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br> 書房的門被小心地敲響，門外響起管家壓抑的聲音，“八公主殿下來了。”</br> 紫菱？</br> 夜慕琛微驚，語氣沉冷：“進來。”</br> 房門被推開，管家側身讓穿著一身侍女衣衫的夜紫菱走了進去，然后關上了門。</br> 夜慕琛看著眼前數月不見已經瘦了一大圈的女子，“皇宮戒備如此森嚴，八妹是怎么出來的？”</br> “今天大年初一，有幾位誥命夫人進宮去跟太后拜年，我扮作丫鬟模樣跟著她們一起出來的。”</br> 夜紫菱神色謹慎，比起以前金枝玉葉的嬌貴，這段時間明顯蒼白憔悴了許多，宮門口當值的人也有不少日子沒見著這位公主了，今天又是侍女打扮，換了宮女的發髻，混在誥命夫人的丫鬟身后混出來，倒也不是不可能。</br> 不過她沒說是哪位誥命。</br> 夜慕琛也沒問，只溫聲問道：“你這段時間還好嗎？”</br> 這句話剛落，夜紫菱眼眶倏地就紅了，眼淚如珍珠般大顆大顆落了下來，被幽禁在宮里這么多日子所受的委屈此時全部爆發出來，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皇兄沒了，母……母后也沒了，我……我……”夜慕琛對這位八妹雖然沒什么特別的感情，以前因為立場問題甚至跟她疏離得很，然而此時，卻無端生出一種同病相憐之感。</br> 起身繞過書案走出來，他走到夜紫菱跟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本王知道你受了委屈，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一些。”</br> 夜紫菱低著頭，眼眶紅腫，臉色蒼白而顯得無助，聲音里卻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我恨夜紅綾。”</br> 夜慕琛沒說話。</br> “二皇兄，我現在在太后身邊伺候。”</br> 夜紫菱擦了擦眼淚，聲音還有點哽咽，“太后告訴了我一個秘密，讓我轉達給你，說不定對你有用。”</br> 秘密？</br> 夜慕琛心頭一跳，不動聲色地道：“什么秘密？”</br> “事關夜紅綾的身世。”</br> 夜紫菱咬了咬牙，臉色陰冷，“她根本不是皇族血脈，不是父皇的親生女兒。”</br> 什么？</br> 夜慕琛一震，完全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聽到這樣的說法。</br> 夜紅綾不是父皇的女兒，不是夜氏皇族的血脈？</br> “這……這怎么可能？”</br> 夜紫菱眼眶里又噙了淚：“太后親口說的，還能有假？”</br> 夜慕琛沒說話，表情深沉難測。</br> 他方才還在衡量究竟要不要跟夜紅綾繼續抗衡下去，是孤注一擲，失敗了就落得跟老三老四一樣的下場，還是選擇低頭示弱，明哲保身，安安穩穩過到壽終正寢？</br> 沒想到這么快，太后卻送來了這個消息。</br> 夜慕琛心念急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太后手里有確鑿的證據？”</br> 夜紫菱聞言，頓時遲疑了一下，“這……太后親口去說，難道不是證據嗎？</br> 還需要其他的什么證據？”</br> 夜慕琛心下一沉。</br> 這么一聽，卻是沒有確鑿的證據了？</br> 太后親口說？</br> 如今宮里宮外都是夜紅綾在掌控，若是空口無憑，只憑太后一個人說，誰又會相信？</br> 夜慕琛沉了眉，況且這個時候夜紅綾風頭這么盛，他真的不敢冒這個險。</br> “本王知道了。”</br> 夜慕琛淡淡道，“容我想想吧。</br> 宮里的幾位娘娘都還好嗎？”</br> 夜紫菱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更難看了些：“幾位娘娘都被控制在各自的殿里，連去給太后請安的自由都沒有。</br> 父皇重疾在身，后宮嬪妃本該輪流去侍疾，可沒人能見到父皇的面。</br> 乾陽宮內外都有重兵把守，后宮也日夜有禁衛巡邏，根本出不來一步。”</br> 頓了頓，夜紫菱冷冷道：“夜紅綾這樣的行為，跟謀反逼宮有什么區別？”</br> 的確沒什么區別。</br> 父皇若是還清醒的，自然能治她圖謀不軌之罪，可父皇現在的情況外人根本無從得知，其他人誰又能奈何得了夜紅綾？</br> 夜慕琛突然間覺得心累。</br> “二皇兄，我不能在這里待太久。”</br> 夜紫菱抹了抹眼淚，“夜紅綾野心勃勃，二皇兄不能就這么由著她……太后娘娘說了，夜氏皇族不可能由一個女子來坐江山，你若是能暗中說服一些大臣支持你，太后老人家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夜慕琛想到太后如今的處境，對她所說的助一臂之力并沒有多少期待，淡淡道：“我知道了，給我一點時間想想吧。</br> 今天是大年初一，你跟太后娘娘都放寬心，別想太多。”</br> 夜紫菱沒聽到確切的答復，心底終究是沒底：“二皇兄……”“八妹，你先回去。”</br> 夜慕琛語調多了幾分強硬，“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無需旁人來教。”</br> 夜紫菱小臉微白，沉默地低著頭。</br> 這段時間所受到的打擊太大了，從曾經尊貴高雅的嫡公主一步步跌下云端，失去了三皇兄，失去了母后，連父皇的面也見不著。</br> 似乎轉瞬間成了無人問津的孤女。</br> 她自己也被幽禁了許多日子不得自由，這段時間的確過得生不如死，所以肉眼可見她變了許多。</br> 沒了之前的傲氣，變得憔悴不堪，心里的惶然無助，以及對夜紅綾和處境的憤恨恐懼都能清晰感受得到。</br> 可夜慕琛不會因為她恐懼不安，因她對夜紅綾恨之入骨就失去了理智。</br> 夜紫菱咬了咬唇，轉身離開了宣王府。</br> 她前腳剛離開，后腳就有人把這個消息稟到了夜紅綾面前：“八公主方才扮作侍女模樣，悄悄去了宣王府。</br> 從宣王府離開之后，先去了景王府，然后隨著景王妃的車駕一起進了宮。”</br> 景王妃跟當今太后是一個輩分，大年初一進宮找太后說說話什么的，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夜紫菱扮作侍女，只能借著她的車駕才能回到宮里去。</br> “隨她去。”</br> 夜紅綾語氣淡淡，并沒有多少驚訝。</br> 暗衛退了下去。</br> 夜紅綾走進內殿，淡道：“本宮大概能猜到她出宮進宣王府的目的。”</br> “愛妃聰明。”</br> 容修把她往床上帶，“與其猜測夜紫菱和太后的目的，愛妃不妨猜猜，夜慕琛是否還有底氣跟抗衡到底？”</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