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有妞兒說好久沒看到案子了,表示有名偵探的地方就有死人,這不是真理,只是死神氣場。------題外話------ 死了! 勒丹第一王臣烏圖探了探多杰的鼻息,大驚! 這時卻見幾名五胡使節(jié)呼啦起身,又聞幾聲嘈雜的胡話,接著便聽見宮女的驚呼聲。對面朝官尚未弄清發(fā)生了何事,絲樂便停了,宮女四散,只見多杰仰倒在殿,桌上吐了一灘穢物,掐著脖子呼哧呼哧大口喘氣,沒喘上幾口,便瞪著眼沒了聲兒。 這胡蠻沒完了? 有朝官透過獻(xiàn)舞的宮女之間瞧見又是多杰,頓時皺眉。 百官飲過酒后,宮宴便正式開始,歌舞清雅,有宮人穿梭在殿中斟酒布菜,漸漸的便無人再提方才的不快。但宮宴也就進(jìn)行了一刻鐘的工夫,便又聽有人噗的一聲! 步惜歡在百官飲酒時笑看暮青一眼,國體他來顧,痛快留給她,挺好。 步惜歡只笑了笑,不再理他,舉杯示意百官,百官飲了杯中酒,接著有宮人來斟酒,百官也連飲了三杯。 多杰坐了下來,但拒絕再喝大興的酒,他身上帶著酒囊,自解了那羊皮酒囊下來,示威似的將酒盞里的宮中御酒潑了出去,將酒囊里的酒倒了出來,一連飲了三盞。 呼延昊聞言笑容未淡,只冷了不少,添了殘忍殺意。 勒丹部族與呼延昊有奪權(quán)那夜的深仇舊恨,多杰并不領(lǐng)呼延昊的情,倨傲道:“女奴所生的賤子不配跟本勇士說話!” 呼延昊大笑,轉(zhuǎn)頭以勒丹話對多杰道:“多杰,你還是不要再挑釁了,你說不過她的,她的嘴巴是本王見過最毒的,比草原上的彎刀還要殺人!” 大興的兒郎都有骨頭,沒骨頭的那些不是兒郎,一句話把主和派都給罵了,曾出關(guān)到草原上與胡人議和的范高陽和劉淮等人恨不得拂袖出殿,此生再不要見到暮青才好。 話音落,滿朝文武里那些舒展開的眉頭頓時皺得死緊,那些拉長的臉從腦門青到下巴。 “大興沒骨頭的是那些把你們請進(jìn)來的人。”暮青卻在此時接著對多杰道,“懼戰(zhàn)之人不堪為男子,不配稱兒郎!” 百官也隨之望向暮青,心道這人一張毒嘴,倒是有有用之時。 多杰怒目瞪向暮青,這話他聽得懂,但也被噎得一時無話。 “大興西北邊關(guān)三十萬兒郎打得你們十年未叩開邊關(guān)大門,有沒有骨頭不憑你的嗓門。”暮青冷聲道。 多杰暴跳如雷,當(dāng)?shù)钆R,口不擇言再次讓百官拉長了臉。 “大興皇帝敢侮辱我王!”這人體型似金剛,吼起來聲音也高,甕聲甕氣,震得人耳疼,“大興的酒就是難喝,軟趴趴的,就像大興的兒郎,沒骨頭!” 多杰是沒聽懂,但勒丹第一王臣烏圖聽得懂,他皺眉給多杰翻譯了幾句,多杰頓時大怒,額際擠出青筋。 暮青卻皺眉看了步惜歡一眼,啰嗦!罵個人還拐彎抹角,那么多話,人家一句沒聽懂! 那些叫絕的公侯激動得呼哧呼哧喘氣,眉眼含笑神采飛揚(yáng),就差撫掌叫好。 最絕的是這番話的度把握得頗好,只指名道姓譏諷了勒丹,卻未譏諷其余四部,是而此時四部中有聽得懂這番話的胡人并未有惱怒之色。 你諷宮中御酒乃馬尿,那是你們部族的王喝的;你喜歡喝烈酒,那是因為胡蠻之地苦寒,你們要御寒;我朝國泰民安,日子好,有暖閣,已不需以酒驅(qū)寒,我們只品酒,而且只有心靜時才品,此非蠻人能懂的雅興。 叫絕的是一些對朝事持觀望中立態(tài)度的公侯,陛下這話說得,既打了胡蠻的臉,又長了自己的臉,還不失風(fēng)度國體。 心驚的是元黨的朝官,先帝駕崩后,新帝年幼,五胡虎視眈眈,常有襲擾邊關(guān)之事,特別是元修從軍西北之前,襲擾之事頻繁得就像夫妻吵架,三天兩頭。元隆四年時胡人哪月哪日何人領(lǐng)兵來犯、邊關(guān)如何御敵、戰(zhàn)況如何、結(jié)果如何,大概只有史官說得清。陛下那時才十歲,竟然連何年何月何人都記得住? 呆木的是多杰,他大興話說得不好,自然也不怎么聽得懂,只覺腦子里嗡嗡作響,被這一席話繞得頭暈。 有人呆木,有人心驚,有人叫絕! 