綾墨公子。”</br> 沈寒衣撩袍跪倒，低眉行跪拜大禮：“草民沈寒衣，參見公主殿下。”</br> 夜紅綾眉頭微皺，目光若有所思地掃過他的臉，隨即轉頭跟綾墨對視了一眼，兩人眼神交會時，眼底分明流露出相同的意思。</br> “沈寒衣。”</br> 夜紅綾平靜淡漠地開口，“頭抬起來。”</br> 沈寒衣微微抬頭，露出一張年輕俊秀的臉，只是視線始終垂著，并沒有無禮到去直視尊貴的公主殿下。</br> 夜紅綾打量著他這張熟悉的臉，忍不住又看了綾墨一眼。</br> 綾墨眉心微蹙，細不可查地點了點頭。</br> “你是沈家養子？”</br> 夜紅綾開口問話。</br> “回公主殿下，草民的確是沈家養子。”</br> 沈寒衣語氣恭謹，說完，低聲補充了一句，“準確來說，是沈家童養夫。”</br> 什么？</br> 寒卿白詫異地轉眸看他。</br> 沈家童養夫？</br> 許茂俊不是說沈寒衣是沈家之子？</br> 好吧，養子也是子，關于秋闈舞弊一事最重要的是有人從中搞破壞，沈寒衣是不是養子，也許連許茂俊自己都不太清楚。</br> 只是這個童養夫……意思是說，沈家把他當成女婿來養的？</br> “起來吧。”</br> 夜紅綾語氣淡淡，“你的試卷本宮已經呈給皇上看了，沈家的案子皇上也派人去查了，為了防止有人對你不利，這段時間你暫時住在公主府。”</br> 頓了頓，“放心，不管你是不是童養夫，本宮對你都不感興趣，不會強迫你什么。”</br> 此言一出，寒卿白臉色頓時古怪起來。</br> 原來沈寒衣是擔心這個，所以才主動說明自己是童養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