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后來經過不動聲色地暗查,才發現手札上是王嬤嬤的筆跡。</br> 當然,就算是王嬤嬤記載下來的事情,寒卿白也是經過再三查證的,只是他身份低,在寒家又不得自由,查當年事情并不容易。</br> 其間遇到多少困難阻礙,此時已不足再道。</br> 不過也不知是寒夫人對王嬤嬤仍有情意,還是王嬤嬤的確有些手段,這么多年下來,她居然還能完好無損地待在寒夫人沈嬌身邊而沒被滅口,且她的女兒還成了寒夫人的侄媳婦——沈家庶子沈離的妻子。</br> “本宮有件事要你去做?!币辜t綾轉頭看著他,語氣平淡,“答應寒夫人的請求,同時提出你要的條件。”</br> 什么?</br> 寒卿白詫異:“殿下的意思是……”</br> “你的父親雖然卸了朝中職務,但身份仍是權貴。只要皇后還一日掌管中宮,他就一日還是國舅?!币辜t綾淡道,“除了寒玉錦刺殺公主一事,寒家尚未犯下什么大錯,皇上對寒家的懲罰已經結束,暫時不會再動他們。”</br> 所以寒瑞華還沒被逼到絕境,眼前的這些打擊對他遠不足以致命。</br> 寒卿白沉默片刻,明白了夜紅綾必是有所打算,更清楚夜紅綾要籌謀的事情絕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眼前一點得失利益不會被她放在心上。</br> 而寒卿白既然選擇了跟她同一陣線,選擇相信她,自然一切愿意聽她安排。</br> “殿下請說,臣必當竭盡所能?!?lt;/br> “御山書院缺一位師保?!币辜t綾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寒瑞華曾經就在御山書院授過學,你若是拿著他的舉薦信去,書院里的山長定會給你幾分面子。”</br> 寒卿白聞言,愣了好半晌:“殿下說的是,國子監?”</br> 穆國國子監,前身名叫“御山書院”,創辦者乃是百年前的穆國首富,因規模大,且專收貴族子弟入學,培養朝廷棟梁之才,后被皇帝升為國子監。</br> 御山書院乃是穆國最正規,也是級別最高的學府,別說進去當師保,就算只是以學生身份進去讀書,也得有足夠強硬的家世背景。</br> 而且有資格進入書院讀書的,都是世家嫡子。</br> 他一個寒府庶子,此生尚未踏足過書院里,又如何有資格去教授其他學生?</br> “本宮過幾日會離開帝京。”夜紅綾并不在意他的震驚,語氣淡漠如水,“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進入御山書院,專職教學,其他的不用你多理會?!?lt;/br> “可是殿下,臣的身份……”</br> “不該你擔心的,你不用擔心。”夜紅綾平靜道,“你只要照著本宮的安排去做,本宮自會保你一切順利?!?lt;/br> 寒卿白聞言低頭:“是?!?lt;/br> “再等兩天,耗耗寒夫人的性子再說?!币辜t綾說完,“本宮不在的時候,書房你可以拿來用,書架上所有的書你也都可以隨意翻閱,本宮沒什么忌諱?!?lt;/br> 寒卿白點頭:“多謝殿下?!?lt;/br> 他上次大致看過,護國公主府書閣里的藏書很多,倘若他真有機會進御山書院教學,那間書房會對他起很大的作用。</br> 這位公主殿下雖然性子冷,心思卻很縝密,且事事考慮得周到。</br> 她讓自己去御山書院,不可能只是一時心血來潮。</br> “沒什么其他的事情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币辜t綾轉過頭,繼續看向窗外,“寒家暫時不會倒,本宮留著他們還有用。你的仇,需要再等等?!?lt;/br> “臣明白,一切聽殿下安排?!焙浒c頭,并未多問什么,“臣先告退。”</br> 他并未指望寒家即刻就倒,眼下來說已經足夠。</br> 寒玉錦重傷,他的父親焦頭爛額,寒夫人因沈家的事情還在焦灼不安……這些日子,寒家的日子算得上是水深火熱了。</br> 其他的,慢慢來。</br> 不著急。</br> 他跟公主擁有同樣的敵人。夜紅綾的計劃籌謀,寒卿白會盡全力配合,不問緣由。</br> 寒卿白離開之后,夜紅綾獨自沉默地片刻,復又淡淡開口:“綾墨?!?lt;/br> 黑衣少年現身,恭敬地伏跪于地,沉默溫順得依然是那個訓練有素的影子。</br> “起來?!币辜t綾開口,“柜子里有套黑色長袍,你拿出來換上?!?lt;/br> 綾墨愣住,不解地抬眼看向夜紅綾,隨即意識到這個舉動的無禮,慌不迭又垂下眼。</br> 殿內安靜無聲。</br> 綾墨慢半拍地把主人的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然后才有些遲疑地起身走到內殿柜子前,拉開柜門,看到疊放在柜子里的袍子,雙手捧了出來。</br> 合上柜門,他轉身走到外殿,恭敬開口:“主人?!?lt;/br> 夜紅綾轉頭,看到他手里捧著的衣物,淡淡點頭嗯了一聲:“就是這套,把你身上的衣服換下來,穿上這套給本宮看看?!?lt;/br> 綾墨臉色微變,隨即低頭道:“回稟主人,屬下是御影衛,只能穿黑色單衣。”</br> 黑色便于隱藏,且影衛的衣服款式簡單,料子單薄,穿脫都很方便,不會浪費時間。</br> 手里這套長袍雖然也是黑色,可款式繁復,料子也極好,不適合他的身份。</br> “本宮讓你穿上你就穿上?!币辜t綾語氣寒涼,“脫下了單衣,你就殺不了人,當不了御影衛了?”</br> 綾墨撲通跪下:“屬下不敢?!?lt;/br> 夜紅綾眉頭微皺,盯著他的頭頂看了片刻:“去換衣服?!?lt;/br> “……是?!本c墨猶疑了片刻,還是遵著主人的命令去換了衣服。</br>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但主人的命令大過一切,不能有絲毫違背,否則就是大不敬。</br> 少年退到角落里,安靜地褪下了身上的黑色緊身衣,把那身黑色織金的長袍穿了起來。</br> 系上腰帶,他面無表情地走出帳幔,低聲開口:“主人?!?lt;/br> 夜紅綾目光落到他的身上。</br> 少年身段頎長,瘦削而挺拔,兩指寬的腰帶勾勒出勁瘦的腰,襯得他通身氣勢內斂,如岳峙淵渟般沉著穩重,波瀾不驚。</br> 夜紅綾眉頭微皺,沉默地打量著他良久,才淡淡道:“今日開始,以貼身護衛的身份跟在本宮身邊,不必再隱藏身形?!?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