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其實也不容易。</br> 這些日子被折磨的油煎火燎似的,對于一些事情好似麻木了,可麻木也不行,還得拿出個態度來。</br> 然而態度又豈是那么好拿的?</br> 譬如護國公主要登基這件事,他們同意嗎?</br> 年輕新貴其實還好些,尤其是一些宗親老臣,根本不愿意答應由一個公主即位。</br> 男尊女卑的社會制度下,誰心甘情愿臣服于一個女子?</br> 誰甘心讓一個女子掌控了說話的權力?</br> 若只是登基掌權也就罷了,可他們心知肚明一旦真由女皇當政,隨即而來的就是女子的地位大大提升,男人會被相對打壓——就算夜紅綾不刻意去改變什么,女皇統治的制度下,風氣也會自然而然地改變。</br> 這是誰也無法阻止的必然現象。</br> 可讓他們公然反對嗎?</br> 若護國公主一開始就說要登基,他們定然竭盡全力阻止,哪怕是一頭撞死也要拼上一拼,可公主沒登基,反而是把朝政處理得僅僅有條,比皇上在位時處理得還要好,這幾個月來朝堂風氣煥然一新——笑話,夜紅綾的手段誰沒見識過?</br> 這可是個軟硬不吃,冷硬無情的主。</br> 沒看三皇子完了,寒家覆滅了,連四皇子都跟著被關進天牢里去了?</br> 誰還敢不認真做事?</br> 誰敢明目張膽地貪污受賄,中飽私囊?</br> 自己不想要命了,夜紅綾絕對樂意替你把命收了去。</br> 所以這幾個月里大臣們習慣了嚴謹地忙于政務,連去青樓鬼混的都少了,至于說什么結黨營私,在夜紅綾眼皮子底下替四皇子平反,隨二皇子籌謀……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氣勢上明顯弱了很多。</br> 如今金國覆滅,又趕上陸衍之大軍回朝,以及南圣跟夜紅綾的聯姻一事,大臣們心里的想法越發多了些。</br> 但有一點無可否認。</br> 隨著夜紅綾攝政的時間越長,她掌握的權力越大,早在年關時候就足以權傾朝野,而如今近半年過去,她的地位和權力越發穩如磐石,無人能撼動。</br> 雖然沒有登基,可跟皇帝又有什么區別呢?</br> 她在朝堂上做的決策大多讓人無法反駁,雖是乾綱獨斷卻又偏偏能讓人心服口服,連上官丞相都無從反對,其他人自然只能聽命行事。</br> 時日一久,眾人只覺得公主殿下其實真的,真的完全具備治理天下的能力和魄力,除了她是女兒身這一點之外,其他方面沒人能及得上她。</br> 當然還有最重要也最不可忽視的一點就是,南圣跟公主的聯姻。</br> 這也是這些日子以來大臣們心里不得不考慮的問題。</br> 若是皇上還醒著,這個問題自然無需他們操心,可皇上還處在昏迷之中,這聯姻一事又究竟該如何抉擇?</br> 大臣們心底愁啊。</br> “發愁是肯定的。”</br> 容修貼在夜紅綾耳畔,動情地吻著她嫩白的脖頸,“愛妃是想先磨磨他們的耐性。”</br> 夜紅綾沒說話,任由他現在越來越放肆的動作,不管何時何地,他總是時不時就做些親密的動作,渾然不顧及什么君子之風和道德禮教。</br> “榮麟有動作了?”</br> 容修點頭,咬了咬她的耳垂:“他總得先把東齊的事情徹底解決,然后才能無后顧之憂地解決他跟甘塵之間的事情。”</br> 二月里就回去了東齊,曾經機關算計的榮麟,這一世對親政掌權這件事完全可以說是駕輕就熟,況且一個連江山都已打算讓出去的人,其實也不太在乎究竟能不能真正掌握親政大權了吧。</br> 畢竟就算有些事情他自己無法解決,也還有其他人幫他解決。</br> 不過收服齊國的事情肯定是要做的。</br> 夜紅綾沉默片刻,淡道:“感覺最近日子過得太平淡了些。”</br> 容修微愣:“平淡?”</br> 夜紅綾面無表情地看著他。</br> “的確平淡。”</br> 容修很快淺笑,“愛妃現在大權在握,朝堂上連個反抗的人都沒有,夜慕琛學乖了,邊關戰事也結束了,看起來的確平淡得不起一點波瀾。”</br> 夜紅綾沒說話。</br> “所以,我們去做點不平淡的事情?”</br> 容修說著,低沉的嗓音染了絲動情的意味,“白日宣……”“本宮好像有了身孕。”</br> 容修正要伸手去抱她的動作驀地僵住,“愛妃說什么?”</br> 夜紅綾語氣平靜:“葵水已經遲了半個月還沒來。”</br> 容修一時有些愣神,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轉頭:“丁黎,請陶大夫過來!”</br> 說罷,連忙小心地把她抱了起來,抬腳往寢殿中走去。</br> 陶大夫很快被丁黎帶了過來,細細把脈一番,“殿下這是喜脈。”</br> 這句話落音,夜紅綾和容修都沒有說話。</br> “需要開安胎藥嗎?”</br> 丁黎主動開口。</br> 陶大夫搖頭:“殿下脈象很穩,暫時不需要什么安胎藥,但切記不能再劇烈運動,練武什么都不可以……前三個月是保胎期,咳,有些事情也得杜絕,切不可再亂來,免得不小心傷著胎兒。”</br> 容修默默瞥了他一眼。</br> 陶大夫見容修和夜紅綾的表情都沒見幾分喜色,心下奇怪,又不敢隨意亂猜測,便只恭謹地提醒:“殿下可以安心調養,別太勞累了。”</br> 夜紅綾嗯了一聲:“你先出去吧。”</br> 陶大夫告退。</br> 丁黎也跟著走了出去,詢問一些注意事項,陶大夫一一叮囑。</br> 留在殿內的兩個人面面相覷。</br> “這個孩子來得也算是時候。”</br> 容修坐在床沿,撫摸著夜紅綾的腹部,“真是奇妙,有個小生命就在這里生根發芽了。”</br> “什么生根發芽?”</br> 夜紅綾瞪他一眼,“你以為是種樹?”</br> 容修低笑:“不是,我只是在表達我激動的心情。”</br> “激動?”</br> 夜紅綾狐疑地看著他,“本宮怎么沒看出你哪里激動?”</br> “我很激動。”</br> 容修語氣堅定,似是在強調著什么,隨即眉頭微蹙,“既然孩子都有了,登基大典是不是也該準備了?”</br> 夜紅綾斂眸不語。</br> “總不能讓孩子的父親一直沒名沒分。”</br> 容修語氣溫軟,“趁著現在肚子還沒顯懷,把該辦的都辦了。”</br> 頓了頓,“為了避免大臣們胡思亂想,以至于節外生枝,我決定入贅穆國,給女皇陛下當皇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