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場的一些大臣心里更是隱約明白了護國公主沉默之下的意思。</br> 其實若按照夜紅綾的脾氣，壓根不可能對別國君王的威脅妥協，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人，相反，越是跟她硬氣挑釁的人，她的態度越是強硬。</br> 此番的沉默只代表了一個意思。</br> 而眾人心里縱然雪亮，也只能順著她的意思做出做明智的決定。</br> 散朝之后，夜紅綾命人安置南圣使臣的住處，隨即打算回公主府，然而剛走出不遠，就被上官丞相和幾位內閣老臣叫住。</br> “公主殿下。”</br> 夜紅綾轉眸，身姿凜峭，神情淡漠：“何事？”</br> “請殿下至御書房一談。”</br> 夜紅綾沒說什么，率先轉身去往御書房。</br> 上官丞相跟著走了進去，其他幾位老臣緊隨其后。</br> 御書房的門關上，上官丞相沉默片刻，恭敬地開口：“對于大皇子病重一事，公主殿下怎么看？”</br> 夜紅綾語氣淡漠：“本宮的看法有什么重要嗎？”</br> 上官丞相眉頭一擰。</br> “不管南圣使臣說的是真是假，我們都只能相信是真的。”</br> 夜紅綾道，“就算丞相大人不信，又能如何？</br> 你能見到大皇兄，還是能派人去把大皇兄從南圣帶回來？”</br> 上官丞相語塞。</br> 其他幾位閣老也是面面相覷。</br> 夜紅綾注視著窗外，宮廷里的一切都顯得那么莊嚴而冷寂，宮女內侍來來去去皆低著頭，走路無聲，規矩守得比木偶還要刻板。</br> 這是皇權之下所有人的縮影。</br> 而坐在至尊之位的那個人，可以隨心所欲地制定規矩，可以隨心所欲地掌控所有人的生死，讓臣民仰望跪拜，讓天下人在聽從他一人號令。</br> 圣旨一出，萬萬民都只能俯首聽令。</br> “上官丞相，各位閣老大人。”</br> 夜紅綾語氣沉了三分，嗓音里再無對野心的遮掩，“本宮坐上帝位，可保穆國百年之內再無戰爭，可保各位家族興旺，穆國臣民生活安定富裕。</br> 若本宮之外的人坐上帝位——不管是誰，本宮都可以確定，穆國兩年之內定會淪為他國附庸，所有官員被廢黜，將由南圣官員派駐到穆國各地，替代穆國原有官員。</br> 穆國所有的權貴家族都將淪為庶民。”</br> 眸光微轉，夜紅綾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語調里半分波瀾也無：“各位大人可以自行斟酌，本宮等著各位的決定。”</br> 說完這句話，她顯然并沒有繼續留下商議局勢的興趣，轉身離開了御書房。</br> 上官丞相和幾位老臣面面相覷，已然明白這事沒有轉圜的余地。</br> 公主殿下甚至直白強勢到連掩蓋野心都不屑。</br> 一陣沉寂之后，上官丞相道：“南圣的強大是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愿沖突與其沖突的，況且戰爭勞民傷財，為了穆國基業，本相愿意接受一個女皇統治的朝代，你們呢？”</br> 幾位老臣神色凝重，卻說不出一個字的反駁之語。</br> 他們？</br> 他們還能怎么辦？</br> 從御書房走出來之后，夜紅綾改變了直接回公主府的想法，轉道去了一趟乾陽宮。</br> 守在乾陽宮外的禁衛齊齊跪地行禮，帝王宮殿內三層外三層，圍得密不透風，大半年下來，沒有人能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擅自踏進乾陽宮半步。</br> 踏進殿門，轉身穿過重重帷帳，夜紅綾獨自走到龍床前，看著昏睡在床上的男人。</br> 蝴蝶蠱這個東西是有靈性的，被人以鮮血飼養之后便不是致人死地的毒，而只是蠱。</br> 一旦入了體內，只要不真正去惹它，其實并不會真的致人于死或者讓人痛苦，只是昏迷時無法進食進水，時日久了，對身體造成的損傷自然也是無可避免的。</br> 夜紅綾暫時并沒有要讓他死的想法，所以每個月都會想讓他清醒一陣，喝些湯藥流食物以補充體力。</br> 不過依然無法避免迅速衰敗流失的生命力。</br> “孫總管。”</br> 夜紅綾平靜地開口。</br> 孫平站在身后，恭謹地開口：“奴才在。”</br> 夜紅綾轉頭，看到他手里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柄匕首和一個小碗。</br> “拿過來。”</br> “是。”</br> 孫平走上前。</br> 夜紅綾取出自己腕間的薄刃，在自己指尖輕輕劃了一下，新鮮的血液一滴滴落在碗中。</br> 血腥氣在內殿彌散開口。</br> 一直昏迷沉睡的景帝忽然面露痛苦之色，蒼白的臉上一道道青筋微微凸起，隨即痛苦之色加劇，似有什么東西在他體內撕咬，喉嚨里無法抑制地瀉出一絲痛苦虛弱的呻吟。</br> 夜紅綾抽出一條雪白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拭去薄刃上少得幾乎不存在的血跡，然后用帕子輕輕裹住自己的指尖止血。</br> 床上的男人于痛苦中睜開了眼。</br> “父皇醒了？”</br> 夜紅綾清冷的嗓音響起，聽在景帝的耳朵里，無異于惡魔的聲音，“你……”“父皇切莫太過激動。”</br> 夜紅綾伸手端過托盤上的碗，抵在景帝嘴邊，“把這個喝了，可以緩解痛苦。”</br> 景帝沒有掙扎，也無力掙扎，不自覺地張嘴讓鮮血流入口中，滑進喉嚨。</br> 雖然鮮血的味道讓人不自覺地排斥厭惡，可此時于他卻像是良藥仙丹。</br> 這是大半年以來每個月都會發生一次的事，起初他極力掙扎，代價就是體內的蟲子瘋狂地撕咬，折磨得他死去活來。</br> 夜紅綾是個冷酷無情的惡魔。</br> “你這個混賬，你……你究竟想干什么？”</br> 體內的蟲子似是得到了血液的安撫，慢慢安分了下來，景帝深深吸了口氣，臉上痛苦的神情也平復了一些，語調卻依然難掩咬牙切齒的恨意，“夜紅綾，朕白養了你這個喂不熟的白眼狼！孽女！孽障！”</br> 夜紅綾把碗放回了托盤上，緩緩揮手，孫平端著托盤躬身退了下去。</br> “孽障……孽障！”</br> 景帝喘息，聲音因長時間未進食水而嘶啞虛弱，“夜紅綾，你……你就是個畜生，惡魔……”夜紅綾面無表情地聽他怒罵，神色不驚不怒，語氣淡淡：“父皇睡了大半年，朝政已經被兒臣完全掌控，父皇的兒子們死了一個關了一個，朝堂上僅僅還剩下夜慕琛還在明哲保身……哦對，還有一個關了許久的夜輕晗，以及本宮那個已經十六歲的弟弟……”景帝臉色一寸寸僵白：“你……你想把他們殺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