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寵愛護國公主,給公主殿下送側君以撫平她所受的情傷,在帝京已不是什么秘密。</br> 大臣們不管是詫異也好,還是震驚也好,亦或是生出多少其他的想法,都在皇帝近日來并不美妙的心情以及護國公主強硬狠辣的作風手段之下,統統化為烏有。</br> 所以宗正寺卿在聽到護國公主的吩咐之后沒有絲毫猶疑,很快就給夜紅綾辦好了,跟皇上奏稟只是例行的流程而已。</br> 雖然在他看來,既然護國公主都能以女兒身打破世俗和皇族規矩,一連納了六個側君入府,那把側夫們的名分記載入冊,便也壓根算不得什么大事了。</br> 景帝在成堆的奏折里翻了翻,果然翻到了宗正寺呈上來的奏折,展開一看,許久沒有說話。</br> “皇上可是覺得這樣不妥?”</br> 景帝回神,沉默了片刻,緩緩搖頭:“沒什么不妥。”</br> 名字既然已經入了,現在再來說妥不妥的也沒什么意義,況且這個做法倒也符合規矩。</br>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景帝依然覺得心頭有種莫名的異樣感在慢慢發酵,只是他一時抓不住頭緒,無法捕捉到那一抹異樣感來自于哪里。</br> “紅綾離開地帝京之后,往哪個方向走了?”</br> “奴才不知。”孫平搖頭,“殿下應該并不想讓人知道她的去處。”</br> 不想讓人知道她的去處?</br> 以紅綾的性子,既然走了的確就該走得遠遠的,不讓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蹤才不會有人打擾她的清靜。</br> 想到這里,景帝沒再多說什么,反倒是提起了沈家一事:“紅綾怎么會突然想到要給沈家求情?”</br> “好像是為了寒家庶子。”孫平作為景帝身邊伺候最久的老人,自然懂得什么時候該說什么話,“寒卿白是個文弱書生,殿下帶著他出去大概是覺得不太方便,所以就想為他在帝京謀一份職務。剛好這位寒家庶子學識文采不錯,殿下就讓寒國舅寫一封舉薦信給御山書院的山長,讓寒卿白去御山書院去做個師保。”</br> 景帝皺眉:“師保?御山書院乃貴族學院,寒卿白連科考都沒參加過,他去御山書院當師保,學生豈會輕易服他?而且他還是庶子。”</br> “所以殿下才需要寒國舅的舉薦信吶。”孫平低聲輕笑,“殿下難得做一件不合規矩的事情,皇上應該高興才是。”</br> “高興?”景帝斜睨他一眼,“紅綾做了不合規矩的事,朕為何要高興?”</br> “皇上可以想想,殿下為什么會做這件事不合規矩的事情?”孫平嘆了口氣,語氣意味深長,“只怕又免不了感情用事。”</br> 景帝一怔,隨即斂眸沉默。</br> 感情用事?</br> 紅綾的脾性,倒真是難得做一些不合規矩的事情,以前為了寒玉錦,如今為了寒卿白……</br> “她怎么就跟寒家人牽扯不清了呢?”</br> 孫平道:“皇上不用擔心,據奴才所知,寒卿白跟寒國舅夫婦的關系并不好,甚至還有些仇怨。所以公主殿下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歡寒卿白,都不用太過擔心。”</br> “可寒卿白終究是寒家人。”景帝還是不放心,“萬一以后紅綾真對他上了感情……”</br> 那會不會再去幫寒家和老三?</br> “皇上,老奴給您講講當年寒家的事情,保管您就不會就這方面的擔憂了。”孫平給景帝斟了盞茶,“皇上可還記得當年,寒國舅娶了沈家姐妹的事情?”</br> 景帝擰眉,從記憶中搜尋當年往事:“好像記得。”</br> “寒國舅當年中了狀元,姐姐又入了宮,風光一時顯赫無兩,聽說沈家姐妹美貌無雙,便生出了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想法……”</br> ……</br> “夜紅綾離開了帝京?”廷王府主院里,響起一個男子詫異又沉冷的聲音,“她去哪兒了?”</br> “屬下不知。”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很慚愧地低頭,“屬下幾人剛追出帝京三十里就被甩掉了,公主殿下去向不明。”</br> 語氣微頓,他很快又補充一句:“宣王府的人也被甩掉了。”</br> 夜廷淵沉默地站在庭前,表情幽深,微微瞇起的眸心有復雜難測的光澤涌動。</br> 良久,他淡淡開口:“去查。”</br> 簡短冷漠的兩個字,透著他對夜紅綾去向的在意。</br> “是。”</br> 黑衣暗衛恭敬應下,隨即閃身退了下去。</br> “王爺。”身后響起一個女子溫婉的聲音,身著一襲緋色長裙的女子從寢殿里走了出來,“護國公主離開了帝京?”</br> 夜廷淵轉頭,看著女子溫婉秀麗的容貌,沉默地點頭。</br> “王爺對她的離開很在意?”廷王妃季婉月眉頭微蹙,顯然有些不解,“七妹不過是個女子,如今又上交了兵符,連戰場都不再去了,王爺為何還對她的離開如此在意?”</br> “本王在意的不是她的離開,而是她的去向和目的。”</br> 去向和目的?</br> 季婉月微默,隨即淡道:“妾身倒是覺得七妹應該沒什么目的,近日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有點多,也許她只是想出去清靜清靜,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br> 夜廷淵眉頭皺起:“你懂什么?”</br> 季婉月默然,她的確是不懂男人的心思,不懂王爺為何這么在意夜紅綾,甚至不明白皇上對夜紅綾這個女兒究竟是寵還是防。</br> 若說是寵,哪有當父親的給自己女兒送那么多男子為夫?</br> 若說是防,可護國公主這樣的性情,雖然自身本事是強悍了一些,但她一來不屑于結黨營私跟大臣們交好,二來手里除了那點兵權和戰功,也沒什么其他可倚仗的勢力,又有什么可防的?</br> 然而很顯然,這些男人們并不這么想。</br> 季婉月沉默片刻,淡淡道:“七妹這個時候離開帝京,她府中那些側夫是怎么安置的?”</br> 提到那些側夫,夜廷淵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月前在桃花山上夜紅綾說的那句“不過是想要個人伺候床榻罷了”,至今還清晰地殘留在腦海里揮之不去。</br> 當時聽著這句話只覺得任性和離經叛道,可當后來聽到夜紫菱那句“謀權篡位”,心里卻再也無法保持平靜。</br> 三妻四妾歷來是男人才有的權利,夜紅綾作為女子既然能生出這樣的想法,那么野心對她來說,又算得了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