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門外，滿朝文武安靜的注視下，黑衣鐵騎佇立在護城河橋的那一邊，清一色的黑色戎裝，整齊劃一的列隊，森然有序的氣勢，讓人望而生畏。</br> 當女皇儀仗親自送皇夫到了城門外，穆國君臣恭敬叩拜時，護城河橋另一頭的黑衣騎也同時翻身下馬。</br> 領先的軒轅滄俯身而拜，身姿凜冽，聲音寡淡而恭敬：“臣參見吾皇，參見皇后娘娘！吾皇萬歲！穆國女皇陛下萬歲！”</br> 身后的黑衣騎跟著參拜：“臣等參見吾皇，參見參見皇后娘娘！吾皇萬歲！穆國女皇陛下萬歲！”</br> 黑衣騎氣勢震天，讓人心頭凜然。</br> 他們的參拜更讓人震顫。</br> 參見皇后，是因為穆國女皇的確是南圣皇后，他們承認這樣的關系，對夜紅綾成為南圣皇后這個事實也心悅誠服。</br> 高喊他們的皇上萬歲，喊穆國女皇也是萬歲，這句話便在無形中把兩國皇帝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而不是依著規矩喊一句“皇后千歲”。</br> 既然都是天子，自然都是萬歲，沒有誰比誰低上一等。</br> 容修雖然不喜歡如此高調張揚的迎接方式，但看在軒轅滄會做事的份上，他決定不予計較。</br> 黑衣騎的態度代表著他的態度，這是對穆國女皇的絕對尊重。</br> 眾目睽睽之下，容修不舍地看著夜紅綾，伸手撫著她的臉：“好好保證自己，晚上早點睡，早上不用起那么早，早朝可以稍微推遲一些，政務能者多勞，讓寒卿白多操心，別事事親力親為。”</br> “我走之后，孩子們勞你多費心。”</br> 說到孩子，容修輕輕嘆了口氣，“我這還沒走呢，就開始想念他們了。”</br> “雖然我不在宮里看著，但是你也不許隨意親近別的男子，若是哪位大臣敢在你的后宮里打主意，敢隨意勸你選秀冊封皇夫，我就讓黑衣騎踏平他的府邸，讓他全家滾去邊疆修城池，干苦力。”</br> 跪在地上的穆國一干大臣們聞言，頓時脊背一抽。</br> 這是明目張膽的威脅吧？</br> “一定要記得想我。”</br> 容修吻了吻她的臉，“別太累著自己。</br> 我很快就會回來，所以不認真做事，敢在私底下搞小動作，敢扯你后腿的人，我決不輕饒。”</br> 夜紅綾沉默片刻，淡道：“放心，沒人敢。”</br> 的確沒人敢。</br> 大臣們苦逼地在心里想著，這都差點沒拿刀架在脖子上了，黑衣騎都要踏破他們的府邸了，誰敢給女皇陛下扯后腿？</br> 誰敢私底下搞小動作？</br> 況且就算沒有南圣護著，他們的女皇陛下又豈是省油的燈，容得他們欺負？</br> 護短也不是這么護的哦。</br> 容修依依不舍地轉身走了。</br> 踏過護城河橋，利落地翻身上馬，跪在一旁的軒轅滄和其他黑衣騎才起身，迅疾地上了自己的馬，護著他們任性逃家的皇帝陛下離開穆國，返回南圣。</br> 夜紅綾安靜地站著，目送著人馬離去。</br> 負責護送女皇的韓墨和身為一干禁衛，以及站起身的大臣們體會著眼前這場景，以及那位走遠了還不忘回頭看看的軒轅皇，心底皆不約而同地生出一種牛郎織女的感覺。</br> 看起來似乎也差不多。</br> 兩國相距甚遠，萬里迢迢，往返一趟真的不容易，一國之君雖然有任性的權力，可這種情形自古以來也委實罕見。</br> 兩國天子同時空設后宮，唉，不過也好。</br> 有這位軒轅黃鎮壓著，他們倒是也不必再去費那么多心思，女皇當政是頭一遭，就算真要選秀充盈后宮，只怕權貴世家那些心高氣傲的公子哥們也不一定愿意。</br> 男兒的尊嚴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舍棄的。</br> 鐵騎漸行漸遠，慢慢在視線里看不真切，直至消失，夜紅綾才收回視線。</br> “陛下回宮吧。”</br> 丁黎護在她身邊，低聲開口，“小別勝新婚，我家陛下很快就會回來。”</br> 夜紅綾沒說話，只是望著碧波無垠的廣闊天際，心頭忽然生出一縷不太真切的任性想法，索性化作一只風箏隨他遠去……然而夜紅綾很快甩開這不切實際的念頭，淡淡一哂。</br> 自小到大一直冷硬無情的女子，終于迷失在某個人細細編織的情網之中，再也無法逃脫，連心腸都一天天柔軟下來。</br> 甚至在某些時候，還會出其不意地生出幼稚的念頭出來。</br> 果然“情”之一字，是世間最難解的溫柔毒藥。</br> 回到宮中，夜紅綾先去看了兩個孩子，宮人齊齊行禮，夜紅綾走進內殿，看到兩個孩子正睜著眼睛咿咿啊啊自得其樂。</br> “小皇子和小公主剛剛睡醒，吃了奶，尿布也換了，這會兒高興著呢。”</br> 乳娘恭敬地笑著，滿臉慈愛，“陛下要抱抱嗎？”</br> 夜紅綾安靜地看了片刻，緩緩搖頭：“讓他們自己待著吧。”</br> “兩位小殿下滿月了，這小臉蛋就明顯看得出跟陛下長得像了。”</br> 靜蘭站在一旁，看著兩個孩子紅潤白皙的臉蛋，忍不住輕聲贊嘆，“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完美地繼承了兩位陛下所有的優點。”</br> “是啊，瞧瞧這水靈靈的大眼睛。”</br> 添香抿唇輕笑，“不過奴婢瞅著，小皇子好像要愛笑一些，小公主反倒是比較安靜，看起來更……”斟酌了片刻，“更有王者氣勢？”</br> 靜蘭瞪她一眼，亂說什么？</br> 皇子才是儲君。</br> 添香吐了吐舌，連忙請罪：“奴婢亂說的，請陛下恕罪。”</br> 夜紅綾倒是沒在意她說了什么，細細端詳著兩個孩子的臉蛋，比一個月前長開了許多，能隱隱看見眉眼輪廓精致得很，比較像容修多一點。</br> 至于像不像她，夜紅綾倒是看不出來。</br> 不過像誰并不重要。</br> 夜紅綾待了片刻，便轉身往外走去。</br> “陳遠，把折子都搬過來。”</br> 夜紅綾語氣淡淡，“以后朕就在紫宸宮里處理政務。”</br> “是。”</br> 陳遠恭敬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br> 夜紅綾靠坐在窗前錦榻上，丁黎呈上一盞茶，她執著茶盞看向窗外。</br> 天高云淡，云朗風清。</br> 腦海中不期然浮現一句話。</br>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br> 她這是平生不會相思，那人剛走，便體會到了相思滋味。</br> 夜紅綾斂眸，輕輕抿了口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