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還有一點腦子，絕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親自來渭城。</br> 一陣腳步聲響起。</br> “公子。”方才退下的侍女去而復返，屈膝福身，“我家小姐求見。”</br> 夜紅綾眉眼微動，沉默了片刻，起身往外走去。</br> 腳下剛踏出房門，夜紅綾就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撐著傘站在庭院里。</br> 少女身段玲瓏嬌小，生得一張白嫩嫩的小圓臉，剪剪水眸靈動而澄澈，嫣紅的唇瓣自然上翹，不笑時也給人一種自然可親的感覺。</br> 一襲水綠色軟煙羅長裙襯得白皙的肌膚嬌嫩細膩，吹彈可破。</br> 夜紅綾目光落在她面上，語氣淡淡：“何事？”</br> 少女聞聲自傘下抬頭，視線里映入一個俊美清冷的少年，呼吸頓時一窒。</br> 明明兩人離得很近，周身卻像是有層層看不見的薄霧籠罩在少年周身，讓他看起來像是卓然立于世外，不理紅塵俗世的神祇。</br> 對，清冷高貴不容侵犯的神祇，如此高不可攀，淡漠疏離。</br> “公，公子……”鳳靈開口，神色帶著明顯的局促，俏顏泛起紅暈，“我沒打擾到公子吧？”</br> 夜紅綾重復了一遍，語氣依舊淡淡：“有事？”</br> “聽管家說，府里來了一位公子可以解我大哥的毒，我……我來看看，”她有些緊張地低眉，不過很快恢復了鎮定，嗓音柔婉好聽，如出谷的黃鶯，“若是打擾到了公子，我很抱歉，請公子多多包涵。”</br> 說罷，極為禮貌地福身行了一禮。</br> “沒什么。”夜紅綾道，“鳳懷瑾的身體不用你擔心，若沒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話就請回。”</br> 鳳靈站著沒動，須臾的局促之后，她抿唇淺笑：“公子若有什么需要靈兒幫忙的盡管開口，不用客氣。”</br> 夜紅綾道：“多謝。”</br> 語調客氣而生疏，“沒什么需要幫忙的。”</br> 鳳靈微默，隨即又問：“那我可否知道，大哥什么時候能醒過來？”</br> “這個問題我已經跟令尊說過，沒興趣重復第二遍。”夜紅綾語氣冷淡，“男女授受不親，鳳姑娘還請回。”</br> 說罷，她轉身往屋里走去。</br> 鳳靈一急，忙抬腳跟上：“公子！”</br> 夜紅綾轉頭，眉頭微皺：“還有事？”</br> “我……”鳳靈到底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臉皮子薄得很，小臉上忍不住又浮現局促之色，“對……對不起，我只是……”</br> “凌公子的譜擺得未免太大了些。”斜里插入一個男子不悅的聲音，帶著淡淡地嘲弄，“一個不知從何方來的年輕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br> 鳳靈和夜紅綾同時轉頭看去，一個熟悉的面孔從長廊上走來，身姿高挑，面容俊秀，眼神卻明顯帶著幾分不善。</br> 鳳家次子鳳青書，剛才剛被父親訓斥了一頓，沒想到這么快又折了回來。</br> “就算你真能解大哥的毒，這毒也不是白讓你解的，獅子大開口要了鳳家兩成的產業還不行，此時又以如此高高在上的態度對待鳳家小姐，這便是懸壺濟世的大夫該有的醫德？”</br> 語氣里夾槍帶棍，顯然對對方趁火打劫的行為極為不滿。</br> 鳳靈皺眉：“二哥，你在說什么？不要對凌公子如此說話。”</br> “凌公子？”鳳青書冷笑，眼睛里折射出陰冷的光，“也不知是真公子還是假公子。江湖上那么多鼎鼎大名的神醫都無法解的毒，你一個年紀輕輕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竟當真有辦法解毒？別把牛皮吹大了，到時候把小命都丟在這里。”m.</br> 夜紅綾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進了屋，背影修長峭拔，一舉一動都透著極致的冷漠和孤傲，顯然沒把這位鳳家二少爺放在眼里。</br> 鳳青書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br> 咬了咬牙，他冷笑：“囂張什么？還真把自己當顆蔥了。”</br> 鳳靈眉頭皺起，不悅地開口：“二哥你太無禮了。來者是客，況且凌公子還是來給大哥解毒的大夫，你怎么對他如此態度？”</br> 鳳青書臉色一冷：“靈兒，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沒看他對我是什么態度？”</br> 鳳靈道：“明明是你先無禮在先。”</br> 沒看到人家凌公子都不屑搭理你？</br> 鳳青書神色微變，沉默地盯著她看了片刻，眼底若有所思：“靈兒對凌公子如此維護，是因為他能解大哥的毒，還是因為他容貌生得好看？”</br> 鳳靈一愣，隨即惱羞成怒：“二哥在胡說八道什么？”</br> 話落，不悅地一甩袖，徑自撐傘離去。</br> 鳳青書轉頭，不發一語地盯著她的背影，神情晦暗難測。</br> 凌公子……哼，好一個凌公子。</br> 轉過頭，冷冷朝屋子里看了一眼，鳳青書轉身離開。</br> 綾墨很快抓藥回來，走在長廊上跟鳳青書迎了個正臉。</br> “你叫什么名字？”鳳青書攔住他的去路，目光順勢落在他手里拿的藥包上，“抓的這是什么藥？讓我看看。”</br> 說罷，伸手朝綾墨手里的藥抓去。</br> 綾墨手上一偏，輕易就躲開了他的爪子，然后身子利落一閃，視而不見地從他身邊擦肩而過。</br> 態度跟他主子如出一轍的冷漠和目中無人。</br> 鳳青書氣得臉色鐵青，轉頭冷道：“你給我站住！”</br> 一個小小的隨從，居然也敢如此囂張？</br> 回應他的，是少年峭拔凜然的身姿從容從視線里消失，連絲毫的停頓都沒有。</br> 那一剎間，鳳青書死死地握緊了拳頭，幾乎無法克制自己扭曲的表情。</br> ……</br> “主人。”綾墨進了屋子，聲音淡而恭敬，“藥抓回來了。”</br> 夜紅綾嗯了一聲，閉眼倚坐在椅子里，放松了身體，聲音透著幾分懶怠和漫不經心。</br> 綾墨跟著她身邊也有了些日子，清楚主人這副模樣時是在想事情，便沒有再打擾。</br> 放下了藥包，他走到夜紅綾身后，恭謹請示：“主人累嗎？屬下學過一點手法，可以幫主人緩解疲倦。”</br> 夜紅綾睜開眼，平平靜靜地看著他：“學過一點手法？”</br> 綾墨低頭：“是。”</br> 夜紅綾很快又閉上眼：“那就按按。”</br> “是。”綾墨走到她身后，修削白皙的手指搭上她的兩邊鬢角，不疾不徐地揉按起來。</br> 力道適中，不重一分也不輕一分，控制得恰到好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