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非同小可。”</br> 容修語氣淡淡，“讓朕先想想。”</br> 夜紅綾皺眉，轉頭看著他：“如果皇上覺得這么小的孩子就身負帝星之命，那我把她帶去穆國得了，剛好穆國已經有了朕這個女皇，下一任女皇即位合情合理，也不會引起大臣們抗議。”</br> “皇后娘娘這話的意思是說，南圣大臣們會抗議？</br> 如果真是天命，臣等絕不可能逆天而行。”</br> 其中一位宗親王爺皺眉，表情帶著明顯的不贊同，“皇上已經封了小公主為宸公主，而且小公主冠的也是軒轅的姓氏，皇后娘娘怎么可能說帶走就帶走？”</br> 夜紅綾語氣淡淡，卻是一貫的強硬冷峻：“本宮的孩子，命運難道還由你們做主不成？”</br> 宗親王爺一噎，忍不住暗道，軒轅皇族的小公主，命運自然有軒轅皇族來做主，不過夜紅綾除了是南圣的皇后娘娘，還是穆國的女皇，既是自家人又是貴客。</br> 這雙重特殊的身份，讓他一時不敢造次。</br> 而且他們的皇帝陛下對這位女皇也是深愛有加，他們怎么敢在皇帝陛下面前對皇后無禮？</br> 所以宗親王爺只能躬身行禮，并告罪：“臣不敢。”</br> “小公主命格決斷，還是應該聽祭司殿的。”</br> 軒轅容修語氣淡淡，既沒有維護夜紅綾，也沒有維護宗親，而是朝墨白道：“依大祭司的看法，朕該如何決定？”</br> 墨白沉默片刻：“小公主身負天命，乃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天命帝女，這天下蒼生，四海諸國，都會盡歸公主殿下所有，而目前為止只有南圣最為強大，也最適合小公主主掌大權——”“大祭司此言有誤。”</br> 夜紅綾不疾不徐地開口，語氣波瀾不驚，聽不出什么情緒波動，“如果小公主真的是承了天命，千年難得一見的紫微帝星，那么就算只手握一座城池，也該光芒萬丈，征伐天下無往不利，而不是把所有的優勢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樣的帝王就算真能統一四海諸國，也不過是仗著地大物博，兵強馬壯，不見得是她的真本事。”</br> 這句話說的很有道理。</br> 宗親王爺和大臣們竟不由自主的紛紛點頭。</br> “皇后娘娘此言有理。”</br> 墨白笑了笑，同意夜紅綾的觀點，“不過征伐天下通常意味著尸橫遍野，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br> 小公主既然是天命帝星，以后統一四海諸國的結果是已經注定好了的，可征伐天下過程越是曲折，時間越長，便代表著戰爭帶給天下蒼生的嗆害越嚴重。”</br> “南圣兵強馬壯，經濟富庶，疆域廣袤，倘若小公主成為南圣的女帝，統一天下所需的時間便會大大的縮短，對蒼生所造成的影響也會減少，早日結束戰爭，早日還百姓一個富足安穩的天下。”</br> 說到這里，墨白淡淡一笑：“也許皇后娘娘會說，既然明知道會對蒼生造成傷害，那么小公主為什么定要統一天下，不制造戰爭不可以嗎？</br> 臣只能說，天命如此，凡人無法跟天命抗衡。”</br> 天命如此，凡人無法跟天命抗衡。</br> 最后一句話落入宗親王爺們的耳朵里，讓他們生生打了個寒顫，是啊，若天命讓這位小公主成為男圣女帝，他們還能與天抗衡不成？</br> 況且小公主成了南圣女帝，那么這天下以后就是歸南圣所有。</br> 倘若小公主被帶回穆國，去做穆國的儲君，是不是意味著以后征服天下的就是穆國？</br> 雖然從目前的疆域情勢來看，穆國遠遠不可能是南圣的對手，可誰也不知道，往后二十年天下局勢會發生怎樣的變化。</br> 若天命讓你為皇，乞丐也能穿上黃袍。</br> 若天命讓你滅亡，就是再強大又如何？</br> 歷史上并不乏強大的王朝慢慢衰敗導致滅亡的例子。</br> “行了，都別再爭了。”</br> 容修淡淡開口，“時間也不早了，各位都回去歇著吧。</br> 大祭司留下，朕還有些話要跟你單獨談談。”</br> 墨白躬身應下。</br> 宗親王爺和大臣們行禮告退，墨白隨著容修、夜紅綾夫妻二人往紫宸宮方向走去。</br> 到了無人處，墨白才溫雅淺笑：“這是臣做大祭司以來，第一次配合皇上和皇后娘娘演這樣的一出戲，也無比希望能是最后一次。”</br> “演戲？”</br> 夜紅綾轉眸看他，“這算是演戲？</br> 皇上和本宮都沒讓你說假話糊弄人，既然你說的句句都是實話，神靈聽到都不會怪罪你，又怎么能算是演戲？”</br> 墨白一本正經地點頭：“神靈確實不會怪罪，臣說的也句句都是實話，可臣是圣潔無瑕、清貴高華的大祭司，本該在祭司殿里侍奉神靈，而不是做一個在皇帝皇帝陛下面前，當著那么多宗親王爺和大臣的面，跟皇后娘娘爭執的耿直大臣。”</br> 容修嗤笑：“圣潔無暇？</br> 清貴高華？</br> 你怎么不說自己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靠喝仙丹玉露修煉的仙人轉世呢。”</br> “皇上這句話說的真是讓臣寒心。”</br> 墨白深深地嘆了口氣，感嘆某人重色輕友，“不過話又說回來，說不定臣真的是天上仙人轉世，下凡來歷劫呢。”</br> 容修和夜紅綾對視了一眼，皆是沉默。</br> 墨白目光落到容修抱著的小公主面上，“小公主殿下不妨告訴臣，臣是不是天上仙人下凡？”</br> 嬈嬈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對于這個弱智的問題不予理會。</br> 墨白忍不住又笑，笑完之后正色道：“等小公主再長大幾歲，皇上就可以直接立儲了，定下儲君之后，選一些伴讀進宮，近距離了解家世，品貌，學識，風骨，從天都權貴家里年紀相仿的孩子從小到大慢慢觀察，也便于公主殿下長大之后選皇夫。”</br> 夜紅綾沉默地瞥他一眼：“你想得真夠長遠的。”</br> 墨白淺笑：“臣職責所在。”</br> 幫人幫到底。</br> 雖然小公主的確還小，可皇帝陛下都知道要早早做打算了，他怎么能不配合？</br> 天命帝女是真，七星護佑也是真。</br> 小公主以后的伴讀大多會成為她成年登基之后的臣子，自然需要各方面都優秀，其中特別優秀的，說不定還可以選出來當皇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