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紅綾去往南圣途中接到了西陵覆滅的消息。</br> 謝青衣親自斬殺了皇后和他唯一的兒子，以及國舅府上下數百口，西陵皇族上至君王下至，被他殺了一大半之多。</br> 昏君統治的皇朝就此宣告結束。</br> 對于一個已經爛到了骨子里的皇朝，它的覆滅是所有人拍手稱快的一件事，于西陵百姓而言，也同樣意味著一種幸運。</br> 七月底，軒轅滄大軍班師回朝。</br> 八月初，軒轅容修下旨昭告天下，原西陵疆域從此劃入南圣版圖之內。</br> 金國早已覆滅，如今西陵也不負存在。</br> 只剩下南圣、穆國和齊國三足鼎立。</br> 雖說吞滅一個國家是件足以轟動天下的事情，可奈何夜紅綾對這種事情早已心如止水，況且軒轅容修跟她是夫妻，南圣吞并西陵于她而言并不會生出太大的忌憚。</br> 而齊國少年天子榮麟對江山都不放在眼底，曾經還想過用江山換美人，對南圣的疆域壯大當然沒更沒什么特別的想法——假若以后有一天，軒轅容修生出吞并齊國的心思，他也許會直接交出玉璽，宣布齊國歸南圣所有。</br> 所以當然更沒什么可擔心的。</br> 倒是齊國和穆國的大臣們對此事較為敏感，心里忍不住會憂心三分，不過臣子肯憂心社稷也算是件好事，總比每日只知逢迎拍馬醉生夢死之臣要強得多。</br> 八月初七，軒轅滄點五千兵馬，從南圣都城出發來迎接夜紅綾。</br> 夜紅綾往南圣來時并未告知容修，不過容修的情報遍布天下，得知夜紅綾的行蹤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br> 所以當夜紅綾看到軒轅滄時，也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br> 他們都不是擅熱絡的性子。</br> 只是當身后的五千鐵騎翻身下馬，最后面一批黑色駿馬緩緩載著人靠近夜紅綾馬車時，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br> 一年多的別離，一年多的思念。</br> 如今再相見，才驚覺思念蝕骨。</br> 勒馬停住，容修身體借力一躍，整個人從馬上騰空而起，然后足尖點在馬背上，整個人如大鵬展翅般飛掠而來，一把將夜紅綾抱了個滿懷，然后彎腰鉆進馬車，順勢就把她抵在了車廂里軟榻上。</br> 低頭吻住她的唇瓣，吻得霸道熱烈，幾乎忍不住想立即把她揉碎了揣進懷里。</br> 旁邊一聲輕咳忽然響起，帶著些許尷尬。</br> 容修所有的動作剎那間停下，車廂里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br> 緩緩轉頭，看到一旁抱著孩子的丁黎，容修臉色很快恢復了冷峻淡然，并退了一步，低頭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把夜紅綾被弄皺的衣服也沒扯平，然后才慢悠悠坐了下去。</br> “這是朕的小公主？”</br> 容修目光微移，落向丁黎懷里的小女孩面上，看著那精致如仙童似的眉眼，眼底頓時盈滿了笑意，“來，父皇抱抱。”</br> 女孩沒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眸色冷冷的，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br> 容修微愣，轉頭看向夜紅綾。</br> 夜紅綾沒說話。</br> 容修很快又把視線落到對面的女娃身上，五官輪廓漂亮得很，一雙大眼跟美得寶石似的，可是極冷，冷得沒有一點溫度。</br> 這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br> 容修沉默了片刻，微微起身，試探著從丁黎膝上把她抱過來放在自己腿上，女孩也完全沒有抗拒。</br> 既不歡喜，也不害怕。</br> 沒有任何反應。</br> 容修心里覺得稀奇，忍不住猜測，難不成是因為跟她娘親一起相處時間久了，夜紅綾不太喜歡喜歡說話，所以她也不多言？</br> “嬈嬈，我是父皇。”</br> 容修低眉看她，“你餓不餓？”</br> 才一歲多的女娃根本不搭理他，在他膝蓋上挪了挪，似是尋找到了舒適的姿勢，然后竟然直接閉上眼……睡覺了？</br> 容修愣愣地看著，一時之間滿心的愧疚和心酸。</br> 果然沒能陪伴孩子成長，女兒都不認得他，也不愿意搭理他。</br> “不用多想，她就這個脾氣。”</br> 夜紅綾淡淡開口，“一直不愿意開口說話，也不太喜歡搭理人。”</br> 這么小的孩子，不正是喜歡人抱抱，粘人的時候嗎？</br> 居然不喜歡搭理人？</br> 容修眉頭皺了皺，覺得古怪得很：“連你都不愿搭理？”</br> 夜紅綾點頭。</br> 那還是奇事。</br> 容修想了想：“兒子性格怎么樣？”</br> “小皇子的性情和小公主完全相反。”</br> 丁黎迫不及待地開口，“小皇子愛親近人，愛笑，雖然現在還沒學會幾句話吧，但喜歡說，整日咿咿呀呀的，見人就笑，露出小牙齒白白的，漂亮又可愛。”</br> “小公主脾氣就比較冷，從來不笑，也不喜歡說話，眼神冷冷的，奴婢猜測……”丁黎吐了吐舌頭，“應該是隨了女皇陛下的性情。”</br> 是嗎？</br> 容修沉吟片刻，覺得也不是沒可能。</br> 不過夜紅綾小時候是什么樣的他還真不知道，如果女兒性子跟她娘一樣，倒也是件有趣的事情。</br> 容修低頭親了親女兒的小臉，把她放在自己臂彎，讓她睡得更舒服些，隨即轉頭看向夜紅綾：“你怎么有空來？”</br> 雖是這么問，可語氣卻分明是愉悅的。</br> “想你了。”</br> 夜紅綾淡道，“把朝政交代了一下，就來了。”</br> 頓了頓，“順便把成親大典辦了。”</br> 容修聞言，頓時笑開了眉眼，“你也不問問我，這一年里有沒有選秀封妃？”</br> 夜紅綾沉默片刻，似乎只是平靜一問：“你敢嗎？”</br> 容修一窒，“不敢。”</br> 丁黎覺得自己是多余的，于是主動開口請示：“奴婢出去騎馬吧。”</br> “去吧。”</br> 容修揮了揮手，“剛好朕的馬空了下來。”</br> 丁黎掀開車簾就走了出來。</br> 容修一手抱著已經睡著的女兒，一手攬著夜紅綾的腰，在她唇上親了親：“我也想你了。</br> 原本想等接下來的事情忙完就去穆國看看你們，沒想到你先來了。”</br> “女兒這次帶過來，就留在南圣吧。”</br> 夜紅綾道，“你好好培養，別讓她受了委屈。”</br> 容修沉默片刻：“其實我挺不想讓姐弟倆分開的。”</br> “嬈嬈性情冷，對姐弟情不會看得很重。”</br> 夜紅綾眉心微鎖，“不過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為君者，不需要太過重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