一席話慢悠悠說罷,殿中只聞絲樂妙音,卻不聞人聲。 唯獨步惜歡搖了搖金樽,含笑淺嘗了一口,漫不經(jīng)心道:“朕登基四年時十月十五,當(dāng)時還是勒丹大王子的勒丹王曾率軍襲擾西北邊關(guān),兵敗逃入大漠,殺馬飲血才逃回了部族,聽聞在大漠時勒丹王就曾渴飲過馬尿。朕雖不識此中滋味,也知勒丹部族世代居于烏爾庫勒草原以北,冬日嚴(yán)寒,常以烈酒驅(qū)寒。奈何我大興建國六百余年,至朕這一朝已是國泰民安,盛京冬日嚴(yán)寒,朕居于暖殿,倒未曾試過以烈酒驅(qū)寒,倒是時常品酒。春酒清甜,夏酒沁涼,秋酒苦澀,冬酒醇和,宮中御釀皆乃人間極品,朕心靜時才品,心不靜時也是不碰的。” 百官卻都寒了臉,人人舉著酒盞,看那御酒,聞著那香醇之氣,卻無人再喝得下。 那一口酒噴出老遠(yuǎn),濺濕了殿中獻(xiàn)舞的宮女的彩裙,那宮女目露驚惶,舞步微亂,卻不敢停,只忍著繼續(xù)跳。 步惜歡聞言挑眉,尚未開口,多杰便端起酒盞灌了一口,酒剛?cè)肟冢汔鄣匾豢趪娏顺鰜恚荒樝訍褐Y聲甕氣道:“這也叫酒?馬尿!” 多杰在勒丹語里乃金剛之意,此人生得虎背熊腰,鐵臂石拳,體態(tài)確如金剛。 那人的大興話說得并不好,帶著頗濃的胡腔,百官循聲望去,見說話者乃勒丹使節(jié)。勒丹有使節(jié)三人,為首的是勒丹第一王臣烏圖,其余兩人一為神官,一為勇士,說話者是勒丹勇士多杰。 百官舉杯,同賀圣上,賀罷便要飲盡杯中美酒,這時忽聽一人高聲問:“大興皇帝,皇宮里的酒是不是比驛館里的好喝?” 暮青掃了眼大殿,冷嘆一聲,真是各有各態(tài)。 滿朝文武望著御座,糊涂人面露不解,明白人面色微嘆。恒王笑端酒盞,眼卻不看兒子,只顧盯著殿上翩翩起舞的宮女瞧。步惜塵望了步惜歡一眼,看那御座龍袍,杯中酒液晃著陰沉的眉宇,別有幾分難辨之色。巫瑾不飲酒,只端了茶盞,笑意溫淡,似這滿殿不同樣的神態(tài)心思皆與他一屬國質(zhì)子無關(guān)。 陛下此時才顯露明君之能,不過是死前一搏罷了,說到底終究是徒勞一場。 元家若廢帝自立,除了步家子孫,公侯門庭皆可自保,不過是換一朝。如若從龍,陛下敗了,新朝定不容舊朝忠臣。 陛下睿智隱忍,即便有明君之能,怕也難以撼動元家之勢,皇權(quán)相權(quán)實力懸殊,朝中百官皆出于士族大姓,百年興盛,數(shù)代富貴,有誰愿賭上一族興衰九族性命冒險輔佐帝王? 自陛下登基,元家謀勢,如今已掌控江北,大興改朝換代怕是難以避免了。 歷經(jīng)兩朝彈壓,再起勢元家勢不可擋,先帝只得再壓,最終卻駕崩于十八年前上元宮宴,死因至今成謎。 當(dāng)年,正因元家功高勢強(qiáng),自先帝之祖仁宗皇帝時便有意彈壓,立儲時與元家結(jié)交的皇子都被賜死,只是門閥世家,其勢如老樹盤根,仁宗顧及朝本,未能連根拔除,只徐徐圖之。對元家的彈壓歷經(jīng)兩朝,到了先帝時期,元家已退出朝堂,領(lǐng)著朝廷的俸祿安當(dāng)閑散國公。誰知五胡叩關(guān),邊關(guān)城破,胡人三個月便打到了越州,刀鋒直指盛京!朝中忙于收復(fù)失地,此時卻發(fā)內(nèi)亂,榮王在江南舉兵造反,內(nèi)憂外患,兩線平亂,朝中眼看壓不住局面,先帝想起高祖皇帝建立江山時,曾結(jié)識元家先祖于村野,得其輔佐謀得江山,是而只得破了前兩朝之例,登元家之門,拜相聯(lián)姻,元家助先帝先除外患再平內(nèi)憂,再度起勢。 元家乃開國重臣,六百年世家大族,其勢非恒王一介皇子或憑陛下的睿智隱忍便能敵得過的。 但那又如何? 六歲孩童,身處帝位,舉目皆敵,只得先求自保。小小孩童,那時便能看透元家之心,順應(yīng)局勢隱忍靜待,陛下實乃睿智之人! 陛下年幼登基,先帝在時其父恒王便是庸懦之人,沉迷酒色,先帝曾屢斥恒王乃庸人。彼時立儲一事朝中爭執(zhí)不下,各皇子派相斗,大有你死我活之勢,恒王這等不為先帝所喜的皇子自無人擁護(hù),是而陛下登基之時在朝中并無恒王的親信可用。 