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紅綾上了馬車之后就沉默地斜倚著錦榻坐著,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疏離,并無多少在溪水邊被惹怒時候的煞氣。</br> 看起來跟平常沒什么兩樣。</br> “今日之事是六皇子跟八公主在算計殿下?”寒卿白遞了杯茶給夜紅綾,抬眼輕問。</br> 夜紅綾沒說話,沉默地啜了口茶,瞳眸微斂,看不清眼底情緒。</br> 寒卿白于是也沒再說話,兩人一路沉默。</br> ……</br> 夜紫菱并沒能順利去太醫院,更沒有機會回去她的公主殿。</br> 馬車到了宣成門外,孫平就帶著人在那里等著了。</br> 看到六皇子居然親自駕著馬車回來,孫平雖有些訝異,卻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恭敬地上前行禮:“見過六殿下。”</br> “孫總管。”夜輕晗下了馬車,語氣溫和地開口,“八妹受了傷,我現在先帶她回鳳陽殿,宣太醫過去看一下。”</br> “回六皇子,這恐怕不行。”孫平笑著,態度卻很強硬,“皇上有旨,請諸位皇子和公主都去致遠殿一趟,皇上有事相問。”</br> 夜輕晗心頭一沉,語氣微急:“可八妹受了傷,現在正昏迷著……”</br> “皇上說了,八公主的馬車可以直接駛進宮門,在致遠殿外階前停下。”孫平低眉,“請六皇子照做,老奴也只是奉旨行事。”</br> 夜輕晗神色微變,忍不住攥緊了手,勉強笑笑:“好,父皇既然有旨,兒臣等自當遵從。我這就帶八妹去見父皇。”</br> 孫平頷首,隨著他一道返回致遠殿。</br> 趴在馬車里錦榻上的夜紫菱聽到外面的對話,心頭一陣慌亂,不自覺地咬住了唇,一顆心沉入谷底。</br> 眼下明明是春暖花開時節,陽光明媚,空氣中彌散著陣陣清香,可致遠殿里此時卻是一片沉肅和死寂。</br> 皇帝的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殿中宮人個個噤若寒蟬。</br> 直到孫平走進來,恭敬稟報:“皇上,六皇子和八公主已經到了。”</br> 殿內響起冰冷的聲音:“讓他們滾進來。”</br> 六皇子心里一顫,頓覺兩腿發軟。</br> “六皇子。”孫平轉頭,“皇上有旨,讓六皇子和八公主現在進去。”</br> 六皇子忍著不安,掀開馬車布簾,作勢搖了搖夜紫菱:“八妹,醒醒。”</br> 孫平面無表情,冷眼旁觀。</br> 夜紫菱睜開眼,喉嚨里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br> “八妹,父皇讓我們現在進去。”</br> 夜紫菱抬眸,跟夜輕晗對視之間,眼神皆是焦灼:怎么辦?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通知太后或者母后?</br> 夜輕晗搖頭:這里都是父皇的人,誰敢偷偷去通風報信?</br> 夜紫菱咬了咬唇,忍著身上的疼……疼是真疼,夜紅綾下手有多狠辣,沒有嘗過的人根本不知道。</br> 從榻上起身的動作牽扯到身后的傷痕,疼得這位嬌滴滴的公主臉色發白,額頭冒出了冷汗,看起來虛弱倒也不是裝的。</br> 但沒什么用。</br> 至少現在正在氣頭上的皇帝大概是不吃這一條的,孫平心里如是想著。</br> 夜紫菱這么一耽擱,待她從馬車上下來時,恰好其他兩位皇子伴護國公主、晉陽王夫婦都到了。</br> 孫平又進去通報了一遍。</br> “讓他們都進來。”</br> “是。”</br> 孫平轉身走了出去,轉達皇帝旨意:“各位殿下,晉陽王,王妃都進來吧。”</br> 夜紫菱是被扶著進去的,臉色慘白,發絲凌亂,儀容是前所未有過的狼狽。</br> 一見到皇上的面,她眼眶一紅,像是受了極大委屈似的,“父皇……”</br> “跪下!”景帝一聲怒喝,殿內眾人齊齊一凜。</br> 夜紫菱臉色刷白,撲通一聲跌跪在地上,抬起頭,受驚似地看著皇帝:“父皇……”</br> 抬頭的動作剛好露出了她細嫩脖頸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勒痕,還有五指掐出來的青印,看得出來下手之人完全沒有手下留情,那一刻是真想殺了她的。</br> 若非她是夜紫菱,這會兒只怕連命都沒了。</br> 景帝也是一驚,下意識地朝夜紅綾看了一眼,隨即冷怒地看向夜紫菱,對她的傷痕視而不見,冷冷一哼,轉過頭巡視眼前幾人。</br> 三位皇子兼晉陽王夫婦皆跪下行了參拜大禮,唯有夜紅綾如冰雕一般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臉上盡是寒霜。</br> 看在景帝眼里,這是憤怒至極也委屈至極的表情。</br> 深深吸了口氣,他冷冷開口:“孫平,讓所有人出去。”</br> “奴才遵旨。”孫平應了一聲,抬手示意,帶著宮人全部退出了致遠殿。</br> 殿內陷入片刻的靜寂。</br> 景帝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壓下心頭震怒,語氣卻依然冰冷:“今日在桃花山發生的事情,誰能給朕解釋一下?”</br> “回稟皇上。”晉陽王率先開口,“臣今日負責桃花山上的宴席,臣對所有事情負責。”</br> “說。”</br> “八公主今日有些失態,說了些胡話。”晉陽王道,“護國公主受了點委屈。”</br> 陸衍之這話說得著實委婉。</br> 不過他心里清楚,皇帝定然是知道了前因后果——雖然還不知是誰先一步告了密,但皇帝若非清楚發生了何事,也不至于如此雷霆大怒。</br> 所以他不需要為誰抱不平,因為越是委婉,越是能點燃皇帝心頭怒火。</br> 果然,他話音剛落下,景帝就怒火沖天道:“受了點委屈?那是受了點委屈的事嗎?陰謀造反,謀權篡位,這是隨隨便便就能安上的罪名?這是一個不慎就掉腦袋的事情!七公主受的豈是一點點委屈?那是天大的委屈!”</br> 夜輕晗一震,被這番咆哮嚇得面色發白。</br> 而夜紫菱更是瞬間面露驚懼,瞬間大氣不敢出。</br> 皇帝這個態度誰還看不出來?明顯就是要維護夜紅綾而問罪八公主了。</br> “皇上說得是。”陸衍之垂眸注視著眼前玄色宮磚,語氣沉穩,“臣沒有料到一杯果酒就會讓八公主酒后失態,若是提前知道八公主不能飲酒,臣定然會注意,這是臣的失職。”</br> 景帝面色沉厲:“曲水流觴用的是什么酒水?性子很烈?”</br> “回稟陛下,臣用的是內子自釀的梅子酒,并不烈。”陸衍之淡道,“顧家小姐也喝了那酒,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傳顧家小姐過來一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