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杰憋了一肚子火，不甘心就這么算了。</br> 可一來他確實冷，渾身狼狽不堪，繼續站在這里也不光彩。</br> 二來七公主回來了，幾位王爺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沒有人會替他出這個頭。</br> 所以怨毒地看了一眼韓祈，衛杰暗自把這個仇記下，并在心里發誓以后絕不會放過韓祈，隨后才跟著晉陽王府的下人離開。</br> “晉陽王還有什么事要說？”夜慕琛看著陸衍之，淡淡開口，“本王正打算邀七妹到本王府上談些正事。”</br> “談正事？”陸衍之似乎有些訝異，看了面無表情的夜紅綾一眼，他淡淡一笑，“若是耽誤了宣王和公主殿下的正事，衍之在此請個罪，還請兩位殿下多多擔待。”</br> 說著，他微微欠身，表示歉意，“不過今日是衍之做東，既然邀了七公主來就該好好招待。若怠慢了七公主，讓公主殿下心情不好地回去，衍之心里會有愧意，所以才讓長青無論如何把公主攔回來。”</br> 今日陸衍之為何會做東，夜慕琛心里當然明白。</br> 不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早回去或者晚回去也沒什么差別，是以，聽到陸衍之的話只會，他淡淡道：“如此，曲水流觴是否可以開始了？”</br> “這是自然。”陸衍之點頭，說著便攜王妃往溪水盡頭的涼亭中走去。</br> 眾人收回心思，回到溪邊蒲團上坐了下來。</br> “七姐，坐我這邊吧。”夜紫菱伸手拉著夜紅綾，“那邊都是臭男人，不跟他們坐一起。”</br> 臭男人們嘴角輕抽，相顧失笑。</br> 別說只一句“臭男人”，就算罵得再狠點，他們也得給面子應下。</br> 畢竟誰敢對皇后的女兒不滿？</br> 夜紅綾倒也沒拒絕，兩人的蒲團靠得很近。夜紅綾在蒲團上坐下，沉默地注視著眼前潺潺流動的溪水，并無與誰交談的興致。</br> 夜紫菱轉過頭，不動聲色地朝夜輕晗看了一眼，隨即收回視線，安靜地注視水面。</br> 婢女取了精致的玲瓏酒盞，晉陽王妃倒了杯酒，將酒盞放入上游溪水中，松開手，就見酒盞順著溪水往下游搖搖晃晃飄蕩下來。</br> 數十雙眼睛都盯著那盞酒。</br> 曲水流觴的規矩是酒盞最后停在誰的面前，誰就負責飲下這杯酒，并吟詩一首或者歌一曲。</br> 對于貴女們來說，這是在皇子貴胄們面前表現的一個好機會。</br> 性子低調內斂的姑娘，平素待在家中大多吟詩作賦亦或是刺繡作畫，難得有一展歌喉的機會又擔心被人說成不端莊，而在曲水流觴中卻可以光明正大地表現，不擔心被人說什么。</br> 為了照顧在場的女子們，曲水流觴所用的酒水也都是晉陽王妃自釀的果酒，溫和不嗆人。</br> 酒盞晃晃悠悠，最后停在了對面一個湖藍色廣袖輕紗長裙的少女面前。</br> 寒卿白抬眸看了一眼，認出這是大理寺卿顧的女兒顧雨菲，容貌生得標志，星眸皓齒，眼神很清澈的一個少女。</br> 作為曲水流觴第一個得到殊榮的女子，她看起來有點嬌羞，彎腰把酒盞撈起，兩手端著放在唇邊，淺淺地抿了酒，把酒盞放在一旁。</br> 今日當場的好幾位都是身份尊貴的皇子公主，多少有些顧忌，所以無人起哄，顧雨菲中規中矩地以桃花為題作了首詩，既證明了腹有詩書，也沒有太過張揚。</br> 曲水流觴繼續。</br> 晉陽王妃重新取個酒盞倒上了酒，順著溪水而下。</br> 第二盞酒飄到了夜紅綾和夜紫菱面前。</br> 因兩人坐著的位置太靠近，酒盞恰好停在了兩人靠中間的位置，空氣一時微靜。</br> 眾人瞅著酒盞停落處，不約而同地抬眼看向兩位公主。</br> 夜紅綾面色淡漠沒什么表情。</br> 夜紫菱玩笑似的開口：“七姐姐覺得這杯酒該算誰的？”</br> “算七妹跟八妹共同的吧。”夜輕晗笑了笑，主動伸手端起了酒盞，“我有個提議，七妹會武，八妹擅文，索性七妹喝酒，八妹作詩，也算是難得的一次姐妹合作，你們覺得如何？”</br> 其他人紛紛點頭附議。</br> 夜紫菱目光也落到了夜紅綾面上：“七姐姐覺得呢？”</br> 夜紅綾沒說話，沉默地伸手接過了夜輕晗手上的酒盞，似是同意了夜輕晗的提議。</br> 她的手指修長白皙，卻并不是養尊處優的嬌嫩，接過酒盞的動作有種掌控一切的強悍從容。</br> 夜輕晗不動聲色地斂了雙眸。</br> “八妹喝酒吧。”夜紅綾語氣淡漠，聽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果子酒，不醉人。”</br> 意思是不管文武，喝了這酒都沒什么。</br> 夜紅綾接著說道：“本宮作詩。”</br> 什么？</br> 夜紫菱愕然看她：“七姐？”</br> 夜輕晗也驀然抬眸，眼底猝不及防地劃過一絲慌亂。</br> “七姐，還是我作詩吧。”夜紫菱從容淺笑，“七姐是個武人——”</br> “本宮身子不適。”夜紅綾語氣淡淡，“葵水來了，不能喝酒。”</br> 夜紫菱神色頓時一僵。</br> 女兒家來葵水是個私密事，怎么也不能拿到大庭廣眾之下來說，況且今天還有這么多男子在場。</br> 夜紅綾居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就這么坦然說了出來？</br> 她害不害臊？</br> 夜紫菱忍不住咬牙。</br> 在場的很多人都會武，耳力極好，雖然夜紅綾說話聲音不大，卻并不妨礙他們聽到，于是一個個不是低頭看水，就是抬頭望天，一副根本不知道夜紅綾在說什么的表情。</br> 夜紅綾已經把酒盞遞到了夜紫菱面前。</br> 夜紫菱眉心微蹙，盯著酒盞看了好一會兒，就像在看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一樣。</br> “八公主不用擔心。”坐在涼亭里的晉陽王忽然開口，語氣悠然閑適，“今日曲水流觴用的都是內子釀的果酒，甘甜爽口，沒什么酒味。方才這位顧姑娘也喝了，八公主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她。”</br> 話音剛落，對面的顧雨菲已抬起頭，點了點頭：“不辣也不嗆。”</br> 夜紫菱強笑，忍不住攥緊了手里的帕子，恨不得把晉陽王和顧雨菲兩人嘴都撕碎。</br> 廢話那么多。</br> 現在是辣不辣的問題嗎？是酒里被下了料的問題好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