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得到消息要去阻攔時,圣旨已下,沒有了收回的余地。”四大將軍此時皆站在公主殿中,冷著一張臉,把宮中最新消息稟報給夜紅綾,“殿下,寒玉錦為什么要刺殺您?”</br> 為什么?</br> 夜紅綾躺在床上,重傷使得她臉色罕見的蒼白羸弱,眼底卻一片冷漠譏誚:“本宮也想知道為什么。”</br> 她也想知道他究竟為何如此心狠歹毒,前世給了她致命一擊,甚至擔心失手,竟狠到不惜在匕首上淬了毒。</br> 可見致她于死地的心有多堅定。</br> “夜蕭肅掛帥,皇上必定會讓你們跟著他一起去。”夜紅綾很快從往事中抽離,嗓音冷冷,“羅尋,鳳陽,你們二人跟隨夜蕭肅去戰(zhàn)場,記住——兩年之內(nèi),別讓他有機會回京。”</br> 四位將軍聞言,頓時訝異:“殿下的意思是……”</br> 兩年之內(nèi)不讓夜蕭肅有機會回京?</br> “讓他在邊關(guān)……好好待著。”夜紅綾皺眉,忍過心口一陣劇痛,嗓音虛弱,“不管用什么辦法,別讓他有機會回來就行。”</br> 羅尋和鳳陽對視一眼,心頭雖有疑惑,卻明白自家將軍心里必有什么打算。</br> 于是很快點頭:“末將明白。”</br> “羅辛,鳳羽,你們?nèi)ジ噬险f……”眼底一抹冷芒劃過,夜紅綾小心地吸了口氣,“本宮重傷瀕危,你們不放心……需得留在京城替本宮訓練兵馬,走……走不開……”</br> 羅辛和鳳羽點頭:“是。”</br> 他們本來就不放心,若殿下讓他們四人都跟著夜蕭肅去戰(zhàn)場,他們反而擔心。</br> 這樣的安排倒是正合他們的心意。</br> 四位將軍,兩去兩留,想來皇上也能接受。</br> “先出去吧。”夜紅綾閉上眼,臉色白得透徹,“本宮休息一會兒。”</br> “是。”</br> 四人離開之后,夜紅綾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沉默地望著帳頂。</br> 縱然她如何強大,此時腦子里依然還有些懵。</br> 她居然真的回來了。</br> 回到了景帝十三年春,她十七歲這一年。</br> 距離她跟寒玉錦相識整十年,相愛整三年,獨自領(lǐng)兵上戰(zhàn)場整三年。</br> 她在皇帝面前請求賜婚兩次——每年去戰(zhàn)場打了勝仗回來,她都會以戰(zhàn)功換賜婚,但每次都沒能成功。</br> 因為寒玉錦的父親是正一品御使大夫,他的姑姑是皇后。</br> 皇后膝下三皇子夜蕭肅本就是嫡子,他的舅舅又是百官監(jiān)察,寒家門庭有多顯貴自是不必說。</br> 如果夜紅綾跟寒玉錦成了親,她麾下的神策軍無疑也站在了三皇子身后。</br> 如此一來,別說其他皇子將再無一爭之力,便是連皇帝也會感受到莫大的威脅。</br> 所以皇上始終沒有同意賜婚。</br> 直到二十一歲,她已征戰(zhàn)沙場七年,把蠻夷徹底打退打怕,夜紅綾心里清楚想要讓皇帝放下戒心,同意賜婚,她必須以全部的軍功和兵權(quán)來交換。</br> 然而,沒等到交還兵權(quán),她最心愛的人就送了她一個永世難忘的大禮。</br> 匕首刺進心臟的疼痛記憶猶新,因為她現(xiàn)在還在痛著。</br> 痛徹心扉。</br> 夜紅綾眼底翻涌著刺骨寒涼的色澤。</br> 她臨死前聽到的那些聲音,此時一句句清晰回蕩在耳畔,那是她在昏迷中也無法忘記的噩夢。</br> 她的父皇親自下旨查抄她的公主府,一個陰謀作亂的罪名扣下來,抹煞了她征戰(zhàn)七年的功勞不說,連她麾下的四位將軍也不放過,全部誅殺。</br> 公主府幾百條人命,一夜之間盡數(shù)誅殺……</br> 一夜之間,盡數(shù)誅殺。</br>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知道,究竟是誰在幕后策劃了這一切。</br> 雙手在身側(cè)攥緊,殿內(nèi)空氣仿佛一瞬間降至冰點,夜紅綾輕輕閉上眼,掩去眼底陰鷙的恨意。</br> 不過沒關(guān)系。</br> 她不需要知道策劃陰謀的人是誰,她只要知道,這一世她不會再那么愚蠢,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br> 除了與她出生入死的將士,沒有人值得她交付信任。</br> 閉了閉眼,蒼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狠戾的冷笑,仿佛來自陰冷地獄的笑容,如血色羅剎。</br> 寒玉錦。</br> 夜蕭肅。</br> 還有我的父皇……</br> 本宮自修羅地獄回來,是要拿你們的命以及這繁華萬里的江山,祭奠前世冤魂。</br> 也祭奠本宮前世的忠誠,以及滿腔廉價的真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