有人心如明鏡,但依舊不解,元家勢大,野心勃勃,昏庸不過是作態(tài),自保而已。元家乃開國之臣,頗重家聲,不肯擔(dān)那亂臣賊子篡朝之名,才隱忍多年未曾起事。若君王昏庸暴虐,不得朝臣百姓之心,多年不改且荒誕愈重,倒可借此廢帝自立。若君王乃明君,勤政清明,如何篡朝自立? 有人不解,當(dāng)年虐殺宮妃,舉朝皆驚,后來行宮廣選美男,至今盛京宮中的宮妃都封一人死一人,這等暴君之態(tài)怎去了趟西北便成了明君? 陛下究竟在演哪一出? 越州奉縣一事早已傳入朝中,陛下在縣衙里那一番話早已在天下傳開,那帝王之言與這些年來的荒誕無道大相徑庭。天下文人、市井百姓之言許不可信,但朝中議和使官之言不可不信。 百官聞言皆起身舉杯,望向御座,歌舞清雅,明珠生輝,年輕的帝王執(zhí)著金樽,酒光晃著眉宇,叫人看不真切。 步惜歡微微低頭,掩了眸底濃沉笑意,抬眼望向百官時笑意已恢復(fù)慣常的散漫之態(tài),慢悠悠舉起面前金樽來,道:“今夜諸位胡使在,朕宴百官,議和之事且待年后。今夜除歲,朕便與諸位飲上三杯,愿國泰民安。” 暮青望了一會兒,默默低頭。嗯,這角度是挺好看的,但是秀色可餐不代表真能當(dāng)飯吃,面前有飯菜,還是開席吧,餓了。 兩人隔空相望,暮青見步惜歡往御座一側(cè)斜著一倚,托著下頜笑望她,眸光在金殿燈火里顯出幾分朦朧迷離。 絲樂起,彩衣宮女纖步入殿,宮人捧膳紛入,暮青抬眼,見燈火熒煌,明珠照殿,芳樽蘭麝,清歌雅韻。一人在御座之上,深緋里衣,淺黃龍袍,臨高望來,人如畫,明艷容冶,貴不可言。 百官再次謝恩,這才入了席。 “今夜除歲,朕宴眾卿,君臣同樂,不必拘著,入席吧。” 百官謝恩平身,恭立垂首在席后。 宮人一聲唱報,五胡使節(jié)起身,百官跪迎,片刻后,聽御座之上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諸位愛卿,平身吧。” 五胡使節(jié)入席后,也就喝了盞茶的工夫,圣駕便到了。 呼延昊的坐席挨著巫瑾,許因他們皆是異國之人,小王孫呼延查烈又是要入京為質(zhì)子的,朝中禮官便將他們安排在了一處。 呼延查烈走路沒有不便之態(tài),小臉兒也不見瘦弱,看來在狄部并未受到虐待。 呼延昊進(jìn)殿便尋暮青,暮青瞧也不瞧他,倒是看了他身后的孩童一眼。 兩人身后跟著勒丹、烏那、月氏和戎人使節(jié),每部三人,皆耳穿大環(huán),手戴金銀,襟前掛著彩珠,腰挎彎刀,雄風(fēng)凜凜,粗獷彪悍。 這孩童便是狄部大王子之子,呼延昊奪權(quán)屠殺那夜幸存下來的小王孫呼延查烈了。 呼延昊身后跟著個三歲孩童,藏青袍金馬靴,兩條發(fā)辮間編著彩絡(luò)寶珠,小臉兒半低,進(jìn)了殿也不看人,宮燈照著,臉色有些白。 狄王,呼延昊! 殿中又靜,百官望向殿外,見一行編著發(fā)辮戴著彩珠穿戴花里胡哨的異族人走了進(jìn)來。為首之人一身墨色寬腰大袍,衣襟袖口滾著雪狼毛,左耳戴鷹環(huán),腰間掛彎刀,眸深如淵,左臉傷疤壞了英俊的容貌,卻添了三分冷血殘酷。那人進(jìn)殿,往殿內(nèi)一掃,文武百官皆有被狼盯住之感。 尚未思量明白,殿外宮人報唱之聲忽然入耳,“五胡使節(jié)到——” 元相國目露深思,此人確有樹敵之能,只是方才之言是譏諷一人還是譏諷元派?若是前者倒無妨,若是后者…… 巫瑾低頭淺笑,烏發(fā)松垂,半遮了微亮的眸光。 她的聰慧勝于男兒,不喜虛偽才作風(fēng)冷硬,不過這殿上庸人太多,能懂她可貴之處的太少,正如她所言,確非一路人。 拿話坑她,自討苦吃! 蠢! 元修笑一聲,瞥那文官一眼,仰頭將茶飲盡。 敢譏諷二品朝官不要臉,此真乃狂人也! 滿殿嘩然,百官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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