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欲極強的御影衛最終還是用他特有的獨門招數,示弱加求饒,纏得愛妃心軟,讓他免了跪床尾的懲罰,得以躺進暖和的被窩,摟著心愛的殿下共度一夜好眠。</br> 次日早,翎影稟報了甘塵的消息:“甘公子被關進了廷王府密室,手腳被鐵鏈鎖住,暫時不得自由。”</br> 綾墨聞言,眉頭微皺:“看來廷王對甘塵真的起了疑心,這是要動真格的了。”</br> 夜紅綾沒說話。</br> “你先繼續去盯著。”</br> 綾墨淡道,“若甘塵有什么危險,隨時來報給我。”</br> 翎影點頭,心知這人的話已經能代表他家殿下的話,沒有絲毫遲疑地領命而去。</br> 綾墨沒再多想什么,很快伺候夜紅綾洗漱。</br> 自從他光明正大住進夜紅綾的寢殿開始,殿內伺候起居的靜蘭和添香就徹底失了寵,只能待在外殿負責準備膳食,以及晚間做些鋪床疊被之類的活,貼身伺候夜紅綾的任務讓綾墨一人包攬了。</br> 丁黎常常在心里腹誹,人家的皇帝都是被人伺候的命,她家這位皇帝陛下則喜歡伺候人。</br> 真是難以理解的喜好。</br> 兩人用完早餐之后,夜紅綾召見了沈寒衣,問了他一些問題,大致了解冀州那邊的動向,然后淡淡道:“有幾個私人的問題,本宮想問問你。”</br> 沈寒衣道:“殿下請問。”</br> “你當真是沈家童養夫?”</br> 沈寒衣低頭沉默了片刻,點頭道:“是。”</br> 夜紅綾坐在花廳椅子上,靠著扶欄,坐姿難得有些散漫:“世人皆道男尊女卑,男子在家中主大事,女子管理內宅。</br> 是以本宮只聽說過童養媳,倒很少聽到什么童養夫之說,你不覺得這是一種有失男人尊嚴的事情?”</br> 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綾墨正站在她身后,殷勤體貼地給她捏著肩膀。</br> 青年精致俊美的眉眼流露出奪目風華,即便站在絕艷尊貴的公主身邊,氣度和神采也絲毫不遜色半分,低眉垂眼看起來很溫順乖巧的模樣,看起來跟以色侍人的男寵沒什么區別。</br> 因此當夜紅綾說出“有失男人顏面”這句話時,沈寒衣下意識地朝他看了一眼。</br> 他以為就算如何卑微的男子,在聽到這句話時也會有片刻尷尬,可是綾墨神色無比的坦然從容,低眉專注伺候公主的模樣像是在對待世間最無價的珍寶,虔誠而又深情。</br> 沈寒衣收回視線,語氣恭謹而坦誠:“草民不覺得有失顏面。”</br> 這次輪到綾墨抬眸看他了。</br> 雖然只一眼,但綾墨可以確定這個人說的是真話,沒有撒謊。</br> 所以他心里大概也真是這么想的。</br> 夜紅綾道:“為何?”</br> 沈寒衣沉吟片刻,“顏面只是一種表面的虛榮,正視自己內心所求才是最重要的。”</br> 頓了頓,“草民打小被沈家收養,雖是養子,可父親母親對草民視若己出,家中兄長對草民也是嚴苛教導,甚至從未隱瞞過草民非親生子的事實。</br> 草民家中還有一個妹妹,性格溫柔良善,草民與她感情篤深,曾因為這層關系而深感不安,后來得知父親有意讓我成為妹妹夫婿,驟然間只覺喜悅,而并無半分有失顏面的感觸,所以男人的顏面在草民看來,并不那么重要。”</br> 夜紅綾聞言,沒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語氣波瀾不驚:“你的卷子本宮看過,許茂俊也曾說過你學識過人,秉性不錯,以后前途也許不可限量。”</br> 沈寒衣態度恭敬,卻并不卑微:“多謝殿下賞識,草民一身學識皆是兄長教導。”</br> 綾墨心頭暗道,此人倒是個懂得感恩的人。</br> “若讓你為本宮所用,你是否愿意?”</br> 夜紅綾淡淡開口,“成為本宮的人,本宮可保你前途無量,沈家一世無憂。</br> 終其一生,只要你以及沈家不做違背律法之事,本宮便可提供沈家最強大的庇護。”</br> 沈寒衣聽得這番話,心頭微震。</br> 對于護國公主做出的承諾,他不會存有絲毫質疑,她是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的人,比朝堂大多男子還強悍。</br> 可她是個女子。</br> 為本宮所用,這短短五個字里藏著什么深意,以沈寒衣的聰明不可能猜不出來。</br> 他沒有立即表忠心,而是在心頭細細斟酌了片刻,然后低聲開口:“草民不敢拿沈氏一族的命運冒險,所以也有兩個問題斗膽問問公主殿下。”</br> 夜紅綾嗯了一聲:“但問無妨。”</br> “殿下可否把話說得直白一點?”</br> 沈寒衣問道,“為殿下所用,指的是……”“做本宮幕僚,心腹,得力干將,你喜歡哪種說法都可以。”</br> 夜紅綾道,“你心中的猜測是怎樣就是怎樣的,外面傳聞沸沸揚揚,雖是有心人刻意散播謠言,但謠言有時候也不是空穴來風。”</br> 沈寒衣聞言,心頭又是一震,“所以,殿下確實有爭儲之心?”</br> “爭儲?”</br> 夜紅綾眉目清冷,語氣淡漠如雪,“不,本宮無需爭那儲君之位,本宮要的是一步登天。”</br> 沈寒衣掩在袖子下的指尖微顫,沉默片刻,問了第二個問題:“殿下可有把握?”</br> 女子為帝,穆國前所未有過。</br> 可沈寒衣對此并沒有發出質疑和嗤笑,他只是覺得自己需要吃下個定心丸,不敢輕易拿沈家命運做賭注。</br> 夜紅綾哂笑:“三皇子和寒家毀于本宮之手,冀州布政使乃是廷王岳丈,即將因貪墨和私購兵器而被問罪,廷王處境雪上加霜;大皇子被困在南圣,短時間之內回不來,二皇子夜幕琛是個蠢貨……你覺得本宮有沒有把握?”</br> 沈寒衣薄唇微抿,撩衣跪下:“草民愿意為殿下所驅使,但有一個請求還望殿下答應。”</br> 夜紅綾道:“說。”</br> “官場仕途誘惑太多,權勢浮華往往讓人迷失自己。”</br> 沈寒衣低眉,“臣不敢保證自己以后是否能堅守本心,所以請求殿下給草民一些約束,不管以后能爬到什么樣的位置,此生只愿娶吾妹一人為妻,若有任何辜負她的行為舉止,還望殿下給予責懲,及時提點臣醒悟回頭,守住本心,不負心中所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